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林愛紅剛答應心裡就後悔了，剛才她也是被爸媽逼的，沒辦法，可現在冷靜下來一想，要從她婆婆手裡借400塊錢，那可真是比登天還難。

  林愛紅心裡開始膽怯了，心裡不禁埋怨起父母， 為什麽要讓她這麽為難？

  可現在話已經說出去了，看著滿臉笑容的爸媽，大哥大嫂，兩個侄兒，林海紅張張嘴，終究是沒說出反悔的話。

  林老爺子和林老婆子高興了，林老爺子就對老婆子說，“老婆子，閨女難得來一趟，要給她們做頓好吃的。”

  林老婆子連連點頭答應，接著又一臉為難，“老頭子，咱們家也沒啥好吃的呀！”

  林老爺子就看下，站在一旁，喜笑顏開的馮彩霞，“老大媳婦兒，你出去借幾個雞蛋，等咱們有了，再還給人家。”

  若是以往，馮彩霞肯定是不願意的，可現在林海紅答應借給他們家400塊錢，這可是天大的人情，幾個雞蛋算什麽呀？

  馮彩霞立刻高聲應了一句，轉身就出了門。

  老林家現在的名聲在村子裡雖然不怎麽樣，但馮彩霞腆著臉去借幾個雞蛋，還是能借得著的， 馮彩霞這次為了討好小姑子，也真是下了死力氣，戒了足足10個雞蛋。

  回來後，馮彩霞就把這些雞蛋給了林老婆子，林老婆子親自下廚，給自己閨女，還有外孫外孫女，炒了盤西紅柿炒蛋。

  夏天菜多，桌上除了這盤西紅柿炒蛋，別的都是醃的酸豆角，拍的涼黃瓜，煮的青茄子，沒啥油水。

  老林家本就落了單，還欠著外債，能有菜吃就不錯了，這段時間口味淡的很，看到西紅柿炒蛋，老林家一家子都差點流出口水來。

  林長富和林長貴看到西紅柿炒蛋， 立刻拿起筷子就要吃，卻被馮彩霞用筷子狠狠的在手面上拍了一下，手面都給拍紅了。

  林長貴頓時不樂意了，“媽，你幹啥呢？怎不讓我吃？”

  馮彩霞瞪了眼兒子，“吃什麽吃，就這麽點兒菜，你弟弟妹妹還沒吃呢，他們年紀小，讓他們先吃。”

  林愛國也跟著說道，“是啊，你小姑一家可是客人，哪有客人沒動筷子，你們就吃的道理？”林愛紅自從說出借錢的話之後，就一直低著頭坐在那，渾身上下籠罩著一股不安的情緒，因為林愛紅清楚，自己要是把這件事情跟婆婆說了，婆婆說不定會把自己趕出家門。

  林愛紅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家婆婆那吝嗇愛錢的性子，他們家也不缺錢，可林愛紅的婆婆管著家，平日裡他們一家的生活簡直就是拮據，甚至連一頓白面都很少吃的。

  領了糧食，她婆婆立刻就會把上好的白面換成雜糧，這樣能多吃幾頓，也就兩個孩子年紀還小，能吃點好的。

  孫洋洋和孫曉雨看到桌子上的西紅柿炒蛋，也是兩眼放光，雖然平日裡，他們偶爾也能吃點兒好的，但是也已經一個多星期沒吃過雞蛋了。

  看到黃橙橙的雞蛋，倆孩子口水都差點流出來了，這倆孩子也顧不得許多，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雞蛋就往嘴裡送。

  林老婆子還蒸了一鍋窩窩頭，配著黃窩窩頭，吃西紅柿炒蛋，這倆孩子足足吃了兩個窩頭，看到林家人羨慕的不行，但也不好跟倆孩子爭，只能買一頭吃旁邊的水煮菜。

  林長富跟林長貴更是一臉羨慕的看著孫洋洋和孫曉雨，一大盤西紅柿炒蛋，還不夠倆孩子吃的。

  他們拿著黃窩窩頭蘸湯，一點兒一點兒的給蘸乾淨了，把西紅柿炒雞蛋吃得連湯也不剩之後，倆孩子才算是心滿意足。

  林愛紅倒是沒吃多少，林老婆子看到了就有些心疼閨女，歎了口氣，讓馮彩霞去刷鍋洗碗，拉著閨女開始說話，“愛紅啊，你也別怪爸媽，爸媽也是沒辦法，若不是家裡遭了難，媽也不會讓你這麽為難。”

  “爸媽以後老了，還得指望你大哥一家，你兩個侄兒若是能找個好工作，每個月掙著工資，你大哥家裡過的好了，媽以後也能多貼補貼補你。”

  林愛紅一聽，也是這麽回事兒，她心中想著，若是大哥一家以後能過得好了，有錢了，媽肯定能多貼補她一些。

  這樣一想，林海紅心裡才好受了些，擠出一絲笑，對林老婆子說，“媽，你放心，我都懂，回到家後，我會跟我婆婆說的。”

  林老婆子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誇獎，“還是我閨女懂事兒，媽沒有白疼你。”

  剛吃完飯，孫洋洋和孫曉雨就拉扯著林愛紅回家。

  林愛紅的婆婆崔蘭芝，可沒少在這兩個孩子面前說老林家人的壞話，兩個孩子爭著吵著要回家，林愛紅也沒辦法，隻好跟老林家的人打了聲招呼，就領著兩個孩子回去了。

  若是以往，林愛紅每次回去的時候，手裡都會拎著東西，要麽是雞蛋，要麽是大米白面。

  這破天荒的，頭一次回婆家，兩手空空，林愛紅心裡就有點發慌，怕回到家後婆婆罵她。

  果然，當林愛紅領著兩個孩子回家之後，林愛紅的婆婆崔蘭芝見林愛紅兩手空空，當即就皺了眉。

  “好不容易去一趟，你媽也真是不懂規矩，怎麽不讓你拿點東西回來？”

  林愛紅手足無措，忙解釋道，“媽，你也知道，我娘家年前不是著了大火麽，這段日子家裡過得艱難……”

  不等林愛紅說完，崔蘭芝就不耐煩的擺手，“行了行了，我可不想知道你們家那些破事兒。”然後又看向倆孩子，臉上露出笑，“只要我孫女孫子沒吃虧就行。”

  崔蘭芝問孫洋洋，“乖孫兒，告訴奶奶，在你姥姥家吃的什麽呀？”

  孫洋洋一撇嘴，“也沒啥好吃的，就炒了個西紅柿炒蛋。”

  崔蘭芝一聽，也跟著裂了咧嘴，瞥了眼林愛紅，“你娘家大老遠的把你叫回去，就為了一盤西紅柿炒蛋？”

  林愛紅燒得滿臉通紅，低著頭，站在那兒，一言不發，老實的不得了，就像是做錯事被老師訓斥的孩子一樣。

  林愛紅回家之前還想著，該怎麽把借錢的事兒，跟崔蘭芝說一下，現在見崔蘭芝對自己冷嘲熱諷，林愛紅也不敢說了。

  林海紅低著腦袋不敢說，孫洋洋可不會。

  孫洋洋看著崔蘭芝，高聲道，“奶奶，姥姥一家可壞了，他把我們叫回去，是為了向我們家借錢。”

  “什麽？”崔蘭芝的語調立刻高了八倍，“向我們家借錢？”

  崔蘭芝看小孫洋，“乖孫兒，告訴奶奶，誰要向我們家借錢呀？”

  孫楊已經11歲了，大人說的話他都懂，於是孫洋洋告訴崔蘭芝。

  “林長富和林長貴想要走後門找工作，但是他們家沒錢，老爺就說向咱們家借400塊錢，我媽還答應了。”

  “我的老天爺呀！”崔蘭芝一聲驚呼，捂著胸口，像是受了多大的驚嚇似的，“400塊錢，這是要逼死我呀！”

  “咱們家日子就過得夠難了，一年到頭也吃不上一回肉，為了能讓倆孩子吃好喝好，我這把老骨頭經常餓著肚子，給家裡省啊，可沒想到家裡竟出了個白眼狼！”

  崔蘭芝眉毛倒豎，看向低著腦袋，滿臉不安的林愛紅，“孩子他娘，你倒是個大方的，400塊錢說借就借了？”

  “咱家可不是地主老財，省吃儉用留這那點錢，也是給我孫子留的。”

  “洋洋將來上學，娶妻生子，這都要錢。”

  “我這老婆子，寧願虧了自己，也不願意虧了我這個外孫，可你這個當媽的…”

  崔蘭芝指著林愛紅，氣的渾身發抖，“你這個當親娘的，竟然把我留給我乖孫將來娶妻生子的錢給借出去，你這是要逼死我呀！”

  林愛紅連忙解釋，“媽，媽，你誤會了，我沒有，你聽我解釋呀…”

  崔蘭芝一巴掌扇在了林愛紅臉上，怒罵道，“解釋？你解釋什麽呀？我就問你一句話，借錢這事兒，你有沒有答應？”

  林愛紅被逼的沒辦法，隻好點頭，“借錢這事兒，我是答應了，但是…”

  臉上火辣辣的疼，讓林愛紅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還是想努力的解釋，可崔蘭芝根本就不聽她的解釋。

  崔蘭芝冷哼一聲，“林愛紅我告訴你，借錢我不會借的，你要是堅持借錢，那你就給我滾出去，你這樣的兒媳婦，我們孫家要不起！”

  林愛紅一聽就怕了，撲通一聲跪在了崔蘭芝面前，哭著哀求，“媽，媽，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爸媽那麽大年紀，給我跪下求我，我爸媽從小就對我好，老兩口年紀這麽大了，我哪裡忍心讓他們跪我呀？”

  “而且他們也只是借，不是要，這錢是要還的，只要我兩個侄兒能建個廠子，每個月有了工資，這錢很快就能還上。”

  “不行。”崔蘭芝白了眼林愛紅，“你們老林家倒是打的好主意，現在說還，那以後要是不還了，那錢豈不是打水漂了？”

  林愛紅連忙保證，“不會的，媽，到時候寫欠條，要是不還錢，我去給他們要。”

  崔蘭芝還是不樂意，這錢只有握在自己手裡，她心裡才踏實，說是借出去了，崔蘭芝就覺得那簡直跟要自己的命沒什麽區別。

  林愛紅見崔蘭芝還是不答應，心裡也是一陣歎氣，覺得她自己已經盡力了，為了借錢這事兒還挨了婆婆一巴掌，也算對得起爸媽了。

  可沒想到，崔蘭芝不依不饒的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孫連城，還有她丈夫孫堅強。

  孫堅強為人比較老實，但也是個比較吝嗇的人，答應借錢的事，孫堅強不好說什麽，就遞給了兒子一個你看著辦的眼神
  孫連成頓時大怒，一拍桌子，瞪向林愛紅，“林愛紅，你要知道，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從你出嫁那天，你就不再是老林家的人了，你現在是我們老孫家的人。”

  “400塊錢，我們一家幾口人要不吃不喝攢多久，才能攢到400塊錢呀？”

  “咱爸媽生活一向節儉，留下的這些錢還不都是為了咱們的孩子，你這當親媽的倒是好，這麽多錢，說借出去就借出去了，你就不心疼？”

  林愛紅怯懦的說，“我是洋洋和曉雨的親媽，我怎麽會不心疼？只是這畢竟是借，又不是要，將來是要還的嘛！”

  孫連成一瞪眼，“借也不行。”

  林愛紅接受全家所有人的批評，就連孫洋洋和孫曉雨都不站在她那一邊，得意洋洋的看著自己爺爺，奶奶，爸爸，批評著林愛紅。

  林愛紅做錯了事兒，崔蘭芝連晚飯都沒讓林愛紅吃。

  就連晚上睡覺的時候，崔蘭芝，把孫連城教導身邊低聲說了兩句，孫連成也想聽崔蘭芝的話，連連點頭。

  林愛紅整理好床鋪，照顧一雙兒女睡著，也正要上床睡覺，卻被孫連成一把從床上拽了起來，被拽的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在地，驚訝的看著孫連城，“你這是幹什麽呀？”

  孫連城冷哼一聲，“我幹什麽？你不經家裡的同意，擅自答應借400塊錢，做了這麽大的錯事，你都不臉紅嗎？你還有臉睡在屋裡，你給我滾出去！”

  林愛紅一聽就急了，“你這是要幹什麽？這大晚上的你讓我出去，我睡哪兒啊？”

  孫連城混不在意的擺手，“我管你睡哪！給我滾出去！”

  林愛紅站在那兒不動，孫連城懶的跟林愛紅囉嗦，拽著林愛紅的胳膊，就把她一把甩出了門，林愛紅腳上都沒穿鞋。

  孫連成把林愛紅弄出去之後，立刻就把門給鎖了，一家子開始睡覺。

  崔蘭芝還得意洋洋的誇讚孫連城，“還是我兒對我好，這種敗家媳婦兒，就能讓她知曉利害，不然的話，咱們這個家遲早要被她給敗光了。”

  孫連成立刻恭維，“媽，你說的對。”

  孫堅強則一句話不說，雖然一句話沒說，但這默認的態度就已經表明他對崔蘭芝和孫連城的做法是非常滿意的。

  一家人高興了，立刻開始睡覺，而林愛紅卻站在門外，一臉不知所措。

  她看著緊閉的大門，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腳上因為沒穿鞋，被腳下的小石子硌得生疼。

  因為是夏天外面蚊子很凶，不一會兒身邊就繚繞著好幾隻蚊子，嗡嗡的煩人，可現在的林愛紅已經顧不得這麽多了。

  現在晚上9:00，周圍還有人家沒睡，孫家的爭吵在這小小的地方根本就瞞不住人，有人看到孫連成把林愛紅推出門外，就伸長了腦袋看熱鬧。

  林愛紅被看的，心裡湧起一陣陣羞愧。

  林愛紅抹了把眼淚，忍著難堪，上前走到門外，輕輕敲門，“連城，你開開門，這大晚上的，你讓我上哪兒去啊？”

  孫連成不耐煩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愛上哪上哪去，滾！”

  林愛紅語氣裡帶著哭腔，“連城，鄰居們都沒睡，你快讓我進去吧，不然別人該看笑話了。”

  孫連城這次連話都不說了，林愛紅喊了兩句，沒人應聲，她自己也覺得難堪，就低著頭，坐在門口的台階上，任由蚊子吸她身上的血。

  過了一個小時，大家基本上都睡了，門外隻留下林愛紅一個人獨自坐在那兒，林愛紅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漆黑的夜空，就能看到頭頂上亮著的星星，也不知看了多久，林愛紅實在熬不住，迷迷糊糊的睡了，等她再次睜眼，天已經快亮了。

  林愛紅怕鄰居起床出來，看到自己在門外坐了一夜，會笑話自己，看不起自己。

  於是，抬手想要敲門，卻忽然又想到，兩個孩子還小，現在恐怕還在睡覺，若是把孩子吵醒了，可怎麽辦？
  林愛紅收回了手，想要走出小區，去街上呆一會兒。

  可看到自己光禿禿的腳丫子，這一路可有不少石子，林愛紅一咬牙，忍著疼，光著腳丫子，離開了小區，去了附近的一條街上。

  等街上的人慢慢多了，林愛紅這才忍著疼，往家走。

  走進小區的時候，小區不少人都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裡面有同情，也有幸災樂禍。

  林愛紅不看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就低著腦袋往家走。

  路上遇到有人跟她打招呼，林愛紅就敷衍似的點了兩下頭，也不敢回話。

  一路也顧不得疼，連紅腳步飛快，走回了家。

  等回到家的時候，腳上已經被磨出了好幾個血泡

  此時，孫家的門已經打開了，崔蘭芝正在做飯，看到林海紅回來了。

  崔蘭芝冷冷的瞟了眼林愛紅，冷哼一聲，見林愛紅低著腦袋站在那兒，叫冷哼一聲，罵道，“你死哪去了？”

  林愛紅也不敢反駁，說了句，“我怕人看咱們家笑話，就去小區外的街上呆了會兒，等人都起來了，我才回來。”

  崔蘭芝輕哼一聲，對林愛紅說，“行了，說那麽多幹什麽，趕緊做飯。”

  林愛紅不好耽擱，立刻老老實實的去做飯了，早飯也沒林愛紅的份。

  吃完飯後，崔蘭芝才大發慈悲的對林愛紅說:“為了讓你長個記性，餓你一天，明天再吃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