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都榕樹林邊有座小亭,人煙罕見,很是清靜。
一月的天氣稍微有些冷,女兒國偏南,氣候暖和,一年四季如春,冬季稍微有些涼意,今年是寒冬,天氣冷得厲害。少女裹著一件雪白的狐皮裘衣,襯得她膚如凝脂,眉目如畫,坐在寒風中,形成一道炫目的風景線。
許慕白來得比想象中的早,少年玉樹臨風,卓爾不群,比初見之時多了一份明亮的色彩,許慕白模樣出眾,初見之時,少年有種靜謐的俊逸,現在舉手投足都散發著明亮的光芒,魅力四射,仿佛,是被什麽給渲染了。
小白倒是一怔,很快卻鎮定下來,“許慕白,又見面了!”
許慕白要行禮,小白淡淡地製止了,“在宮外,哪那麽多虛禮呀。”
許慕白笑了笑,坐到她對面去,眸光溫文地落在她臉上,也沒多長時間不見,感覺卻過了很久,許碧瑤告訴他,小白要見他的時候,他的心情很複雜,也猜得到她是為了什麽事,他是喜憂參半,許碧瑤把他的畫像呈上去的事他是事後才知道,那時候已經阻攔不及。她出來之前許碧瑤提點他要好好和小女王相處。這一批送上去的畫像中,許碧瑤是用了心思的,挑選的少年完全反了小白的審美觀,唯有一個許慕白雞群鶴立,怎麽會不脫穎而出。
許碧瑤是有私心,這麽做無可厚非,許慕白倒不喜歡這種小手段,以小白的聰穎,又怎麽會不知道端倪,他這份心思佔了政治的立場就顯得沒那麽單純。
“你什麽時間來華都的?也不說一聲。”小白淡淡地笑問,態度還和赤山城般,許慕白算是她談得來的朋友,除了小蘭之外,唯一能說得上話的朋友。
昨天剛看見他的畫像,小白心裡如打了五味瓶,什麽滋味都不是,許慕白說,他喜歡閑雲野鶴的生活,許慕白說,他不喜歡官場朝政,許慕白說……這樣的許慕白,他的畫像卻在成年禮少年的畫像中,小白還存著一線希望,興許只是許家的意思,他並未在華都,沒想到她失望了。
但這種心思,小白並未表現出來,多多少少,她還是希望是自己誤會了!
畢竟她就只有兩個朋友,而司徒蘭已經死了。
“初三隨三姑四姑上京。”許慕白笑了笑,“大過年的,你在宮裡一定很忙,我不便打擾,三姑姑為了司徒家的案子忙得焦頭爛額,我也聽說了些,你很傷心吧?”
“說起來司徒家和許家還是世交,這點我倒是忽略了,整天逼著刑部查案,都忘了體貼許尚書的心情。”小白抱歉地笑笑,轉開話題,“許慕白,你打算在京城住多久?赤山城的時候我就說過,若你來京城,我便帶你玩遍整個華都。金口已開,我很守承諾的哦。”
寒風凜冽,吹起少年額前的發絲,淡淡地飄揚,空氣中多了一股說不清的憂愁之味,明明是重逢之喜,卻有離別之憂。
許慕白是何許人物,豈會聽不出小白話裡的意思, 他苦澀一笑,“蘇晚啊,你想問那副畫像的事,直接開口就好,我不會有所隱瞞。”
小白微怔,料不到許慕白會如此坦誠,一點也沒有被看穿的尷尬和難堪,小白隨之知道,是自己誤會了。
若真是他有心所為,不會有此坦蕩的態度,想在她面前蒙混過去,許慕白還欠火候。
“許慕白,很抱歉,是我多心了!”小白誠懇地道歉,許慕白挑眉,她歉然道:“一也許你會責怪我不信任你,可請你體諒我的立場,我身為帝王,在朝政上已經習慣了揣摩臣子們每一步之後的真實想法,所以我不得不揣測這幅畫像究竟是誰呈上來的。不管是許家,還是你,對我而言,都稱不上好事。許慕白,我此生只有小蘭和你兩個朋友,小蘭過世了,我不想連你也失去,所以不得不弄明白,這事到底是誰的意思,請你諒解。”
許慕白久久不語,看著她不說話,小白很坦然,這種場面對她來說,不陌生。
少年修長的手指緩緩地收攏,微微一笑,“蘇晚,你究竟是在意,那張畫像是我?還是在意,畫像是誰呈上去的?”
小白蹙眉,這有什麽分別嗎?
她不理解,為何許慕白的聲音裡有種若隱若現的苦澀之味,好似受了什麽委屈似的,小白道:“這沒什麽區別。”
“當然有!”許慕白落地有聲,轉而發覺自己聲音太過激動,微微放緩了語速,又恢復淡然從容的許慕白,他說,“如果你在意畫像是誰,那說明,你在乎這個人,倘若你在意是誰呈上去的,說明你更在乎你的皇權。蘇晚,這其中有很大的分別。”
小白很聰明,一點就透,有些東西是她故意去忽略,這來源於她本身護短的個性,倘若許慕白不說,她自然也不願意去深究,小白道:“對我而言,只是同一件事,沒什麽分別,許慕白,我是真心的把你當朋友,認識你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你是許家的大少爺。”
許慕白了然一笑,他當然知道,少年看著她,清淺一笑,“對你而言,是不是每個人的身份界限都那麽明顯,是朋友的,一輩子都是朋友?”
小白笑了笑,“這有什麽不好嗎?”
小白不理解,她一直把每個人的界限區分得很清楚,如果區分不清楚,她一個人如何管理這麽大的國家,又怎麽去定位每個人的身份地位,又怎麽衡量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轉念想想,唯一特殊的就周凡吧,她一直無法很清楚地在心裡把周凡歸於哪一類,是臣子麽,哪個臣子有他這麽囂張?是朋友吧,哪個朋友有他這麽不體貼,還時常惹她生氣,若換了別人,不管是誰,身份地位怎麽樣,惹了她早就被小白整得哭爹喊娘了,偏偏對周凡,她也就耍耍嘴皮子,似乎他的態度是她默許和縱容的。
可其他人,小白分得很清楚。
“蘇晚,如果我說,畫像是我四姑姑瞞著我呈上去的,可我卻沒反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