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避免死局的可能

  ……近些天，中海市的天氣一直很好，總是陽光明媚的，絲毫沒有末日即將到來的覺悟。

  導致太陽底下的人們，除了有些忙碌、有些焦灼，還有種頭暈目眩的失衡感外，一點不感覺恐慌害怕。

  當然對知情者而言還是有些不同的，他們的直觀感受只有一個——“冷”。

  陸思常坐在辦公室，雙眼失神的看著窗外的明媚風景，越看越覺得心慌，覺得渾身發涼。

  通過科研部沒日沒夜的工作和研究換來的信息，他知道這是進入窗口期的前兆，而再過一兩天，當他開始出現認知障礙，並且感覺自己跟外界逐漸隔絕開時，他就必須要被關進科研部實驗室的隔離間，配合官方進行檢查。

  這是目前針對所有官方人員因知曉太過相關信息而提前進入怪物化的處理辦法。

  但沒有人被救回來。

  無論是從全國各地送過來的那些身份各異的社會高層，還是官方人員，一旦進入窗口期就等於進入了死亡倒計時，無一例外。

  而科研部對此隻給了沉重的四個字忠告——“主動，趁早！”

  因為除了窗口期本身的反科學性外，還有很多人害怕自己變成怪物，害怕被異樣的眼光注視，害怕被研究，或者壓根不確定，等各種原因一直在拖，隱瞞不報。

  這讓科研部還無法確認潛伏期到底多久，如果更早一些搶救到底有沒有救。

  ……陸思常當然不是因為害怕才不上報的。

  他不知道整個基地還有多少人跟他一樣進入了這種狀態，並且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隱瞞不報，
  他只是覺得，自己應該再做些什麽。

  “……”

  做些什麽呢？

  他收回了因看著窗外過久而變的茫然的視線，微微低頭，視線聚焦在辦公桌上厚厚的文件、草案、報告上，深深的歎了口氣。

  然後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他現在很後悔來到中海市，身為一名年僅四十多歲的陸軍少將，他本該在其職位綻放著最耀眼的光輝，但現在，他卻覺得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泥潭中，再無出頭之日。

  周奇。

  這兩個字，即是深淵。

  七天前，周奇與國家那場詭異的談判結果出爐，雖然被紅國高層極力隱藏著，但因為涉及到的領域太離奇的問題，信息泄漏根本無法避免，半天時間不到，就幾乎在全球高層半公開了，越傳越凶，愈演愈烈……

  但還沒等各國高層有所行動，緊隨其後的……一個極富衝擊力的信息將所有人的給震住了——

  知道的越多，越危險，
  知道的人越多，末日來的越快！
  這給所有人打了個措手不及，因為這就像是周奇故意設了個陷阱，引得所有人跳進去一樣！
  他早就知道這種事一定會帶來大轟動，早就知道有很多人就是不會遵守保密協議之類，但他依然選擇了那些做法讓消息隨意的傳開了，然後緊接著又告訴所有人：“這個消息裡帶著病毒哦～你們隨便鬧吧，末日出來都是因為你們鬧的，你們自己看著辦……”

  這不是魔鬼是什麽？
  於是乎，在各個國家焦頭爛額的開始封鎖消息，壓下所有行動，並試圖祈求上帝給他們一雙從來沒聽見過“周奇”兩字的耳朵同時，

  國內外，很多知情人士內部開始宣揚起了一種思想——

  “周奇是魔鬼！”

  “周奇是末日之子！”

  “周奇會帶來世界毀滅，要消滅周奇！”

  “……”

  而陸思常，或者說陸少將，就是在那個時候響應號召，來到中海市的。

  那時候的他，還並不能深刻的意識到情況究竟有多麽嚴重，或者說，那時候全世界都還沒意識到情況有多嚴重。

  他以為，一切還可以用道理，或者暴力解決。

  但他後來發現自己錯了。

  周奇一次一次的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一次又一次的打破所有人的三觀和認知，讓所有人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個笑話。

  而，這種情況，預期和現實造成了嚴重錯位，所帶來的結果自然是接連不斷的打擊。

  明明簡單的事越來越複雜；明明很好處理的事情，卻始終無法下定論；無論情況多麽緊迫，上面給下來的消息永遠是等等，再等等……

  陸思常知道，這件事牽扯到太多，對國家、政治、經濟、文化、世界格局，乃至人類認知，都是一次衝撞，
  偏偏作為源頭的周奇，還是一副滿不在乎，隨心所欲的樣子，這才讓情況變得不受控制起來。

  但，這難道要全怪罪於周奇一個人嗎？
  或者怪罪那些暗中搗亂的，借機牟利的人？

  誰都不怪，實在是他們本身做的太差勁了，各種優柔寡斷，各種派系鬥爭，眼看世界越來越亂卻沒有任何進取……

  他甚至隱隱覺得，現在這樣的局面是必然的。

  因為，整個人類的高層永遠都有一個最大的劣根性，就是對事件處理的滯後性，永遠都是等事情出來了再解決，而不是提前全力防患於未然，因為誰都不敢保證，一旦事情沒發生，去承擔損失的責任………

  “……”

  走著走著，陸思常看到了基地內貼著的標語。

  【負重前行，換來歲月安好】

  呵。

  陸思常想笑。

  這是每個軍人的信念，但其實這並不是一種無私的想法，因為每一個負重前行的人，都在想著自己有一天去安好的歲月裡享受余生，或者讓自己的後代活的舒服。

  而現在，如果真的有一種壓力，讓人意識到無論怎樣的負重前行未來都不可能看到光明，他們還會有這麽無私嗎？

  “……”

  這樣想著，當陸思常路過議政廳時，他停下了腳步。

  他不是想進去做什麽，雖然身為少將軍銜，但他依然不是每次都有資格參加會議，而這次停下，是因為他聽見有人在吵。

  “……你們難道還嫌不夠亂嗎！？周奇已經說過，不要去打擾他，不然中海發生什麽，世界就會發生什麽！你們為什麽要貿然派人去接觸？？”

  這是保守派的發言。

  “這時候知道重視他的話了？？之前怎麽沒聽？如果不是你們自以為是的改變了戰略規劃，情況還會這麽糟糕嗎？”

  這是激進派。

  是的，

  因為局勢緊迫，國家不可能把更多人才精英再拉進中海市這個無底洞，那麽本身就已經在中海的資源就必須整合，所以各個派系基本已經共聚一堂。

  但爭論也隨之變多了。

  因為在過去幾天，高考期間裡，激進派不止一次派人去接觸周奇，先是送研究報告，後又讓陳柏林登門拜訪，

  這使得已經與周奇達成“合約”的保守派出奇憤怒，認為這是破壞了他們的計劃。

  爭吵還在繼續：

  “……你們都是瘋子！如果真的如他所說那樣誰承擔得起？那位能承擔得起？”

  “承擔？有用嗎？世界注定會因他而迎來毀滅，我們應該先利用這點做些什麽！而不是像你們一樣火燒眉毛了還在當縮頭烏龜！”

  “胡鬧！！就是因為你們這些天的自以為是，才會讓局勢變得如此糟糕！”

  “……但我們知道，至少不能他說什麽就是什麽，誰也不敢保證他到底站在哪一邊，是玩遊戲還是在找樂子……”

  “……”

  陸思常歎了口氣。

  其實矛盾在過去幾天一直都有，因為國家根本無法掌控有關周奇的，任何事情的發展，所以一旦某個項目規劃失敗，爭吵是必然的。

  這還只是國內自己家高層，更多時候，中海外面，官方和其他國家吵得更凶。

  陸思常沒有繼續聽下去，他揉著太陽穴，邁開步子離開了議政廳。

  很快，他又到了技術分區。

  基地還在建設，導致這裡的技術部門很多，甚至有些雜亂，從硬件設施部門，軟件信息部門，大大小小幾十個，
  與高層議事的區域的清冷不同，這裡到處都是穿著工服的人，密密麻麻，他們來回穿梭，步履匆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疲憊。

  陸思常一走到這裡，就有很多人和他打招呼，什麽“shou長好”、“can謀長”、“長官好”，值得一提的是，從幾天前，這裡已經被禁止鞠躬、行禮等無用動作了，所以這些人也就說句話，點個頭，便立刻去忙自己的事。

  陸思常腳步沉穩的走進這裡，一副來視察的樣子，引得頻頻有人向他報告些什麽，但其實他並不是管理技術部門的，過來只是隨便逛逛。

  一路上，他聽到了很多對局勢不利的話。

  “……網絡信息真壓不住了，現在聰明人太多了，何況現在出現這麽大的異常情況……”

  “哎，太難了，在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所有人都認為我們在做一件錯事，所以我們的阻力前所未有的大……”

  “可如果讓所有人知道真相，我們做這一切又失去了意義……”

  “……”

  陸思常聽著這些，慢慢離開了技術部門。

  他知道，信息封鎖不住並不全是技術原因，更多的是因為人。

  如果全人類都是一條心，那麽別說封鎖一個城市，就連末日這個概念都能被輕易抹去，
  真正的關鍵在於，是有很多人不想讓信息封鎖。

  有些人到死都想拉墊背的，想拉世界下水，有些人就喜歡亂世，有些人就喜歡挑戰刺激。

  雖然人與人的基因相似達到百分之九十九，但每個人的認知和文化差異都有很大不同。

  有些國家的人腦子根本就是一根筋，他們好像不能理解，“相信的越多，末日來的越快”，不能理解什麽叫量子力學社會學、傳播學，他們滿腦子都是政治、利益……

  所以啊，末日真的不遠了。

  全世界的末日。

  “……”

  陸思常一路走著，一路想著，不知不覺，竟來到了科研部。

  他看著那些實驗室裡的科研人員，甚至第一時間沒意識到自己很快也要被關到這裡研究。

  他腦子裡都在想目前的局勢和分析。

  目前為止，有關於怪物與窗口期的研究方向，遭遇了重大阻力。

  現在，這裡已經出現6隻怪物，還好都是在中海市誕生的，所以還沒造成太大影響。

  第一只是程鈺人，沒什麽好說的。

  而接下來的三隻，是變化之後，在其所在的地方造成了一定傷亡才被抓捕回來，好在官方有了經驗，抓捕三隻怪物都沒死多少人。

  再之後的兩隻，則是在基地內變的，沒有造成額外傷亡。

  因為官方意識到怪物無法複原並且以人類目前科技無法獲得任何好處後，開始把重心放在了解決窗口期的問題上，開始大規模搜查進入窗口期的人，並接入中海市隔離。

  這些人如周奇所說，都是一些隱藏極深的高官權貴、間碟、秘密組織成員，除了極少數還算乾淨以外，每個人手上都有很多血。

  也就是周奇所說的壞人。

  隔離期間，有兩隻怪物在科研人員的眼皮子底下變成了怪物。

  可笑的是，當時官方還以為自己似乎對這件事有一定的掌控力了。

  後來才發現，這只是所有人的一廂情願，因為接下來，官方人員自己也開始陸續進入窗口期了……

  這是很無奈也很悲戚的事，即便上層對此作了一些防范措施，比如每個部門人員知道的信息不一樣，或者說只知道一部分，不知道全部，但還是有太多人會感覺到害怕，會恐慌，而他們本就頂著天大的壓力在進行工作，情緒激蕩之下，中招在所難免……

  所以，
  目前為止，整個基地雖然只有六隻怪物，但被隔離的窗口期人員，達到了恐怖的兩千人！
  而在陸思常之前，也已經有三位有權利的高層中招。

  他將是第四個……

  “還能做些什麽呢。”

  陸思常無奈歎息著。

  他現在知道為什麽那些平時看起來平穩鎮靜的人，在被確認窗口期，並被隔離時會那樣的失態了，因為太絕望了……

  那麽自己會什麽時候變呢？
  他再次停下了腳步。

  此時他已經來到了一間進行開顱手術的實驗室。

  實驗計劃內容是，將進入窗口期的實驗人員，腦內掌管情緒的部位切除，或者破壞，看是否能將人在窗口期拉出來。

  而他所知道的信息來看，這個項目已經實驗了近幾十次，大腦的每個部分的各種情況都實驗了個遍，依然沒有任何頭緒。

  有的反而會加重人變成怪物的節奏。

  “……”

  陸思常面無表情的看著那些實驗人員的忙碌，看著他們言行舉止中流露出的麻木，感覺到深深的無奈。

  可笑的是，他們一開始還妄圖把怪物複原，現在呢，連一個所謂的窗口期都解決不了……

  一旦進入窗口期，就是死局了。

  自己，馬上也就要死了。

  陸思常想。

  遺憾的是，直到現在，他都沒想到自己能在這之前做些什麽。

  是像他之前的某位領導一樣依仗職權鬧一番？還是找個地方，給家人通個電話？然後平靜的等死？

  這些都不好啊……

  乾脆還是主動上報吧，提前隔離，也許還有救……

  如果能不進入窗口期就好了……

  陸思常想。

  突然，他睜大了眼睛。

  “為什麽，不能讓正常人在進入窗口期前就失去情感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