第126章 我有一劍斬塵心
烏山鎮,白露客棧。
“清徽道長,我已經傳訊南陵城,探查七名殺手和玄淨的事情。”
夏侯椿恭敬的在客房裡說道。
張鳴點點頭:“有勞了。”
尹雪端上茶水:“道長,再有三天時間,我們就能到小寒山寺了。”
這個時間與七日之約一致。
張鳴笑道:“就是不知道那藏在幕後的人,還有沒有其他手段。”
說話間,有清脆的提示音響起。
【叮!】
【位面之子展鴻在你的誅仙劍台(偽)簽到,你獲得萬劍訣·全】
張鳴心裡一動,又有好東西!
他翻開一看,這萬劍訣竟然是出自仙劍世界蜀山的招牌劍法。
“不錯不錯,展鴻這家夥真是時來運轉,不知道劍悟得怎麽樣了。”
他端著茶水輕輕一蕩,只見茶盞中一粒粒水珠形成一柄柄小劍。
萬劍所向,罡氣縱橫。
夏侯椿下意識的覺得頭皮一緊,仿佛身側有萬千劍意勃發,隨時可能破開天地,不由手掌按劍掃視一圈。
可是,屋裡唯有清徽道長端著茶盞待飲,尹雪靜靜立在一旁。
除此之外,並無異常。
張鳴輕咳一聲,揮手搖晃一下茶杯,將萬千劍意消弭於無形。
“唔,好茶!”
話音未落,門外有一名士兵過來, 稟報道:“夏侯都尉, 烏山鎮裡探聽消息的人已經回來,此地並無異常。”
夏侯椿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你們下去休息, 輪番值守。”
“喏!”
士兵躬身退去。
張鳴好奇的問道:“夏侯都尉, 貧道看你帶來的親衛都是能征善戰,配合默契的精兵, 莫非都是你一手訓練?”
說到這些, 夏侯椿臉上浮現一絲傲然,旋即壓下神情, 沉穩的笑道:“清徽道長, 我在來南陵之前,曾是北伐軍的一員,這些手段不過是軍中皮毛罷了。”
北伐軍……
張鳴不禁想起那日在瓊宇山上, 聽司空見禮提過,先帝曾五次禦駕親征,為晉國打下赫赫威名,可惜最後崩於途中。
“夏侯都尉原來是軍中人,失敬!”
他站起身,作揖說道。
北伐軍是國之守護, 是讓晉國百姓安居樂業的根本, 值得這一禮。
不過,也有人說, 先帝連番北伐耗空了晉國財力,而最後積勞成疾,病死在途中, 也讓晉國一下子陷入險境。
幸虧女帝上位,及時穩住了局勢。
否則, 那北魏被先帝打了這麽多次, 萬一舉國來侵, 晉國危矣。
“道長, 使不得。”
夏侯椿連忙回禮,轉而又有些悵然, “可惜,先帝榮光不在,如今舉國崇佛抑道,清談辯難, 只怕誤國。”
那北魏地處蠻荒, 民風彪悍, 卻在十年間發展迅猛,危及天下。
若非先帝提前謀劃, 毅然而然出征,幾次打斷北魏的發展之勢, 如今只怕國富民強,早已南下侵佔晉國。
可惜,如今女帝登基,一改先帝之威名, 成天不是儒學,就是佛門。
若真的大戰再起, 難道能靠這些酸儒書生和出家僧人救下晉國?
想到這裡, 他看一眼清徽道長, 隻覺得這一趟小寒山寺之行, 若能壓下佛門, 不知道當今聖上可會幡然醒悟?
張鳴聽得出他口中的不滿,看來這位夏侯椿並不甘心在南陵城中終老。
“夏侯都尉,貧道對軍部的情況不了解,不知道都尉當時是隸屬什麽番號,怎麽會脫離軍中來了南陵城?”
他在此前就聽聞大晉皇朝和軍部,不弱於三宗十七派,這才能威懾四方,力鎮妖魔,想必不僅僅是因為人多。
可是,這句話卻問住了夏侯椿。
番號……
番號……
他怔在原地,久久無語。
“哎,哪有什麽番號,這些年連我自己都快忘了。北伐之時, 先帝麾下有神火、天機和玄甲三軍,各有分工。”
夏侯椿歎息一聲,說道,“神火軍負責遠攻, 天機軍負責征戰敵方強者,玄甲軍負責衝鋒陷陣,近戰無敵!”
“而我當時不過是玄甲軍先鋒營的一名小小隊長,番號……番號……玄甲軍先鋒營第七組三隊……夏侯椿!”
他面色肅然,像是回到了當年從軍時,邁步走向房門,遙望山色。
張鳴靜靜看著,沒有說話。
尹雪深深的看一眼夏侯椿的背影,到桌前給對方也倒上一杯茶。
就算沒打過仗,也能明白,北伐軍先鋒營恐怕是死傷最多的隊伍。
可是,他不僅沒死,還退了軍伍,回到南陵城,被封為輕騎都尉。
這裡面絕對有故事。
“道長,我晉國軍部有四大軍神,其中一人坐鎮西戎國邊境,一人獨擋東夷國於祁連山外,還有兩人皆屬北伐軍。”
夏侯椿繼續說道。
“這兩位一人統帥神火軍,名為武定國。一人統帥天機軍,名為徐子儀。可是他們……都不是我欽佩之人!”
張鳴肅然問道:“為何沒有玄甲軍?”
夏侯椿轉過身,與其對視,眼裡露出欽慕、惋惜和痛苦之色。
“不錯,我玄甲軍統帥名為趙牧,人稱趙無敵,乃是我晉國第一軍神!可惜,先帝病重的那年,北魏衝擊軍營。”
他下意識的握緊拳,“趙將軍率領玄甲軍擋敵方三軍於燕氓山外,斬殺魏國兩位鎮國將軍,最終力竭而死!”
夏侯椿有些痛恨:“可恨將軍戰亡,我等先鋒營戰士卻存活半數,被天機軍救回,最終被先帝在臨終前遣散。”
張鳴與尹雪對視一眼,原來對方脫離軍職回到南陵城,是因為這件事。
“可是,先帝為何要遣散你們?”
他疑惑不解的問道。
夏侯椿搖搖頭,歎道:“我聽傳令的軍士講,先帝合眼之前,曾說‘玄甲衝鋒恨難替,舉國皆愧趙無敵。他既戰死,這玄甲軍便不能再死,回國歸鄉吧!’”
張鳴恍然,這位先帝倒是一位特別的帝王,竟然在臨終前惦記著此事。
“能夠回國歸鄉,也是好事。”
張鳴勸慰道。
夏侯椿低下頭:“可是,我等不想回國。玄甲軍黑甲黑衣,唯有趙將軍一人穿白鎧,每次征戰必衝敵營。”
“世人都知道,要滅玄甲軍,先殺趙白鎧。他在以一人之力,庇護全軍。如今白鎧已逝,我等黑甲卻苟活。”
“有生之年,我夏侯椿別無所求,隻願重聚玄甲軍,殺回北魏!”
他說到此處,恭恭敬敬的向張鳴一禮:“清徽道長,這一趟小寒山寺之行,請您務必要贏!只有贏了,才能給皇宮裡這位只知道太平的女帝當頭一喝!”
他的話已經有些大不敬,可是他並不在乎,而是按住刀說道:“若是您贏了,卻不忍心下殺手,夏侯椿願做這惡人,屠盡小寒山寺,用鮮血喚醒這皇朝!”
張鳴怔住。
他沒有想到,這位輕騎都尉一路而來,不僅僅是為了開路和護送郭香,還有自己的打算,屠滅佛門,喚醒皇朝?
他第一次意識到,這趟小寒山寺之行,牽動的不止有佛家、道門和世家門閥的心,還有大晉皇朝和軍部……
一人出行,八方雲動!
“貧道不想為任何人而戰,小寒山寺是存是亡,還須到了現場再看。”
張鳴終究是搖搖頭,說道。
他不想被任何人綁架。
或許夏侯椿說的有道理。
可是北伐大事乃是皇朝決斷,與他靈樞觀又有多大關系?
就算有,也沒必要壓上道觀的前途。
這一趟自己是要贏,可是贏,不代表他願意成為其他人的棋子。
這一刻,他甚至有些懷疑,那七名殺手和玄淨真是小寒山寺的安排?還是某個如夏侯椿一樣的勢力在推波助瀾?
夏侯椿有些失望,不過還是抬起頭,鄭重的說道:“聽從道長安排。”
然後,他有些乏了。
“道長,我們會守在客棧外面。大家休息一晚,明早再出發。”
說著,他告辭離開。
尹雪張望一眼,有些擔憂的問道:“清徽道長,您說如果北魏真的打過來,現如今的大晉皇朝能擋住嗎?”
張鳴坐回椅子,喝一口茶水,品嘗道:“這些事不用你我操心,皇宮裡那位女帝不是傻子,自然有所謀劃。”
他閉上眼睛,笑道,“就算她沒有任何謀劃,北魏真的來了,那就戰好了。守不住晉國,但貧道守得住涿光山。”
尹雪歎道:“可是百姓們怎麽辦……”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張鳴看她一眼:“百姓是國之根基,若是北魏善待他們,天下一統未必是壞事。可是……若北魏霸凌或屠城……”
他的語氣變得有些冷。
可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對晉國沒有那麽深的情懷,可是有自己的底線。
尹雪聽了有些怔然,許久才說道:“清徽道長,我再去添些茶水。”
……
此時,一處山道上。
陸雪晴帶著瓊宇劍派的弟子們,在樹林裡安下營帳,升起篝火。
“掌門師姐,按照行程,明日中午我們就能抵達東陵郡郡城。”
一名弟子過來稟報道。
陸雪晴坐在篝火前擦著劍,說道:“我知道了,你們都去休息吧。”
“是,掌門師姐!”
這名弟子領命下去。
山野很快陷入寂靜,只有蟲豸輕鳴,和篝火偶爾冒出的劈啪聲。
“師父,不知道你到哪裡了……”
一身藍色衣裙的女子坐在篝火前,火光映照在清冷的臉頰上,顯得紅潤,仿佛冰雪女神走進人間,看萬家燈火。
每當此時,少女身上才有煙火氣。
她低頭看向紫青雙劍的劍身,上面倒映出陸雪晴的清麗容顏。
可是,那人影蕩漾,如水波散開,旋即浮現出一位藍袍道士的面容。
“師父……”
陸雪晴怔怔念道。
劍上尾芒吞吐,宛如躁動的心。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第一次意識到,拜師之後,那深埋在心底的情愫,不僅沒有消減,反而如種子一樣深根發芽,越種越深。
她不願意承認,所以在外表上越發清冷,在張鳴面前越發恭謹。
她有時候很羨慕,清泉師叔可以大聲喊著自己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一瑤師妹可以喜笑顏開的面對每一樣事物。
就連展鴻……也可以一心求劍。
可是,她的心亂了。
“我的道,我的篤定究竟是什麽?”
如今這深種的情愫,已經成為心魔。所以她遲遲不能晉升塑命境。
就在這歸一境巔峰,一點點打磨,宛如用刀在雕刻著篩子,在上面一筆一劃的勾勒出紅豆模樣,寫上相思兩字。
這是她從未經歷過的。
在涿光山上,靈樞觀裡,那靜靜看著自己練劍的男子模樣,從清晰到模糊,又從模糊重新變得清晰,再難忘去。
世人都說,人要多脆弱,才會宣告,自己熱愛某一樣東西。
可是,人要多堅強,才不敢宣告,才小心翼翼的壓住內心深處的摯愛。
“刺啦。”
有飛蛾從林中落在火光裡。
少女怔然,這或許就是情吧,飛蛾撲火,甘願受這命運捉弄。
但是這份情,她不能正視。
陸雪晴看一眼劍身上的倒影,驀然翻轉劍,將倒影的一面壓在腿上。
然而,目光落下。
新的一面劍身裡,浮現出俊朗面容。
“一晴,你可知道,為什麽紫青雙劍會是青紫兩色,成雙成對?”
熟悉的聲音仿佛在腦海裡響起。
“因為無論我們出生還是逝去,都是孤獨的。可是孤獨的是人生,卻不是這段旅程,生命因有陪伴而燦爛。”
陸雪晴跟隨記憶,一字一句念道。
陪伴……
燦爛……
驀然,少女的眼睛在篝火中亮起。
她反手一劍,斬在右側的秀發上,霎時間有一縷縷黑色的尾發斷落。
然後,她將劍背在身後。
“我斷了青絲,背負長劍,洗盡江河湖海的悲歡,韶華傾負,隻留下一生不願棄置的錚錚風骨,再借這天上的宮闕,相伴一生,可能抵這人間的白頭?”
這一刻,少女想清楚了。
既然愛,不能埋葬。
既然不愛,無法自已。
那麽就守著這份情愫,陪伴至白首,誰說喜歡……就一定要得到呢?
飛蛾……它從未得到啊。
我有一劍斬塵心,不念紅塵唯念卿。
篝火猛然旺盛了許多。
這時候,忽然有守夜的弟子驚呼出聲:“小心!全體備戰,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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