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有令:向我所在坐標,開火!
人們聽到驥星河的聲音時,聽到這位聯邦上將的命令時,莫名的把這句話替換成了四個字——向我開炮!
此時,驥星河所穿的單兵外骨骼裝甲,和聯邦投放的無人機通訊矩陣處於連接狀態,那些無人機飛在天空中,緊緊的追著驥星河的身影,像是驥星河的兵。
所以有很多人都能夠看到驥星河,能夠看到驥星河所能夠看到的畫面。
浮光掠影一般的戰場景象,正在向人們訴說著這場戰爭的殘酷。獨自一人衝鋒的身影,正在向人們訴說著驥星河意志的堅決。回響不斷的將軍令,正在向人們訴說著人類的犧牲精神。
千萬人犧牲的異星戰場之上,這一幕看起來屢見不鮮,平凡的像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那些細碎又頑強的小草。
但這一幕其實很罕見,罕見到已經清楚聽見了將軍令的人們,沒有一個敢於應聲、執行。像是一望無際的沙漠裡,宛如一輪彎月的湖泊,還有湖泊邊上一小片碩果累累的綠蔭,饑渴交加的旅人看到了唯一的生機,卻又因為這生機的珍貴而強行保持著克制,不願意竭澤而漁。
因為,驥星河不是棋盤上的過河卒,他是聯邦上將。他是本應執子於棋盤之上,落下一子又一子之後,說一聲‘將軍’的將軍。
什麽是將軍?
有將軍運籌帷幄,能決勝於於千裡之外。
有將軍鐵石為心,於屍山血海中見累累白骨,喜怒哀怨不形於色。
有將軍不擇手段,無所謂罪在當代,也不求功在千秋,只求勝。
驥星河,又是一位怎樣的將軍呢?
這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問題,複雜到一千個人有一千個答案。這又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簡單到所有人都會在回答時說出一個詞——特殊。
草根出身的一介匹夫,六十五歲參軍,七十歲成為了萬人敬仰的聯邦上將,且從未真正意義上以指揮官的身份,指揮過一次大規模的戰役。如果他還不算特殊的話,那古往今來就沒有任何一位將軍能夠算得上特殊。
聯邦上將驥星河有很多特殊之處,但著眼於這個時代的戰爭時,他被人們所公認的特殊之處,其實只需要一句話就能夠形容——他是一位選擇了衝鋒的將軍。
與之相比,同樣擁有將銜,同樣是機甲戰士,同樣堅守在前線戰場上的李元霸,都算不上是一位選擇了衝鋒的將軍。因為李元霸的衝鋒,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限制,他近幾年唯一一次無所顧忌的衝鋒,還是在第一次親眼見到驥星河所駕駛的機甲時,邀請驥星河跟他一起上山。
作為公認的,聯邦僅有的會親自衝鋒陷陣的將軍,驥星河的衝鋒在很多時候都是無所顧忌的,都是肆無忌憚的,都是讓人為之驚慌、為之瘋狂的。
所以,有很多人阻止過他的很多次衝鋒,但隨著他帶領聯邦獲得了一次又一次的勝利,就再也沒有人阻止過他的衝鋒了,無論他選擇衝鋒的時機有多麽糟糕,敵我差距有多麽的大。
不止是因為他總是能夠帶來勝利,甚至說出了‘我沒輸過’這樣的話,還因為人們逐漸發現,當驥星河開始衝鋒的時候,他就和那些科班出身,經歷過不知道多少次戰役才成就的將軍們,有了共同之處。
他的衝鋒運籌帷幄,他的衝鋒鐵石為心,他的衝鋒不擇手段。
有聯邦將領在公開場合認真的說過:當驥星河將軍開始衝鋒的時候,無論當時的局勢對於我們而言有多麽的不利,我們都能夠看到獲得勝利的機會,就算是我們看不到也沒關系,因為發起衝鋒的驥星河將軍,一定看得到。他的衝鋒,從來都不是盲目的。
聯邦現任總統,修飾了這句話之後,同樣在公開場合認真的說了出來:當驥星河將軍開始衝鋒的時候,我相信,我們可以做好為之歡呼的準備,為勝利歡呼的準備。為什麽?因為他是驥星河!
很多人聽到聯邦現任總統說出來的這句話時,紛紛點頭或者說些什麽表示讚同的時候,又做出了驚人的相似行為,他們用不同的設備在不同的平台,給這段演講進行了文明或不太文明的評論——驥星河:別來沾邊/莫挨老子。
人們對驥星河的衝鋒以及驥星河,是滿懷信心的。驥星河收獲的萬人敬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他總是會衝鋒在最危險的地方,而不是坐鎮後方以萬千性命為棋子。
他是一介匹夫,他成為了聯邦上將之後,在很多人,或者說很多匹夫的眼中,依然是一介匹夫。他並沒有高高在上,他只是年齡大了些,他只是能打了些。
所以人們親切的稱呼他為——老頭子。
而現在,聯邦的老頭子又一次開始了不符合將軍的職能,卻符合他這個將軍的衝鋒。所以就連伊萬諾維奇,都下達了全軍出擊的命令,只是因為他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和很多人一樣,在看到驥星河發起衝鋒的時候,看到了獲得勝利的機會。
但是!
這一次的驥星河不僅僅是要衝鋒,在衝鋒,他還下達了一個命令。
將軍有令:向我開炮!
人們為之驚愕,有人身體顫抖而不自知,有人張口欲言卻說不出,有人紅著眼眶流不出淚。
還有很多人的心裡,升起了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的愧疚,排山倒海一樣襲來。
因為在過去的一年時間裡,他們都認為驥星河這個老頭子變了,雖然他依然能夠給聯邦帶來一次又一次勝利,可他卻在很多人的眼中變得強硬到陌生的程度。
他曾經帶領著,總是能夠獲得全勝的星河小隊、獨立團,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獲得全勝了,而且傷亡率越來越高。
曾經無戰不歡的他,開始留在六號基地內部,坐視一場又一場戰事的開始和結束。
在心裡認為自己跟驥星河一樣同為匹夫的人們,產生了些許的質疑:驥星河,要成為真正的將軍了嗎?
這世間,果然沒有匹夫將軍啊。階層一旦跨越,又有幾人能夠不忘初心?現代戰爭中,星際時代的戰爭中,曾經一次又一次孤勇衝鋒的驥星河,終究是要退居司令部。
七十一歲的驥星河,終於明白了個人的勇武沒有意義,有萬猩不擋之勇又如何?終究抵不過上兵伐謀。
人們不至於怨憎恨,但失望總是有的,因為這世間最多的,還是連獨善其身都難以做到的一介匹夫。
驥星河從匹夫中登凌絕頂,卻不願意居於高位,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的堅守在匹夫之間,與匹夫們並肩而戰。
於是他讓人們相信,有人能夠匹夫之軀兼濟天下。可當他兼濟天下的時候,卻已經不是匹夫的時候,人們如何能不失望呢?
然而現在,人們突然發現,驥星河真的沒變成人們厭惡的樣子,沒變成驥星河自己曾經厭惡的樣子。
匹夫們厭惡的樣子,怎麽會下達這樣的命令呢?
驥星河還是一介匹夫,還是人們口中的老頭子。所以,他下達的這道命令應該被阻止,被拒絕。
可沒人能夠聽到否決驥星河命令的聲音,也沒人能夠聽到給驥星河更好建議的聲音。
眾神山戰區司令楊安泰沒有出聲,第二戰區臨時指揮官屠遠沒有出聲,總司令伊萬諾維奇沒有出聲。
他們其實出聲了,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後,紛紛基於驥星河的命令做出了相應的安排。雖然驥星河現在還並未找到帝國躍遷基地的出入口,可針對一個必然構建了防核打擊工事的目標,進行摧毀性質的核打擊,必須要進行充足的準備工作。
而且,他們還要考慮到帝國可能會開啟的全面核戰爭,想要攔截所有從眾神山帝國佔領區內發射的核導彈,以及帝國可能利用隱藏在異星其它區域的小型化躍遷門裝置,扔出來或發射出來的核武器。
難度不比攻陷眾神山的這個帝國躍遷基地低多少,如果帝國對聯邦的關鍵布置有所了解,傷亡甚至會比今天在眾神山發起的總攻更大。
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能夠毀掉帝國的最後一個躍遷基地,聯邦就在這場戰爭中佔據了絕對的主動權。
所以,有權限制止驥星河執行他作戰意圖的三個聯邦上將,都說了很多話,做出了很多安排,但這些話和這些安排,卻沒有一個是對驥星河的。
於是能夠知道這些信息的人們,都明白了一件事情:驥星河從來都不是什麽執棋者,他一直都是棋盤上的將棋。代表了聯邦意志的執棋者,落子無算之後,終於把驥星河這顆將棋拿在了手中,並落在了一個非常關鍵的位置。
將帥不能相見,帝國的帥棋落後了一步,就已經到了絕路。
聯邦以驥星河為棋子,對帝國說了一聲:將軍!
驥星河以自身為棋子,對帝國說了一聲:將軍!
同為棋子的萬萬人,對驥星河說了一聲: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