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改變本質
  自動復活服務很先進，去掉了所有不必要的繁文縟節、禱文和犧牲獻祭，把屍骸交給回復之律處理，一切都按規則辦理，如此清晰。

  帶著編碼，120個裝著不同屍體的玻璃櫃被運到回復星體近處。

  徐煬看到血紅之星上迅速閃出不同長度的絮狀物，它們像臍帶，又像粉紅鎖鏈，牽住那些玻璃櫃，對內容物進行回復。

  在回復之律籠罩下，他們的殘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恢復，每個玻璃櫃都配有精密的監測系統，觀察並記錄這些殘骸的狀況，一旦屍體被回復到死亡之前的狀態，玻璃櫃就會向後移動，遠離回復星體的捕獲范圍，隨後檢查復活者是否恢復了生命體征。

  大部分仍是屍體，只是變成了完好無缺的屍體。

  也是好事，大部分人死於能量武器的焚燒和融化，死相著實淒慘，完整的屍體至少顯得體面。

  少數人運氣極好，保留了大部分靈魂殘片，這樣一來，他們在恢復身體狀況的同時也將恢復自主意識，進而控制自己的身體，真正意義上重獲新生。

  一旦偵測到生命反應，他們就會被注射蒼白治療針，進入沉睡階段，準備運到外部得到進一步監測。

  經過5~8個星期的身體檢測和心理測試後，符合條件的人最終可以順利回歸社會生活，他們會被告知某種超規格的療法起了效果，而他們自己的求生意志也足夠堅定，所以他們從死亡邊緣被拉了回來。

  這是徐煬優化過的方案。

  原先莉拉的打算是徹底刪除他們的記憶，免除所有麻煩，省去與重生有關的所有細節。但徐煬堅持告訴複生士兵這些信息。

  在他看來，對待神秘學的唯一原則就是誠實，一個謊言需要上百個新的謊言去彌補，所以他要盡可能還原真相。

  他的計劃也包括對森林之主等神秘者的解密。

  徐煬將所有相關信息都編纂成系統的神秘學導論，納入尼斯托公司的知識庫中，包括北部列島的地貌為何大幅變化、金枝如何影響土壤肥力、垃圾縱橫、汙水橫流的荒野怎麽變成環境古樸的原始叢林……這些知識都被放到觸手可得的地方，只要預先接受一定程度的認知防護訓練，公眾就能查閱。

  有些勢力傾向於收容這些信息，他們相信“公眾的接受能力很差，所以要把信息加密儲藏”。

  這種想法對徐煬來說太過傲慢了，而且非常自私。

  就像公司聯盟，一邊希望人類能免受神秘學傷害，一邊又把絕大多數人排除在神秘學知識之外，讓他們在面對真正的災難時束手無策、精神錯亂，成為各種災難、浩劫和獻祭儀式的犧牲品。

  一百多年來公司聯盟的策略在徐煬眼裡是徹頭徹尾的失敗。

  他要降低所有人獲得知識的成本，不止科學，還有神秘學。

  這是個高度資訊化、信息化的時代，未來每個人檢查遠古神秘者的檔案會跟檢查皮套人的情感史一樣司空見慣。

  每個普通人都將具備基本的神秘學知識，至少遇上事了能根據指導建議來檢查自己的住所、生活條件和認知環境，看它們是否遭到篡變，還可以通過系統訓練來增強自己的精神防護，不會輕易地被認知陷阱所捕獲。

  等這個基礎認識體系建構完畢，往後遠古神秘者來傳播教派時，大夥就能坦然地說：“你這個教條和神恩太垃圾了，沒吸引力……如果你提供點騷包的妞，我們可以再考慮一下。”

  “別人家的教團當普通追隨者就能拿到好處，你還要我們獻上禮物……”

  如此，在最大程度上解構一件爛事，才能阻止爛事繼續發生。

  所以徐煬相信對抗遠古神秘者需要的不是一支“救世小隊”，而是整個世界幾十億人清晰知道這幫怪物會做什麽、能做什麽，把它們從歷史的迷霧中統統揭露出來。

  只要對其建立足夠認知，拖入人類的日常認知范圍，人們就很難盲從或者崇拜它們。

  120個玻璃櫃被回復星體處理完畢，所有箱子都被運到外面特製的“停屍房”，或者說隔離室。

  徐煬檢查了一下，其中有6個櫃體檢測到生命體征，於是他把這6個玻璃櫃再運到公司內的下一個轉運站，其余的則等待家屬前來認領並決定處置結果。

  他正打算離開停屍間，忽然檢測到其中一個玻璃櫃中傳出信號。

  詐屍了？徐煬走到那個玻璃櫃旁邊，發現裡面裝的是細田義行，他的兩條手臂原本都被朧月增助卸下來了，被回復之律照耀過之後，現在則是完整的屍體。

  他確實沒有生命體征，徐煬檢查生命監測單元，系統報告細田義行的腦神經細胞是靜止的，沒有任何活動跡象，可他也沒有腦死亡，處於一種意識不清的狀況。

  “啊……”細田義行睜開眼睛，抬手撫摸玻璃蓋板。

  “伱怎麽動起來了。”徐煬在旁觀察。

  “這是哪？”細田義行從玻璃棺材內轉動身體。

  “停屍房。”

  “我是誰？”

  “你叫細田義行。”徐煬解釋。

  “我不認得這個名字。”細田義行用電子合成音說話，聲音非常古怪。

  徐煬仔細檢查細田義行目前的狀況，這才發現異樣所在。

  細田義行改造程度非常深，有90%都是機械體，全靠地下改造或者自行手動改裝，所以控制系統很不完善，全身機器純靠著一枚中央處理芯片進行處理。

  如今他精神已逝，靈魂消散，但還能靠這枚尖端科技公司生產的“蛇夫座-5030”控制處理器進行基本的生理活動。

  尖端科技公司設計的這塊控制器是為機器人準備的，比精貴的腦處理器便宜很多。

  徐煬的“飛神-4”花了450萬，而細田義行用的這個只要1.2萬就夠了。

  細田義行就靠這個用來操控機器人的芯片來控制他的一身義體，根本不適配，是靠力大磚飛的理念硬套的。

  難怪他的精神差分度暴漲得如此之快，思維紊亂……

  現在細田義行死了，這台處理器替代了細田義行的大腦，控制細田的植入物，順便照顧他那所剩無幾的生物體，免得它們腐爛萎縮。

  亦即說是，細田義行成了個帶著些肉的機器人……

  徐煬發現它有了個基本的心智模型，雖然變成機器人，但還是有點細田義行的影子在。

  “現在，你的本質是完全改變了……”徐煬歎氣。

  “記錄為空。”細田義行嘟嘟囔囔。

  徐煬發現他需要幫忙錄入維護日志和基礎信息，這台機器人才能完成對細田義行原身的控制。

  這是徐煬見過最吊詭的事情了。

  細田義行魂歸別處，原身則被植入物奪走了控制權，這些義體反客為主，反而替代細田義行的所有功能。

  他身上的破銅爛鐵、金屬骨架、武裝槍械、人造心臟、人工循環系統、合成皮膚構成了新的整體，在處理器控制下支撐細田義行的皮囊。

  徐煬琢磨起來。

  “從生物學上看，細田義行的神經是完整的，也許還有恢復的可能，不過現在他的腦細胞都是失活的狀態，比植物人還糟糕。也就是說，現在只能靠你來看守他的肉身了。”徐煬觀察。

  “不太明白。”細田義行感受自己的狀況，他感覺忘掉了好多事情，沒有意識到自己其實只是個機械控制系統，一堆遺留下來的代碼。

  “你之前死了。”

  “我想回到更早之前。”細田義行喃喃道。

  “多久之前？”

  “很久很久以前。”細田義行讀取原主之前的朦朧意識，這些意識反覆在腦植入物中沉浮，以至於轉化成了數據代碼。

  “你的渾身改造都會消失。”

  “改造讓我醜陋不堪，宛如非人。若不是為了和企業走狗對抗，我根本不想改造。”細田義行誠實地說。

  “看來細田義行留下了很多數據思維……如果有智能模塊，也許你能扮演七八成的細田義行。人和機械高度結合，最終，機器徹底代替了人……”徐煬感慨。

  他把玻璃櫃打開，細田義行瘦高的身體從櫃子中爬出，他比徐煬高大半個腦袋，身體裹在黑色大風衣當中，披頭散發。

  細田義行看向周圍幾百個冰冷而完好的屍體，面無表情。

  “不過，為什麽你拒絕承認我就是細田義行？”細田義行說。

  “因為你只是一套非常低級的處理器，帶著細田義行的意識擦痕而已。既不是真正的人格芯片，也不是意識矩陣，更不是機械飛升手術。”徐煬觀察他。

  “我現在明白了。”細田義行界定了區別。

  進行校正後，它認識到了自己只是細田義行殘身的驅動器和操作系統。

  “請為我安裝基本的智能模塊。”它說。

  “我有一套簡單的軟件。”徐煬來到工作室，他在細田義行耳後的插槽上植入磁盤，軟件自動安裝。

  它獲得了基本的二代人工智能，以低功率運行。

  “我讀取到原主一段意識代碼，是一段話，要說給尼斯托公司的網監先生的。請帶我去找他。”它說。

  “我就是。如果細田義行有什麽要跟我說的，那就現在告訴我吧。”徐煬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