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玉藻前與刹那
“請進。”當日夜山久為他推開眼前這座名叫玉藻前的建築大門時,蘇廷的眼前恍惚了一下。
他終於理解了如果昂熱來到日本會看到的場面到底如何勁爆,女孩們敷了金粉的皮膚差點閃了蘇廷的眼睛。
五色的彩燈吊在大廳的上方,有規律地隨著女孩們的舞姿搖擺,輕緩的舞曲在這座巨大的銷金窟裡奏響。日野山久引著蘇廷穿過舞姬們構成的叢林,身旁就是一雙雙挺拔的美腿織就的迷人圓圈。
這也就是犬山家的底氣和自豪所在,蘇廷忽然有些理解為何他們對此看得如此重要了。
很少有男人會拒絕這樣的場面吧?
完全由美女組成的“酒池肉林”,令人迷醉。
犬山家作為風俗業的皇帝果然極盡奢華之能。
蘇廷抬頭看向前方,一位身著黑色羽織的老人緩緩站起,滿是皺紋的臉上蕩開和善的笑容,讓人覺得那好像就是一位和藹可親的鄰家老爺爺,不過是要招手召喚你過去閑扯些家常之類的東西打發一下時間。
但他很明顯不是。
老人名叫犬山賀,犬山家最後一個男人以及……昂熱的學生。
這是蛇歧八家的家主當中唯一有言靈的資料留存的一位,在日本大家都不會隨意地將言靈大張旗鼓地告訴其他人,就像是古時候武士也不會輕易地將自己藏在腰間的名刀拔出任眾人觀賞。
那是需要用生命去守護和用於守護生命的武器。
這時候一曲終了舞姬們都紛紛停下了動作向著上首鞠躬而後跪坐下低頭致敬,宛如一朵朵正在盛放的鮮花,楓紅色的和服妖豔異常。
“歡迎來到玉藻前啊,蘇君。”犬山賀站在大廳盡頭的木製欄杆邊上微笑著向蘇廷招手,親切地攬過蘇廷的肩膀,“昂熱校長的身體現在還硬朗麽,這些年我可是一直為他準備了一支‘少女團’啊!”
“還好……反正世界各地到處跑的,沒什麽問題。”
蘇廷對於犬山賀的這種熱情態度有點吃不消,這完全是把自己當作一個親切的後輩來對待了吧?
他心說好你個犬山賀,不僅現在想腐蝕本部專員的心智還多年計劃著想要連帶著昂熱校長一起拉下馬,小算盤敲得啪啪響啊。
犬山賀接手蘇廷之後日野山久就只能默默跟在身後了,臉上的淤青還沒有消掉,左手手掌上包裹的繃帶讓他看上去像是來這裡消費後被人從大門丟出去的一樣。
犬山賀攬著蘇廷的肩頭一路向他介紹著這座玉藻前的情況,朱紅色的木欄杆上了兩層後來到了第三層。
走進去之後是一間格調雅致的靜室,屏風上繪著一些淡雅的植物畫像,房間中央是一座小小的香爐,嫋嫋青煙從香爐當中飄出來升上半空而後逸散不見。
日野山久被留在門外待命,這一切自然只有犬山賀和蘇廷看到。
在桌子旁邊跪坐著一個女孩,見得三人推門進來後起身走到了犬山賀身旁。
犬山賀哈哈笑著,引蘇廷到桌旁坐下,為他介紹:“這是我的乾女兒世津子……是我最喜歡也是最有潛力的一個乾女兒啊。”
蘇廷打量了一下走到犬山賀身側的這個年輕女孩,黑色的學生製服和白色襯衣不但沒有讓她看起來有幼稚的氣息,反而平添了一絲妖媚與吸引力,高馬尾整整齊齊地束在腦後,一雙大白腿高挑得像是哪間學校裡走出來的體操隊少女,看上去就充滿了活力。
“怎麽樣蘇君,這是往日裡昂熱校長最喜歡的口味。”犬山賀看起來非常高興,其實蘇廷也很能理解他現在的這種反應。
在他人看來當年犬山賀和昂熱其實只是相互利用的關系,犬山賀為了蛇歧八家的存續和犬山家的崛起只能無奈委身於那個高傲的英國人,經受了無盡的打罵與羞辱才走到了今天,應該仇隙很深才對。
但是對於犬山賀和昂熱……現在或許還要加上一個蘇廷來說,他們兩個人之間是真的有感情的,就像是,父子一樣。
所以現在犬山賀看到昂熱的學生表現得熱情一點也是正常的,畢竟這裡全部都是犬山家的產業,沒有外人的耳目存在。
但是蘇廷不能理解的是……昂熱他喜歡這個調調不代表自己也喜歡啊!
這種認定了“昂熱他一定有教過你這方面的知識”的奇怪自信是什麽鬼啊!難不成昂熱在犬山賀的眼裡就是這麽一個老色狼就算收了學生也會先傳授他本人看美女的品味嗎?
或者是默許能夠被昂熱欣賞的年輕人其實都和他有著共同的情趣?
“嗯……昂熱校長的口味,還真挺年輕的。”蘇廷有點尷尬,雖然說他也喜歡看美女,但是還沒有臉皮厚到和犬山賀昂熱這兩個老色批一樣的程度。
“哈哈,昂熱校長是個永遠年輕的人啊。”犬山賀微笑,神色似乎陷入了追憶當中,“我們當年見面的時候,他就已經是一位老人的年齡了,按照正常人來說他應該含飴弄孫頤養天年了,可昂熱校長還是精壯得像是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有著無限的精力。”
世津子在犬山賀說話時已經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跪坐下,她拿起一個精致如白玉構成的長瓶,向著兩人面前的小酒杯中傾倒。
“是,昂熱校長到現在仍然保持著年輕人一樣的活力,真讓人羨慕。”蘇廷的目光飄向正在斟酒的世津子,心說恐怕昂熱喜歡學生製服也是因為它所代表的年輕意向。
那個老人希望自己永遠像是年輕人一樣保有活力,這樣才能在龍類蘇醒的時候有足夠的氣力將武器斬進它們的頭顱和脖頸當中。
“嘗嘗吧蘇君。”
犬山賀端起自己面前的那個青玉小酒杯,向他介紹:“這是日本的特色,清酒,之前還沒有品嘗過吧?”
蘇廷老實地點點頭,表示自己確實沒有喝過。
他觀察著犬山賀喝酒的方式小小地抿了一口。
清酒的口味有些寡淡,不像是白酒那樣一入口就能感受到一股灼燒般的辣勁,在口腔當中反而還能激出一陣淡淡的果香有些甜味。
“是帶果味的燒酒啊,昂熱校長不會也喜歡這個吧?”氣氛很放松,蘇廷忍不住跟犬山賀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當然不是。”犬山賀將小酒杯擱在桌上,有人叩響了門扉,“其實昂熱校長不是特別喜歡清酒,他更喜歡一些高度的烈酒。”
“為了照顧年輕人的口味特意叮囑他們取來的這類清酒,味道還不錯麽?”
世津子起身去拉開門,端了一小盤白色的小點心和另一碗分成小塊的餐點回來。
“味道很好。”蘇廷點頭,看向世津子端進來的那兩份食物,稍微遲疑了一下,“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法式餐點?”
“是的。”犬山賀微微撫掌,“作為昂熱的學生果然對於美食也有著很好的鑒賞能力。”
“這是Quintessence的主廚岸田先生的作品,今天Quintessence歇業一天可是會衝掉不少人的口福啊。但是曾經老師的又一位學生到來必須要以最高規格來對待。”
“這個是海螺肉片,上面的小顆粒是黑松露,旁邊這道是法式經典糕點bavarois,也是Quintessence的招牌菜之一。”
“感謝犬山家主的招待。”蘇廷在來日本之前還是了解過東京的,大概知道犬山賀所說的這家店是一位米其林三星主廚作為廚師的法式料理店,如果想要預約其中的座位需要至少提前一周的時間致電,不然根本不會有佔到座位的機會。
“這沒什麽,不過是盡盡地主之誼罷了。”犬山賀輕輕搖了搖頭將杯中的清酒一飲而盡,忽然模樣變得豪邁起來。
“聽昂熱校長說,蘇君似乎並沒有正統學過什麽劍術刀術麽?”算是暫時的酒足飯飽之後,犬山賀提出了第一個正經的問題。
蘇廷深呼吸一下心說來了來了,既然是昂熱派自己來了日本那肯定會有一些讓自己補短板的任務,畢竟他將每個出色的學生都看作一柄可以斬下龍類頭顱的武器……作為昂熱手裡現在最為鋒銳的一柄武器,蘇廷想大概校長不介意讓他再鋒銳一些。
“是的,我還沒有跟誰系統學習過,要正經說起來那就只能是在高中的社團裡大家湊在一起研究過了。”
楚子航雖然跟他有過切磋和訓練,但他那也是純粹的野路子出身,憑借自己的高天賦自身總結出來最適合自己的一套劍術。
“那蘇君的天賦想來一定是極高的。”犬山賀的眼中閃過一絲精芒,好似在看著一尊稀世珍寶,“昂熱校長跟我談到過,你在‘勘破’上的造詣很深。”
“僥幸擁有的天賦。”蘇廷謙虛道。
得到了這個回答的犬山賀怔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看起來一直很謙遜乖巧的蘇廷居然還有這麽一種凡爾賽的惡趣味。
“哈哈,沒想到蘇君還有這樣的幽默。”犬山賀笑著說,“看來校長的意思是要我教導你學習居合了,在那種天賦的加持下,蘇君的居合一定威力很驚人。”
“但是在那之前,請允許我測試一下你的水平吧蘇君。”
隨著犬山賀的這句話落下原本氣氛祥和好似爺孫聚會的靜室內忽然變得劍拔弩張起來,每一寸空氣都像是藏著一把銳利的小劍,在時刻準備著刺入誰的皮膚剝開血淋淋的皮囊。
犬山賀的呼吸忽然悠長起來,短髮根根立起,藏青色和服間有無形的風在鼓動著,好像有人在旁邊拿電線電了老爺子一電。
可是面對這樣的場景蘇廷卻沒有露出笑容,因為從犬山賀身上冒出來的那種威勢已經填滿了整個靜室的每一處角落,蘇廷能感受得出來,那是貨真價實的……殺氣!
如果蘇廷沒有達到被犬山賀認可的地步……他真的會死的!
自從邁入玉藻前的一刻起犬山賀露給蘇廷的一面是平易近人的,可那是建立在同為昂熱學生的基礎上。
其實犬山賀也是個驕傲的男人啊,被昂熱的聲威折服了之後的數十年裡他一直渴求著得到昂熱的承認與鼓勵但一直沒有如願,反倒是幾十年後來到日本的一個剛剛成年的少年好像非常得到昂熱的器重,聽起來和昂熱的關系還非常不錯。
那就向他證明,蘇廷有著這樣的資格。
明悟了這些之後蘇廷也正色起來,不像最開始表現出來的那樣放松。
世津子默默地捧上兩副刀具,一柄上的花紋如同壁畫般繁複華麗,另一柄卻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簡樸到甚至有些單調,整個刀鞘之上只有數道血絲樣遊走的花紋。
“請取刀。”活力無限的體操少女跪坐在身邊擺出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可蘇廷現在無暇欣賞這樣的媚態,如果他的精神不是百分比集中的話有可能下一秒犬山賀的刀就會臨近他的面門然後將他整個人劈成兩半。
果然日本分部的人都是瘋子,犬山賀是個自信到瘋魔的男人,他既對自己有著無窮的自信同時對蘇廷也有著同等的自信,他認為蘇廷一定可以接下他的刀!
七階刹那,128倍速。
這樣的速度,就算是一張脆弱的葉子也可以砍斷鋼鐵吧?
“聽聞犬山家主的刹那快到了極致,今日很榮幸能夠有機會領教。”
在說話的時間內犬山賀已經拿走了那柄刀鞘很簡單的刀具,其名為鬼丸國綱,同樣是日本的一柄名刀。
“一文字則宗。”
世津子用簡短的話向蘇廷介紹了他即將使用的這柄刀具,然後起身走出了這間靜室。
在最後關門的一刻這個穿著黑色學生製服的“體操隊少女”居然也流露出一絲豔羨的意思,其實她不是什麽體操隊少女更不是學生,她只是被犬山賀傳授了劍道的乾女兒而已,只有這一個身份。
想來她對於能夠真正和犬山賀交手這件事十分渴望吧,無論結果是生是死。
“一定,別死啊。”
犬山賀幽幽吐氣,瞳孔中閃動著可怖的金色。
在千分之一分鍾裡,他拔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