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在劍堂的一個月修行結束,師徒倆又輾轉前往器堂。
器堂是岩君峰五堂中唯一位於雲霧交界處的一堂,二人沿著山側東邊石階向下,剛進入雲層深處便聽聞一陣叮叮當當的敲擊聲。
待到達雲霧正中位置,一條石板鋪就的小路呈現在眼前,每塊石板均刻有特殊符號,一旦有人踏足其中便會亮起微光,同時將小徑周圍的霧氣驅散。
師徒倆在小路走了近一刻鍾,除了周圍三丈范圍,其余地方皆是霧茫茫一片,回首不見路,前方亦不知通往何處。
王柄權試著用靈識探查,但周圍霧氣如同泥濘沼澤一般,平日能覆蓋百丈的靈識在此處寸步難進,他終於明白當日那位“詭道友”話語中的含義了。
兩人繼續前行,直至又走了近一刻鍾,眼前驀然出現一座建築,耳邊的敲擊聲也越發明顯起來。
王柄權並未著急進入,而是先退後一步,隻一步,徒弟與那建築同時沒了蹤影,重新再進一步,二者又都同時出現,前方視線也變得豁然開朗起來。
“此處有結界,可隱匿於外界。”
“吱呀”一聲,建築大門被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那身影見到二人先是一愣,然後恍然道:
“合著要來歷練的就是你這混蛋。”
“姖綠姑娘,好巧啊。”
“巧個頭,我還沒找你算帳呢,你到底給我姐姐灌了什麽迷魂湯?”
“姑娘這麽說可就冤枉在下了,我與紅紅姑娘一見如故,只是談得投緣罷了,絕不是你心中想的那種齷齪關系。”
“我勸你最好少打我姐姐主意,她跟犽刺宗的少宗主已有婚約在身。”
女子說著,皺眉打量起對方那身粉嫩衣衫來,配合著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怎麽看都面目可憎,後者則雙手插袖道:
“有婚約又如何,就不興我搶婚?”
“呵,借你個膽子。”
二人似乎是天生的對頭,言語間針鋒相對,若非王柄權忌憚對方腰間的紫葫蘆,早就將其懟到啞口無言了,這時女子終於反應過來,抬了抬下巴道:
“本姑娘倒差點忘了,你們來此學藝,我作為器堂堂主,爾等理應拿出點誠意來。”
“不教算了,我看你回頭怎麽跟尊令交代。”
王柄權說到做到,轉頭就要走,姖綠見狀立刻顯得有些慌亂,這混蛋猜得不錯,整個靈韻宗她害怕的人不多,當中便有沈尊令,因為對方正是她們姐妹倆的父親。
……
岩君峰尊令沈霄,是靈韻宗三位尊令中根骨最差的,資質甚至不如一般內門弟子,直至三百歲仍卡在金丹初期,後來不知怎麽走了大運,被三仙島姖家仙子相中,做了倒插門女婿。
姖家不遺余力地培養他,厚積薄發,終於在之後三百年間從金丹初期一步步走到元嬰巔峰,期間姖家仙子誕下一兒兩女,大兒子姖禹,一雙孿生姐妹則分別是姖紅姖綠。
一家人本該其樂融融,怎料兩百年前突生變故,姖家仙子在一場域外大戰中沒了蹤影,沈霄隻身前往尋找,最終失魂落魄無功而返。
沒了姖仙子的照應,姖家人逐漸不把這個上門女婿放在眼裡,在幾位堂兄弟的擠兌下,沈霄最後帶著一對女兒離開了姖家,作為男丁的沈禹則被家中長輩留了下來。
自打姐妹倆記事以來,就極少見父親展露笑顏,有次夜深人靜時,她們還瞧見父親躲在洞府對著母親的畫像發呆。
母親失蹤,父親萎靡不振,年紀僅大一刻鍾的姖紅又當爹又當娘,平日對妹妹有疼愛也有呵責,姖綠雖然在外飛揚跋扈,但對父親和姐姐十分尊敬,此刻見王柄權要走,猶豫過後,不得不拉下面子道:
“跟我進來吧。”
王柄權回頭故作驚訝道:
“姖綠姑娘不用我拿出誠意了?”
“少廢話。”
……
師徒兩人剛踏進器堂大門,就被琳琅滿目的法器弄得眼花繚亂。
北側牆壁上掛滿了各色飛劍、盾牌、符令,東西側還有兩排貨架,上面除了銅鼎、降魔杵、飛釘、法簧衣這些常見東西外,還有不少類似骸骨骷髏的瘮人玩意,其上陰氣繚繞,顯然已經“開光”過了。
聶衷良從沒見過這陣仗,下意識避開,王柄權之前接觸過魂幡,自是不懼怕,隨手拿起一個眼睛冒綠光的骷髏端詳起來。
“若不想被屍毒侵染得生不如死,就快點放下。”姖綠冰冷的聲音響起。
王柄權微微一笑,將骷髏放回原處,就這一會兒功夫,一股黑氣已經蔓延到了手腕位置,他稍稍運轉修為,將屍氣重新逼出體外。
“想不到貴堂竟還有這種邪門東西。”
“山上每年都會派弟子清繳邪修,這些都是從他們手中繳獲的,靈韻宗作為正統門派自不會使用,可唯有弄清楚它們的用途才能想出應對方法。”
“姖綠姑娘說得有道理,敢問你腰間的葫蘆可是由此而來?”
“你這話什麽意思?”女子略一皺眉,“乾坤葫蘆乃正道至寶,是本姑娘師尊所贈,怎可與邪修器物相提並論?”
“在下一時失言,還望姑娘莫要怪罪,敢問令師尊是?”
“管得著嗎?你們來這是歷練的,可不是打聽本姑娘家事的,若你真有本事,就堂堂正正與那犽刺宗少宗主比一場。”
如今她還真認準了王柄權對姖紅有意思,後者也不反駁,咧嘴一笑,想把這篇翻過去。
“慫包。”姖綠低聲嘀咕一句。
“什麽?”
“沒什麽,若是往常外人來,都是選一件趁手的法器,可今日尊令特意交代過,讓你們自己打造法器,跟我來。”
……
三人來到一處倉庫,其內擺放了雜七雜八一堆材料,除了常見的金銀銅鐵木石外,還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東西。
品相好的材料還未鑄造就泛著流光溢彩,隻一眼便讓人挪不開目光,那些普通材料則像是些破鐵爛木頭,扔到路上都沒人撿。
王柄權目光掃向靠牆的幾排鐵架,上面擺著的一看就是好貨,姖綠也發現了其眼中的貪婪,心裡一驚,卻又不好出言阻止。
“每人挑選一件,不可貪多。”女子冷冷道。
“好嘞。”
王柄權應了一聲,直直朝一隻龍角走去,姖綠見狀心如淌血,這混蛋可真會挑,那可是此處最好的東西。
一旁的小徒弟就要含蓄許多,簡單看了下架子,似乎沒有滿意的,而後埋頭到一旁破爛堆裡,稀裡嘩啦翻找起來,看架勢一時半會兒沒個結果。
姖綠雖不甘心,卻也只能捏著鼻子認倒霉,看了眼王柄權,冷淡道:
“隨我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