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正直的人
  一望無際的海洋，海面上已經起了水霧。

  “你的心一直在下雨。”

  格莉絲的聲音從一個僅僅容納一個帳篷與一顆果樹的漂浮的島嶼上傳來。

  格溫循聲而去。

  被三色繃帶包裹著的本我正在烤蘋果，對他輕聲說：

  “我是這裡的囚徒，你也一樣。”

  “我心甘情願。”

  格溫遲疑了下，還是坐到了篝火的一旁。

  雨水無法熄滅這團火。

  格莉絲對他溫柔的微笑。

  “再來試圖用暴力征服自己的心？”她問。

  “我只是來了解你，了解自己的心。看看這片永遠不會停止下雨的世界究竟何時雨停。”

  “雨永遠不會停。”她搖頭。

  “伱在這裡吃東西會有什麽樣的滿足感麽？”格溫問。

  “在現實吃東西的感覺，在這裡也會有，這裡是你的心靈的維度，是一望無際的虛無。但你知道嗎，這裡的面積僅僅相當於一條三十公裡長的跑道，從這裡遊，不一會就可以繞這裡一圈，又從後面上來。”她吃下烤蘋果，面上浮現出驚喜的表情，“不錯。”

  “那麽蘋果是怎麽來的？”格溫往後趟，看向天空，讓雨水砸在面上。

  “你猶豫時這裡會有水果、你痛苦時這裡會有肉類、你快樂時我只能聞見乾枯的氣味。”她說。

  “如此說來，你希望我一直痛苦？這樣你就一直有肉吃？”

  “不。”

  她微笑。

  “我寧願希望你一直快樂，我越痛苦越孤獨代表你越快樂，越自我。我們本是一人，我怎麽會期待你痛苦呢？雖然我們之前從未見面，但我們在鏡中早已經彼此相見。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渴求的安定是‘我們’所渴求的，她也渴求的。”

  她指著天空。

  “這片不停歇的雨就是她。”

  格莉絲靠著坐了過來。

  “我們渴望你獲得安寧，這樣我們也可以獲得安寧。”

  “聽上去真不公平。”

  格溫說：“我在外面享受安寧，而你們一個是不停歇的雨水，一個被困在這片小天地，這不公平。”

  “世界不存在公平。”她忍俊不禁。

  “…”

  “你從很早以前就已經醒悟了這個道理，為何現在還要對此有所留戀？”

  “…我無法理解，我真的無法理解。”格溫望著雨水。

  “我是你欲望的體現，我是你對自身詛咒的最好證據，我是你最原始的火焰，你與我之間存在的鏈接比跟她要強大，所以，你要認清楚我，看清楚我的臉。”

  格溫側過臉，看清了格莉絲的面容。

  那是一副充滿安定與溫柔的美麗臉龐。

  是他。

  也是她。

  是格溫雙位一體的證明，是自我與本我交匯的證明。

  他一時竟然有點哽咽：
  “我們何時才能離開這片海洋？我被它困住了。”

  “隨時可以。”

  “可我被困住了。”

  “順著這裡漂流，僅僅三十公裡，你就可以離開。”

  “被困住了。”格溫捂住臉。

  他看見了這片海的面目，是天空雨水的一部分，是超人版的道德形態的自己。是無窮無盡的約束，是他對自身的囚牢。

  這片海只有一個囚犯。

  那就是他。

  他是看守者、是守望者也是囚徒，將鐐銬鑰匙吞入腹中的囚徒。

  …

  格莉絲溫柔的拍了拍他的頭，指腹繞過他的頭髮，指甲輕輕劃過他的耳垂。她聲音溫柔：

  “超越自身吧，格溫；為自己活一次吧，格溫；不要因為未發生的事情去懲罰自己了，格溫。”

  她說：

  “我是怪物，是因為心靈與精神受創就會愉悅的怪物、她是神祇，是從來不低頭看向浮塵與終生的道德的神祇；你是我們的結合，你是我們的唯一，握住你的力量，低聲呼喚你的願望；說出來，你的願望是？”

  世界如同走馬觀花般的浮現。

  思維猶如第一日醒來。

  記憶從那場暴力事故中蘇醒。

  自己的友人臨死前對自己所說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苦笑。

  槍聲。

  就像是從水中伸出了頭，大口呼吸著從未有過如此甘美感覺的空氣。

  他說：

  “我想做一個正直的人、我想要正直的活下去，誠實的活下去，做一個正人君子。”

  “那麽，你已經是了。”

  格莉絲最後的一句話，充滿了溫柔與母性的光輝。

  格溫靠在了她的懷裡，聽著另一個自己輕輕哼著一曲從未聽過或早已忘記的搖籃曲，緩緩地合上眼睛，睡著了。

  …

  格溫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托米婭房間的客間。窗戶外三月的顏色正亮著，月光鋪在窗前猶如一瞬光華的永恆。

  翻身下床，感覺到身體疼痛難耐。

  與格莉絲的融合就像是將身體返廠大修一般，雖然是好處多多，但現在的他隻覺得渾身都像是要散架了一樣。

  格溫右手順手拿起杯子，左手極其自然的整理衣物。

  “嗯？”

  驚異的用鼻子哼了聲。他已經將杯子的溫茶喝下，同時帶起旁邊椅背上的睡袍。

  他發現了！

  現在他可以同時相當自然地做三四件事情，並且有條不紊。簡直就像是合理搭配的機器人，當一個工作佔用了‘左臂’而另外一個工作也需要用到‘左臂’時會停止其中次要的工作，並剝離其中左臂的工作時序，插入其他步驟為先。

  簡單來說。

  格溫甚至感覺到時間有點太多了，之前五六秒鍾搞定的事情，現在一秒鍾就可以解決了。

  大腦裡甚至因為無聊而複習了一邊烏托邦語的鄉音教程。

  “我…”

  忙碌的感覺一下子佔領了神經。多愁善感的情感被一下子驅逐，格溫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麽。他對於世界的觀感一下子敏銳了許多、對於一些氣味的分辨能力也變強了許多、以及自己的記憶力也一下變強了，過去有些模糊的回憶又一次變得清晰起來，只要自己針對這種回憶進行回想甚至可以在腦海裡渡過一次。

  最為特殊的是自己的思維能力。

  像是…三個人一樣。

  並且有著很出色的中央協調能力，原本的一邊走路一邊思考的能力並沒有消失，變成了能夠一邊思考論文、學習語言、假想訓練武術…可以進行做到這種程度事情的一心三用，並且格溫感覺給自己兩個鍵盤的話，他甚至可以左右兩邊和不同的人敲字狗叫……

  “這就是第三階段源力使的境界嗎？”

  即使是格溫的性格，也開始面露喜色。

  “怪不得許多源力使進化到一定程度後產生了自己並不是烏托邦人的錯覺…這種感覺，確實是超人一等啊！”

  格溫變活潑了，但是是被動變活潑，因為原本陰沉的小心思全部由二號與三號心靈進行思考，剩下的主要心靈已經沒什麽事可做，可以開始‘我要思考的事跟著阿瑪進關時早就思考完了’。

  他的心情很難不愉快，即使有傷心的事情，也可以交給二號或三號心靈傷心。

  更重要的是，他能感受到自己並不孤獨。

  格莉絲和另外一個自己似乎就在陪著他，在他的左右。

  這就是源力使的第三階段嗎？

  格溫心想：

  真是太TAMA牛逼了！

  事不宜遲。

  趕緊試試第三階段源力常駐的效果吧！

  格溫緩緩調動源力，突破自己的第二層源力，進入到第三被動層之中，看看常駐化的【暖流的新妻】的能力有什麽。

  “…”

  嗯？
  源力調動有點慢？
  呵，不要緊。第一次進暖流新妻模式，自己還被彌海拉、珊瑚他們兩打了個半死，進入有延遲很正常。

  唔。

  有點慢了。

  不過這是正常調整，不用擔心…

  我超！

  “…”

  格溫發現自己進入第三階段的條件還是跟過去一樣，還是跟之前一樣，有著一個‘暖機’的需求。就是說必須要用第二階段戰鬥夠了一定時間後，才能夠進入三階段。就跟殺雞之白臉的薩克一樣，需要狠狠地薩克才能夠讓背景音樂變調。

  但這跟格溫的常駐二形態根本就是完全相同的能力！

  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強化了。

  肯定是強化了。

  從普通的舊人類一下子進化成了新人類的程度。

  格溫敢肯定現在的自己已經完全超越了舊人類，達成了新人類的級別。如果第三階段的源力使都是這個吊樣的話，那麽她們自認高等人類其實還蠻合理的、如果永生者就是這個形態的極致版本，格溫甚至無法想象法瓦尼亞人是怎麽樣的了。

  但是…

  源力呢？
  第三形態強化不強化源力的嗎？

  格溫感受到了一陣孤寂與鬱悶。

  不過這種情緒很快就被甩到了其他兩個心靈上面去拋開。他本人很有活力的測試著源力強化的程度。

  吵鬧的樣子把托米婭給驚醒了，乳齒象小姐捧著大大的西瓜跑了進來…

  格溫與火花他們有男子會，一起看電影。

  勞拉與托米婭也有狗驢會，狗驢們一起看電視劇。

  “你醒啦？”托米婭一開口就讓人擔心會不會下一句就說‘你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啦！’的程度。

  “嗯，像是做了一場很長的夢。”

  “感覺你變活潑了，心中的重擔放下了嗎？”

  “放下了一點。”

  格溫跟著托米婭走到房間裡，咒刃正在和暗貓討論一場棒球賽的勝負…

  …

  龍炎城堡，訓練場。

  龍炎已經習慣與拉斐練習。

  從什麽時候開始養成了這種壞的習慣呢？他想，應該是自己違背了戒律的時候開始。

  他曾經相信，自己只要不去觸碰任何有關於情感上的戒律的話，他會變得比以往更加強大。

  但現在。

  戒律已經破了。

  龍炎對拉斐產生了一種長輩級別的情感。

  專心致志的拉斐不知道眼前這個盔甲人、盔甲‘貓燈’已經默默把他當做是自己的爹，專心致志的以狼劍術起手快攻。

  她架勢精美華麗，多了幾分孩童般的寫意——好吧，就是偶爾會瞎幾把打，但意外性下很有殺傷力。

  龍炎即使在走神，技術動作也依舊完美無瑕。

  斜眼瞥見了小拉斐的狼劍術下藏著的忽然踩實的左腳，他迎著光劍一擋，自己右腳泄力往右側一轉。

  拉斐在光劍受阻的瞬間左後前衝，準備用右拳乾碎龍炎的防禦，同時換左手光劍補一下。

  但龍炎老謀深算，右轉的一下直接亮肘。

  頓時給拉斐開了血輪眼——直接被乾趴下倒地，緩了十來秒才慢慢自己爬起來。臉腫了一大片…這盔甲人是渾身盔甲，這一肘的威力若是在賽場上，恐怕高低得給拉斐打成‘永遠熱淚盈眶、永遠眼神防守、永遠雙手叉腰指揮交通’了。

  “好強。”

  拉斐雖然已經感歎過好多遍了，但又感歎了一遍：“太強了吧，龍炎車長…你的反應速度怎麽那麽快？是那個，第，第三階段的源力帶來的東西嗎？”

  “…”

  龍炎看拉斐已經完全緩過來了。

  這孩子還挺樂觀開朗，被肘了都不喊疼的，真是越看越滿意。

  他點點頭：

  “第三階段的源力使與第二階段的源力使確實有著極大的區別，但其實力量差距並不大，或者說，除了能夠自由的進出三階段外，與第二階段源力使在力量上面的差別並不算大。真正的區分是咒術的威力大幅度上漲，以及基本的觀察力與感知力強化。還有分心做事的能力也會變強少許，比如說現在的我一心二用，依舊可以防住你的偷襲。”

  “太誇張啦。”拉斐吐了吐泡泡。

  她站起來，雙手在身前握緊，重新拔出光劍。

  “對了，龍炎車長，我聽別人說啊，是聽別人說，說泉車長的咒術比你強，這是真的嗎？”

  “我沒輸過給她。”

  “誒，可咒術這方面。”

  “我沒輸過給她。”

  “咒術不是多樣性很強嗎，我有點好奇…”

  “煩死了，你這婆娘。”

  龍炎對自己的晚輩狠狠地言語攻擊：“我要源力有源力、要速度有源力、要力量有源力，要咒術自然也有源力，你這婆娘囉嗦什麽，你懂個屁，就讓我來給你上一課！”

  龍炎反手拔出符文劍，將許久不用的咒術翻出來。

  喝的一聲斬出一枚巨大的火球。

  火球落地發出恐怖的爆炸，熱浪逼人。

  但拉斐第一次面對龍炎的進攻沒有受傷…

  “咒術好差勁，龍炎車長的咒術好差勁。”

  她話音剛落，就看見龍炎已經出現在面前。

  龍炎是動了真格，進入了源力的第二形態，以恐怖的速度衝到了拉斐面前。

  一記可用羚羊掛角形容的肘擊，狠狠地給拉斐開了眼。

  “…”

  捂著左右對稱腫的臉蛋，拉斐倒在地上一言不發。

  “嗚哇！”

  但沒忍住！還是哭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