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密偵與煉丹術
  密偵是值得信賴的人，尤其是像卡辛姆這樣的人。

  格溫放下餐具，雙手十指交錯置於腹前、偏頭看向這位容貌端麗的密偵。

  萬年不變的素黑中裙、黑色的連體襪、到大腿的軟靴、外披的密偵大衣。她的容貌過於清麗以至於如同三月教會的高層一般，而沉靜安寧的氣質更是讓人無法相信她與格溫一般也是個喜好‘對惡人發泄暴力’的殺人鬼。

  卡辛姆究竟打探了什麽樣的秘密才會這樣子找了個臨近宵禁的時間才來告訴自己？

  對方不像是會隨便打擾別人的人。

  “你是否知道永生者儀式的具體要求？”卡辛姆施展了一個咒術，屏蔽了四周的窺探。

  格溫點了點頭：

  “我有猜測。”

  主體是兩個特別強大的源力使，然後再加上幾個‘柴薪’。大概是這個條件，而具體的進行儀式與原理格溫並不清楚。

  “…”卡辛姆給了一個鼓勵的眼神。

  格溫回憶了一下：
  “舉行儀式需要最起碼兩個自願的人，然後幾個作為祭品的源力使，通過將多人的源力凝聚在這兩人身上，再經過某種廝殺？塑造一個永生者。”

  “大致對的。”卡辛姆頓了頓，平靜道，“但缺少了一樣重要的東西。”

  “重要的…”格溫蹙眉。

  “怪誕離奇之物的肉體、強大天外之物身體的一部分。”卡辛姆點了女士香煙，纖細修長地手指夾著，優雅地吐了一個煙圈，“永生者是心靈風景墮落與升華的道路，化身天外之物可以斬斷永生者對於烏托邦的羈絆。這才是真正少有的東西，相比之下，其余的素材雖然珍貴但並不是不可能獲得的。”

  還要天外來客的血肉麽？

  “你既然提起，那你所探知的不能說的秘密，也就與永生者儀式有關？”

  “…”卡辛姆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答非所問，“咒詛的力量確實非常強大，我就跟被封印的語言、被阻礙的思維一般，產生想要將其泄露給伱的想法之後，一種看不見的力量阻斷了我的想法，我已經無法回憶起來我要與你說的秘密是否與儀式相關，但肯定是與你相關。”

  “與我相關…”格溫瞳孔微縮，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天外之物。”他重複這個詞根，在烏托邦語之中，天外之物的詞根也是‘穿越者’以及‘異世界人’的原始詞性。

  重複了兩遍之後，臉色變得很難看了。

  直視卡辛姆的雙眼，對方清澈的眼神裡沒有任何陰霾。

  美麗的密偵很輕幅度的點點頭：“是類似的單詞。”

  猜測帶來力量。

  力量穩固心靈。

  心靈催動念頭。

  卡辛姆的念頭被推動，衝破了一些薄弱的封印，她記起來了什麽，便快速說道：“怪談。”

  這個單詞衝破了封印。

  她緩慢地吸了口香煙，讓刺激性的氣味充斥鼻腔。

  過了約莫兩秒後，她稍微合上眼睛：
  “怪談的出現就是對天外之物的挖掘與模仿，源力使將無法理解的力量認同為是天外之物，而怪談正是我們無法理解的事物。一個源力使想要晉升為永生者而無法擁有天外之物的話，可以嘗試用怪談替代。”

  格溫理解了：
  “所以我是祭品之一？是天外之物？是最重要的組件？”

  “是的，你是人丹。”卡辛姆閉上眼睛，身體微微地顫抖。

  ‘人丹’這個單詞是極為邪惡的。若是將這個烏托邦語直譯的話…

  …可以理解為‘人做的丹藥’。

  她睜開眼，望見格溫那張清秀臉龐上因這個單詞而產生的厭惡表情，回憶起了自己之前探索秘密的事情。

  …

  數個小時以前。

  老鄉人號的深處，一個不知名的廢棄鍋爐室。

  一系素色黑裙、素色黑褲襪、到大腿的軟靴的密偵小姐披著那件擁有優秀防護能力的大衣，輕輕闖入。

  來者正是卡辛姆。

  “沒有麽？”環顧一周後，她有點失望。

  突然。

  她的視線被一處地板給吸引了，兩隻休眠的食屍鬼正躺在那裡。

  嗡。

  她握著光劍，緩緩踱步過去…

  乾淨、利落、迅速！
  一劍削掉了兩顆頭顱。

  打掃了衛生後，將食屍鬼趴著的地板給劈開，不出所料，看見了一處密室。

  “果然如此，如此多燒煉人丹的場所，必然會有食屍鬼徘徊。”

  食屍鬼是尋覓死亡之物，並非是單純的食屍，更重要的是它們追尋著死亡的特質。

  對於卡辛姆這種人來說非常有用。

  走下去，這個密室不大，有著四張椅子，上面放著四具枯骨。四張椅子的正中央是一隻已經身體乾涸的大型狼人，旁邊則放著一具保存完好的女屍。

  永生者儀式。

  卡辛姆辨認出了女屍的模樣，對方曾經是一位密偵，代號應該叫做【狩靈者】。非常強大，曾經被認為是最強大的十位密偵之一，步入了源力的第二階段（她自己聲稱），但現在看來，她還是有所保留，第三階段對於她來說已經不再是秘密，所以才會偷偷舉辦了一場永生者儀式。

  還好失敗了。

  嗡。

  光劍抽出，將狼人與女屍的頭全部斬了下來。

  她看向椅子，口中說道：

  “多有得罪了。”

  嗡。

  四具骸骨的頭顱也被斬掉。

  她才放心探索這片區域。

  在這裡，她找尋到了女屍【狩靈者】的日記與備忘錄。

  “看來你還算是個密偵出身的人。”

  她偏過頭，對著地上的頭顱自言自語。

  看向備忘錄，她眉頭一蹙，入眼就看見那個詞匯：
  “人丹。”

  娟秀的字跡以著非常印刷體的痕跡記錄著：

  “永生者儀式，一種愚蠢的追求永生的儀式，本質應當為洗淨自己體內的汙穢，從而得到新生。通過狩獵來獲得滿足儀式的源力，同時也有可改進之處。諸如天外之物的獲取，自從法瓦尼亞人關閉通過烏托邦上空的航道之後，烏托邦所能獲得的永生儀式的素材便開始缺少，但一直以來我都認為——將晉升的道路寄托於上天的賜予與意外的饋贈，實在愚昧。我們並不是祈求雷霆劈中木材得到火種的原始人，烏托邦人必須掌握永生者儀式的素材生產。”

  狩靈者是這種人嗎？

  恐怕她是。

  卡辛姆討厭這一點，她討厭的是這種好人變壞，並且變壞的理由還是為了‘變好’。

  這會讓她有種宿命論的錯愕感、以及命運多厄的頹喪感。

  為了避免壞的情感繼續流露。

  她便繼續讀下去：
  “天外之物究竟是什麽？為什麽它們有著讓人服用下去，再汲取源力，就能夠超凡脫俗成為永生者的功效？我聽說有過龍、天降的人魚作為天外之物的存在，但這些生物所起到的作用，在我看來也許就是單純的心靈驅動的作用，並不是真正的力量的作用。或許也有其中的一部分，但象征作用更多。永生者將象征化作真實，從而寄托自己的一部分出去，因此，怪談的複生體也可以作為天外之物來看待。”

  怪談的複生體也可以？
  卡辛姆想起之前，狩靈者忽然對於追蹤怪談的複生者有了興趣的事情。

  “那個時候就開始了嗎？”

  她吐了口氣。

  “實驗一：怪談【皮諾斯街頭槍手】，將複生者製成了人丹，用了一百個罪人的血，很好發揮作用了。但對於我來說不太有用，現在想來可以用更多的怪談複生體制成人丹。

  實驗二：怪談【夜間之狼】，複生者已經完全墮落，已經淪落到將活人食用的罪惡地步。這次輪到我食用它了。可行，這枚人丹的效果非常有用，我感受到了我的非人化越來越強了。但同時，廉恥心也越來越薄弱了，我定下的不會去尋找罪人以外的人作為祭品的規則被動搖了，我開始無法控制自己越來越焦躁的內心。

  實驗三…

  …

  實驗七十一，怪談【紅靴子幽靈】，我已經開始徹底失去理性。我預感到這一次將會是我的最後一次實驗，密偵可以不是好人但絕對不能是壞人，我願意作出犧牲，也樂意接受回報。因此即使沒有準備好，我也必須要進行永生者儀式。為了避免失去理性，成為我最厭惡的那些惡人。後來者，若是我成功了你便看不到這本筆記本，若是我失敗了，記得砍掉屍體的頭。”

  你果然還是個密偵。

  卡辛姆松了口氣，將實驗報告與備忘錄放到自己的內兜裡面，然後從日記頁上看見了一行字：

  “我已經十分確定，越強大的怪談的複生體所煉製的人丹就越有效果。並且怪談的人丹也對永生者有效果。我總算可以確認為何老鄉人號處在如此平和與詭異的安寧之中，沒有永生者敢擅自對老鄉人號動手的根本原因就是因為這輛列車上面有三顆最為寶貴的人丹，三大怪談。一但對其出手可能會引發爭搶，而龍炎本人則強大無比，等閑的永生者如果背後有人使絆子的話，說不定真會隕落在他手中。”

  “要阻止人丹的形成，最好的方法就是殺掉複生體，但那樣也不保險。最好在保證擊殺的瞬間，斬掉複生體的頭顱。”

  “若是讓一個永生者得到了三大怪談的人丹，恐怕烏托邦上面就在也沒有人能夠阻止這個永生者了。”

  …

  眼前清麗的容貌看著自己，格溫他竟然露出了像是無意識的魅魔一般的誘人的表情，這讓走神的卡辛姆幾乎無法說出具體的話語。

  片刻，這位美麗容貌的奪心魔的複生體，露出了壞心眼的無意識的媚笑，惡作劇般的嘴角彎起，炎色的瞳孔裡像是有著火焰的屑片。

  “你在走神？”

  嘴唇微微嘟著，這種無意識的動作很勾人。卡辛姆覺得自己稍微有點乾渴，為了掩飾這點，她面無表情的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沒有。”她說。

  “我看你就是在走神嘛…”格溫撩了撩自己耳邊的發絲，忽然正色道：
  “人丹有什麽限制？如果用怪談複生體的話，有什麽限制呢？是要準備一口大鍋，還是準備一塊砧板，以及刷肉刀？”

  雖然表情很認真，但顯然這個妖精一樣的少年在開著玩笑：

  “又或是我需要準備好洗乾淨，為了被煉成一顆好丹藥。卡辛姆，你說的這個威脅對於我來說也不過是‘逃出烏托邦’的另外一種委婉的說法而已，簡單來說就是你再次通知了我，讓我不要亂來…最好再離開，對吧？”

  “是。”卡辛姆點點頭，“我可以陪你離開、勞拉也可以、咒刃也可以，但我們三個得有一個人留在這邊處理事務。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們還可以開輛大車，把兔猻、火花…他們全部帶上，甚至讓狙心貓號去別的市鎮級上面補給和旅遊一番。不也是很好的事情嗎？”

  “聽上去不錯。”

  如果是完全被本能支配的自己的話，也許會需要這種安定感吧？……格溫輕幅度地搖搖頭：

  “我不會離開的。”

  他停頓了下。

  “你所說的煉製人丹，甚至會對永生者產生一定的效果，對吧？”

  “是。”卡辛姆面無表情地再次點頭。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會有一個永生者偷偷來找我的麻煩？借著這次的機會。”

  “是。”卡辛姆淡漠的表情下是平靜的關心，同時，她說道，“格溫，我其實並不在乎奪心魔是誰，奪心魔守什麽戒律，奪心魔是否隻殺有罪者…我不在乎這個怪談獲得怎麽樣的改變，不在乎這個怪談是否變得更加像是一個人類。但我在乎你，我想要你安全，奪心魔怎麽樣都好，我隻想要你安全，我的同類。”

  過於沉重了，這份情感……格溫腹誹了一句，然後露出溫柔的笑容：
  “既然你認為我是你的同類了，那麽，你認為自己會在這種情況離去麽？”

  “…”卡辛姆陷入了沉默。

  格溫敲了敲桌子，笑了下：
  “不過謝謝，你可算是第一個明確告訴我我有可能會被永生者派出爪牙針對的人，還有，謝謝你請的這頓面，很好吃。”

  “下次，再一起吃吧。”

  他揮了揮手，消失在外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