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三層墜落
  “你是不是死過一次？”

  方驚蟄的眼中充滿了震驚。

  他所震驚的，不僅是墨夜血中瞳的那句話。

  而是在他問出這句話的同時，方驚蟄的眼前立刻彈出了一條信息：
  【檢測到玩家方驚蟄遭受精神攻擊】

  【鑒於玩家職業為精神囚徒，在精神異常狀態下……本次……本次精神攻擊抵抗失敗】

  抵抗失敗？除了那隻死兔子的debuff之外，自己還從來沒失敗過！

  以方驚蟄之前的副本經驗，一般的精神攻擊是根本奈何不了自己的，尤其是對同階的玩家， 只有自己精神汙染別人的份。

  除非，面前這個不起眼的男人擁有比自己更強的精神能力，或者等級高出自己很多。

  可他為什麽一直隱藏實力？到底有什麽目的？剛剛問自己的問題又是怎麽知道的？
  方驚蟄立刻警戒起來，左手在背後一抖，袖中還沒來得及打磨的餐刀就滑落到手中。

  “你……”

  一個“你”字剛出口，方驚蟄如同彈簧一般從床上跳了起來， 右手虛晃，“唐詩”瞬間握在手中， 刀尖直指面前的男人。

  【檢測到玩家方驚蟄遭受精神攻擊】

  【鑒於玩家職業為精神囚徒， 在精神異常狀態下……本次……本次……該精神攻擊位階過高，抵抗失敗】

  墨夜血中瞳被方驚蟄的反應嚇了一跳，連忙擺手大喊：“大哥！別激動！我就是隨便看了你一下！我真沒乾別的啊大哥！你別激動啊！”

  方驚蟄一言不發，視線越過墨夜血中瞳的身側，望向門口的位置。

  被染得猩紅一片的地毯上，吉祥天女的屍體正靜靜地躺在那裡。

  和方驚蟄第一次看見她時一模一樣。

  那屍體是什麽時候躺在那裡的？剛才十個人都在，可是誰也沒看見。

  難道是有人搬走了屍體放在道具欄裡，離開時趁著沒人注意就把屍體扔下？不對！那血跡又是怎麽回事？

  方驚蟄的思維開始飛速旋轉，但是卻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釋。

  另一邊的墨夜血中瞳看了方驚蟄好一會，發現他沒有攻擊自己， 而且視線也並不在自己身上，便戰戰兢兢地問道：“大哥！你冷靜點沒有？”

  方驚蟄被他的話打斷了思緒， 看了他一眼，又用下巴朝著門口指了指，示意道：“你看看那邊是誰。”

  墨夜血中瞳聞言， 趕忙轉頭朝門口看去， 然後一臉疑惑地看著方驚蟄：
  “大哥， 啥也沒有啊？”

  “不可能， 你再看看，那分明……”

  說到一半，方驚蟄皺起了眉頭。

  就在墨夜血中瞳轉頭看過去的瞬間，在方驚蟄的視野中，吉祥天女的屍體消失了。

  不是那種“PIU”的特效，也不是“砰”的白煙，更沒有什麽扭曲的數據或者滋滋啦啦的雪花特效。

  她就是消失了，仿佛從來就沒在那裡存在過一樣。

  方驚蟄做了一個深呼吸，緩緩把刀放下，對墨夜血中瞳說：“你剛才說你‘看’了我一下，什麽意思？”

  “啊？”墨夜血中瞳見方驚蟄收了刀，這才稍稍放松了些，回答道：“也沒什麽，我就是會看相，我剛才看你印堂發黑、血光衝天，不止是……”

  “說人話。”方驚蟄瞪著他，唐詩在手裡耍了個刀花， “你剛才對我發動了精神攻擊， 我已經感知到了。”

  “呃……”

  見自己的謊話被拆穿，墨夜血中瞳也不再隱瞞， 把自己的能力大概跟方驚蟄提了一嘴。

  墨夜血中瞳的職業特性是能看到一個人戰鬥力有多強，這個戰鬥力不僅僅是基於玩家的等級，還包括玩家的身體素質、驚變能力、智慧、計謀、道具等等的一系列條件。

  最終這些條件會匯總給墨夜血中瞳一個反饋。

  靠著這個職業特性，給他以往的遊戲裡增加了不少勝算。

  ……

  “你的意思是說，你能看見所有人的道具和數值？”方驚蟄好奇地問。

  “也不是。”墨夜血中瞳撓撓頭，回答道：“我看不到具體的東西，比如我不知道你的能力，你的等級或者你有什麽道具。但是那些東西會以一種……一種很特別的形式反饋給我，我能看得明白，但是我描述不出來，你懂我的意思嗎？”

  方驚蟄想了想，反問道：“比如克蘇魯？”

  “對對對！”墨夜血中瞳一拍大腿，“就是那個感覺，只能體會，但不可描述的那種！”

  “那叫不能描述！不是不可描述！”方驚蟄糾正道。

  在閑扯淡的同時，方驚蟄腦子根本沒停下，他一直在思考著剛才連續兩次受到精神攻擊的提示。

  如果墨夜血中瞳沒有撒謊，那麽第一次的精神攻擊很有可能就是他對自己的“窺視”，而不知道是不是走了狗屎運，居然抵抗失敗了。

  而第二次精神攻擊就有點不對勁了，因為提示上分明寫著“位階過高”四個字。

  而就在第二次精神攻擊發起的同時，吉祥天女的屍體出現在了房間裡，並且和第一次經歷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這次攻擊又來自於誰呢？為什麽屍體突然消失了？

  後續的手段呢？總不能就為了嚇唬自己吧？
  方驚蟄眼珠一轉，想到個點子。

  “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這對咱們晚上的計劃有很大的幫助。”

  “啊？幫什麽忙？”

  “你再‘看’我一次，就像剛才一樣。”

  “啊，好。”墨夜血中瞳馬上答應，但又補充道，“但是咱可說好啊，你不能激動，別又跟剛才似的拿刀對著我！”

  “沒有沒有，我剛才那是自然的防禦反應，這次不會了，絕對不會了！”方驚蟄誠懇地保證。

  墨夜血中瞳點點頭，然後面色一肅，雙眼盯著方驚蟄。

  【檢測到玩家方驚蟄遭受精神攻擊】

  【鑒於玩家職業為精神囚徒，在精神異常狀態下本次精神攻擊抵抗成功】

  “哎？”墨夜血中瞳很是驚訝，“怎麽還看不著了？”

  方驚蟄的眼神再次越過了他的身側，望著方門的方向。

  門鎖正在緩緩地轉動，鎖眼裡不停地流出白色的細沙，落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輕響。沙子匯聚成一小堆，像是個沒有外殼的沙漏。

  【檢測到玩家方驚蟄遭受精神攻擊】

  【鑒於玩家職業為精神囚徒，在精神異常狀態下……本次……本次精神攻擊位階過高抵抗失敗】

  又來了！
  “你看看門那邊，好像有東西。”方驚蟄抬起左手，指著門的方向說道。

  墨夜血中瞳嚇了一跳，隻感覺後脊梁骨發麻，後腦瓜子來風，他顫抖著聲音說：“大哥，你別嚇我啊！你剛才都整一回了，大白天的也受不了啊！”

  “不是，我沒嚇你，我看門好像壞了，你看看是不是。”

  墨夜血中瞳心中暗想“我信了你的鬼”，但是又不好違抗面前這位手裡有刀的，畢竟自己不是擅長戰鬥的玩家，惹火了對方很難收場。

  但是真特麽嚇人啊！

  他強忍著內心的恐懼，猛地一轉頭，又猛地轉回來，整個過程用時不超過0.3秒。

  “大哥！我看了！門沒壞！”墨夜血中瞳幾乎是帶著哭腔說。

  方驚蟄一笑，那鎖眼裡和地上的沙子，就像吉祥天女的屍體一樣消失了。

  “好了沒事了，辛苦你了。”方驚蟄站起身，對墨夜血中瞳說：“時間不早了，你也回去準備一下吧。”

  墨夜血中瞳被方驚蟄連續嚇唬了好幾回，這會已經恨不得趕緊離開，他連聲答應，開門就要走。

  “等一下。”身後傳來方驚蟄的聲音，“有個事忘了問你。”

  “啊？什麽事？”墨夜血中瞳握著門把手，頭也不回地說。

  “吉祥天女死了，你知道吧？”

  “啊，我知道。”墨夜血中瞳依然沒有回頭。

  “莉莉絲也死了，這事你知道嗎？”

  “啊，這個我不知道，就知道她不見了。”

  “十二個人一起來的，莫名其妙死了兩個，你就一點也不好奇？”

  “哦，沒什麽好奇的，這遊戲就是這個樣子的。”

  如果墨夜血中瞳這時候回過頭，就能看見方驚蟄臉上逐漸浮現的那一抹詭異的笑。

  但是他並沒有，只是用平緩得幾乎沒有感情的語氣回答。

  “我有點好奇，為什麽其他九個人跟你都是一樣的態度，對她們倆的死絲毫不關心呢？”方驚蟄把唐詩抱在懷裡，笑著問。

  “也許大家跟我的想法都一樣吧？畢竟遊戲就是這麽殘酷。”

  “也對。”方驚蟄點點頭，“行了趕緊回去準備吧。”

  墨夜血中瞳“嗯”了一聲，邁步離開，轉手關上了房門。

  方驚蟄坐回床上，思考著剛才和之前所發生的一切。

  然後，像做出什麽重大決定似的，他拿起唐詩，把刀刃架在了自己的左臂上。

  ……

  晚餐結束後，方驚蟄沒有理會任何人，徑直回了房間。

  掛上“請勿打擾”的牌子，反鎖房門，拉開窗戶，方驚蟄開始了布置。

  他把被單扯成兩片，擰成一根繩子，一頭拴在房頂的晾衣杆上，另一頭拴在椅子靠背上，然後把椅子擺成向後傾斜的角度，坐上去試了試。

  調整好穩當合適的位置，方驚蟄站起身，左手把繩子移開一些，右手喚出唐詩，將刀刃重疊在繩子剛才所在的位置上，輕吟道：
  “仗劍當空千裡去，一更別我二更回。”

  金光閃過，唐詩化作一道金光，順著窗戶直飛衝天，消失在視野之外。

  方驚蟄一松手，繩子又彈回了原來的位置。

  一切布置停當，方驚蟄坐在了傾斜的椅子上，看了看時間，20點52分，剛剛好。

  他從懷裡拿出剛剛偷藏的魚肉，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各位，抱歉了，反正你們也是假的，死就死了吧。”

  說完，他閉上眼睛，往後一靠，分分鍾就進入了夢鄉。

  23點整。

  打鬥的聲音劃破了酒店的寂靜，金屬碰撞聲、機槍轟鳴聲、慘叫聲、宣告了單方面屠殺的開始。

  黑暗的夜空中，忽然劃過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金色火尾，朝著大地墜落。

  那流星越飛越快，越飛越大，最後居然徑直朝著酒店飛了過來。

  酒店裡的人，十個正在經歷死亡，一千個正徘徊夢鄉，誰也沒有注意到。

  若是有人醒著，並且活著，就能看到那不是流星，而是一把破空飛行的唐刀。

  唐詩在準確的時間，準確地穿過0702的窗戶，準確地飛回一開始的位置，準確地割斷了那條一頭綁著晾衣杆，一頭綁著椅子背的繩子。

  方驚蟄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從二院最高的天台上跌落下來。

  他雙腿猛地一蹬，渾身打了個激靈，瞬間睜開了雙眼。

  【檢測到玩家方驚蟄遭受精神攻擊】

  【本次精神攻擊抵抗成功】

  他聽到金鐵交鳴，看到房間白色的屋頂——

  但只有一瞬間。

  眼前的景色一換，方驚蟄已經站在了一片狼藉的酒店大廳裡，玻璃窗外，無數的怪物和野獸正等待著獵物被送到它們口中。

  荷裡森的眼中忽然閃過血色與金色交織的光芒，緊接著，一股力量砸在了方驚蟄的後頸。

  他慘然一笑，在暈倒之前閉上了雙眼。

  他又一次夢見自己從懸崖上跌落。

  又是猛地驚醒！

  【檢測到玩家方驚蟄遭受精神攻擊】

  【鑒於玩家職業為精神囚徒，在精神異常狀態下本次精神攻擊抵抗成功】

  再睜開雙眼，方驚蟄已經身處熱帶雨林之中。

  莉莉絲和吉祥天女拖著殘破的肢體，在遠處靜靜地望著他。

  只是一個遲疑，巨樹的氣根和地上的藤蔓如同遊動的毒蛇，瞬間纏上了他的雙腳。

  “白白了您內~”

  方驚蟄露出兩排大白牙和燦爛的笑容，猛地閉上了雙眼。

  藤蔓用力一扯，方驚蟄的身體猛地朝後倒去。

  【檢測到玩家方驚蟄遭受精神攻擊】

  【鑒於玩家職業為精神囚徒，在精神異常狀態下本次精神攻擊抵抗成功】

  四周一片漆黑，什麽都感覺不到。

  這……

  難道自己還在夢中？

  不對啊，熱帶雨林那次應該就是第一層了啊？
  忽然，巨大的窒息感傳來，方驚蟄使勁長大了嘴巴，但是卻一絲一毫的空氣都吸不到，他的胸腔和腹腔劇烈地起伏，試圖將空氣吸入自己的肺中。

  可是不論方驚蟄怎麽努力，空氣好像就是不進入自己的身體一般，他痛苦地跪倒在地上，嘴巴大張著，雙手接近於無意識地亂抓。

  身體裡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我要氧氣！！！給我氧氣！！！

  隨著身體裡的含氧量在一點一點的下降，方驚蟄的意識開始出現渙散。

  只是，方驚蟄的腦袋裡卻忽然想起了一個醫學研究的報告。

  據說窒息帶來的痛苦感，並不是來源於身體內氧氣濃度的降低，而是體內的二氧化碳濃度太高所致。

  “呵——有趣——”

  一個莫名的聲響在方驚蟄的身後響起。

  方驚蟄強撐著想要回頭，但下一秒大量的空氣灌入他的肺中，氧氣濃度的劇烈提升，讓方驚蟄猛地坐了起來，咳嗽了許久，這才看清了周圍。

  他此時身處一個紅色的房間，房間十分狹長，兩側都看不到盡頭。

  地面上鋪著紅色的絲絨地毯，牆面也是紅絲絨的牆紙，就連頭上的房頂，也被漆成了紅色。

  不論什麽顏色，如果大面積地使用，都會讓人的眼睛產生不適感。

  方驚蟄感覺眼珠子疼，趕緊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身旁。

  一排血紅色的長方形物體，從自己的兩邊延伸出去。

  那物體上寬下窄，但是寬的地方也就跟普通人肩寬差不多，而下方窄的地方，看起來就比雙腳並攏的寬度大不了太多。

  靠！
  這他媽的是棺材！
  ……

  方驚蟄趕忙低下頭，自己躺著的地方，果然也是這種晦氣的東西。

  而且此時裡面鋪滿了泥土，這些泥土帶著惡心的粘稠感，弄的自己的身上、頭上和雙手都黏糊糊的。

  可還不等方驚蟄從這裡起來，他就看到合理神站在了自己前方。

  “哇哦——哇哦——”合理神靠近了方驚蟄。

  方驚蟄往後挪了挪，他最討厭別人有口臭。

  合理神說道：“你很不錯，竟然能自己掙脫夢魘之境。”

  “夢魘之境？”方驚蟄反問。

  合理神直起腰，揮了揮手，然後方驚蟄就感覺周圍的泥土正在飛速的消失，而那種黏膩感也同時在消退。

  接著他身上因為泥土帶來的髒汙，也都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消失的乾乾淨淨。

  就連他躺著的棺材，都在這一瞬間變成了一張普通的座椅。

  合理神這才說道：“夢魘之境就是你們進入的特殊環節，你們所有人的夢魘都會在裡面交織，原本想要離開夢魘之境，需要得到一枚鑰匙……”

  方驚蟄沉聲道：“鑰匙就是特殊金幣吧？”

  合理神攤了攤手，“鑰匙可以是任何東西，它的形態取決與你們所有參與這個環節的玩家。”

  “也就是說，有人的夢魘是財富或者金幣，所以尋找金幣成了打破夢魘的‘鑰匙’？”

  合理神打了個響指，“完全正確！”

  “但是我什麽都沒找著啊？”方驚蟄一攤手，“別告訴我說，你造出來的那九個廢物能找著鑰匙。”

  “不，那十一個人只是為了拖你的後腿，怎麽可能幫你完成目標。”

  合理神搖搖頭，帶著笑意回答。

  “我就說嘛。”方驚蟄一臉“我早就知道”的表情，“那你怎麽還把我弄出來了？遊戲不是還沒結束嗎？”

  “找到鑰匙不是最終目的，而是離開夢魘之境的手段。”

  合理神似乎比之前興奮了一些，一邊比劃著手勢，一邊回答。

  “拿到鑰匙的人，還要經歷最終的考驗，那個考驗與你們內心深處最渴望的東西息息相關。只要通過了考驗，就可以成功離開夢魘之境了。”

  “等會！”方驚蟄抓住了對方話裡的小瑕疵，“通過考驗，那如果沒沒通過考驗呢？”

  “呵呵。”合理神輕輕一笑，“那就會被困在永恆的夢魘裡，一遍一遍體驗痛失重要之物的折磨，直到有其它人通過考驗，獲得勝利。”

  “那如果所有人都沒能通過考驗呢？”方驚蟄不依不饒地繼續追問。

  “很遺憾。”

  合理神攤開手聳了聳肩，隻說了三個字。

  “也就是說，只要有人成功脫離了夢魘之境，遊戲就算是結束了，是吧？”

  “沒錯。”合理神點點頭，然後，忽然一下子又逼近了方驚蟄，黃金面具幾乎要貼到了方驚蟄的鼻子。

  “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看透夢魘之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