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預演，賭注，展望！

  那一個個行走在以身為種道路上的生靈，都有可能得到這份饋贈，被人以不可揣度的手段，將一段相同的過往與經歷注入其識海。

  一尊仙帝霸主的過去，祂的經歷，祂的道果，祂的理念！
  這是何等可怕的造化？

  當然，亦有可能化作讓人絕望的劫難。

  女帝忽然想到了什麽，於是她再看帝尊，神色無比凝重肅穆，嚴陣以待。

  “命運的饋贈，不是沒有代價的……你眼下得到了一尊仙帝霸主的過往一生，或許有朝一日也會需要你的全部一生去償還！”

  “所以，需要我幫你嗎？磨滅那份記憶，斬斷這道因果！”

  準仙帝級法力洶湧，在她身前，那口天地烘爐在複蘇，流轉祭道神威，似乎一言不合，它就將在此大殺四方！

  帝尊沉默，他聽懂了女帝的言外之意。

  正所謂“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帝尊恍惚間如大夢，若莊周夢蝶，他則夢到了自己化身成那位長恆古帝，這本就是一件極度可怕的事情。

  哪怕這段記憶是嫁接過來的，帝尊只是帝尊，並不是長恆……但是修行的境界，越到後面，越是奇詭，誰都說不準會有多恐怖的後果。

  如仙王，只是頌其名號，便有感應，顯化出化身。

  如仙帝，更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而祭道！
  這種層次，已經擺脫了天地間種種大道、秩序的束縛，涉足“無”的領域。

  其中的大成就者，那些觸碰到超脫的不可思議存在，更是立身在永恆未知的狀態，生死不足以定義，真假不足以描述。

  哪怕帝尊本質不是長恆，並非他的輪回轉世，不是他特意點化映照的化身……可，這重要嗎？
  或許，隨時間推移，帝尊自己就在變，一點一點的變化成長恆，將彼此的命運構成一個自洽、圓滿的環！
  即使長恆在前，帝尊在後……可這也無所謂。

  時間，歷史，對這等人物來說，是可以玩弄的！

  就像是——魔祖與魔帝！

  世人都認為，當世之魔祖，是魔帝逆天歸來的映照之身，是古老仙帝霸主的輪回轉生，是老黃瓜刷綠漆——擱那裝嫩呢！

  可，女帝心中卻有不同的看法。

  她是看著魔祖從最初弱小時候成長起來的，是其半個師長，是天使投資人，完整見證過魔祖的大病和大活，對其抽風和抽象深有感受，對之天賦和才情感觸最深。

  魔祖源自魔帝？

  不，可能魔帝才是後來者，源自魔祖！

  隨著十位古帝霸主浮出水面，他們的事跡被後世人費盡心思窺得點滴……魔帝亦然。

  女帝經過對比，暗中揣摩，覺得魔祖可比魔帝“病”的厲害多了！

  魔帝，魔祖，誰為源？
  女帝有自己的猜測。

  若猜測為真，整個世間都得癲，高原厄土又雙叒叕大地震，高原意識多半會瘋：“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十個始祖裡有九個頭生反骨，卻沒想到剩下的那個，二百零六塊骨頭，全都特麽是反骨……”

  人世間，真情何在？！
  女帝選擇保持沉默。

  或許是對她這份沉默的讚許，有天地烘爐為她所掌，是默契，是賄賂，是收買……當然，也有可能是背鍋。

  女帝笑納了。

  也正是因此，她對帝尊身上的變化再怎麽重視也不為過。

  因為，可能有那麽一天，從帝尊那虛幻的夢的記憶中，便走出了一尊真實無虛的長恆古帝。

  於想象的世界中，一個有著記憶，有著情感，有著故事和形象，有生亦有死的倒影、幻想，“祭”掉了想象世界中的“規則”與“大道”，從可以被定義與約束的層面超脫出去，勘破“色”，勘破“空”，就此打破次元壁，來到現實，成為有情眾生的一員！
  女帝有非凡才情，極擅觸類旁通。

  她觀古之十帝霸主道路，此刻其中有數人所踐行的理念若警鍾長鳴，讓她觸動。

  ‘先降維，再升維……嗎？’

  ‘以他人意識精神作土，將己身降維，化記憶經歷為千百兆億之種子，播撒下去，以他人的人生經歷為陽光雨露，以點點滴滴勇氣、信念、豪情，作為花粉，繁衍培育……一千個人心中，就有一千個長恆古帝。’

  ‘種子，是相同的種子，都是那位古帝霸主的一生，但是因土壤的不同，花粉的不同，終會發生改變，成為契合被饋贈者的形狀……也將因此‘活’過來。’

  ‘每個生命都是鮮活的，種子則伴其成長，或許在這個成長的過程中，這一枚種子會不斷的成長、枯萎、輪回、新生，每一次都會留下印記，如……舍利子。’

  ‘有朝一日，千千萬萬的舍利子一同在那精神的世界中閃耀，共鳴出最鮮活的身影，在虛幻的世界裡進行‘祭道’，將這精神世界的主人所制定的‘規則’與‘大道’都祭掉，打破枷鎖，超脫在上，就此來到這個世間。’

  ‘唔，未必這麽粗暴、直接……有可能是變客為主，是倒果為因，是將那精神土地原本的主人取代、磨滅，一念間，重塑這片精神的世界。當寄托了一個生靈所有記憶與情感的精神世界被改變到面目全非，那個生靈也與死去無異了……活著的，是實現了升維的‘長恆古帝’！’

  恍惚間，女帝想起了從“天地烘爐”中解讀到的信息，那是魔祖對祭道之上領域的見解——

  在那種層次，於祭道之上的存在眼中，所有大道皆如水流，一念可蒸乾。

  命運，造化，因果，天道等，彼時都不過是最為虛弱的泡影，不及伸手觸碰，就崩滅。

  永恆、大道，大千世界、所有時空、宇宙之外、混沌之外、無所不在，從古至今，再到未來……都可在立足這個領域的生靈一念間消散，眸光所致，枯竭所有，重現所有。

  何其相似！

  仿佛是一場預演！
  在無數被選中、接受饋贈的生靈精神世界中，進行超脫的預演……

  只是想想，就讓女帝屏住了呼吸，感覺到滔天恐怖的壓力，從冥冥中壓迫到她的意識上。

  女帝從未有一刻如現在這般，清晰徹底的體會到古老時代那製霸了上蒼與諸世的十位霸主人物的可怕。

  尤其是這位長恆古帝，在十帝中都是坐三望二，甚至可能是數一數二！

  十位古帝，雖同為霸主，但……亦有高下之別。

  或許在當年，他們的戰力相差無多，是同一個層次。

  但是萬古歲月後再回首，十帝早已因為整活才情的不同，分流了。

  魔帝、長恆、道尊、大乘山王佛，這四個人坐一桌，他們各有絕活，主動出擊，各自都切中通往超脫的脈絡，所整的活高端大氣上檔次，與他們之外的六尊古帝霸主拉開了巨大的差距。

  有蟜、玉皇、命運道主，這三位湊一塊，面對超脫的考題，也算是各顯神通，就是路子野了些，有點邪門歪道、旁門左道的意思。
    最後剩下的三位……時運不濟，不提也罷。

  如今，道尊袖手，魔祖遠走，大乘山王佛的道果寄托——四極浮土被一尊紅毛的始祖拉扯……可只是長恆古帝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余波擴散，就讓女帝感受到大恐怖。

  一時間，她神經緊繃——今日帝尊的遭遇，在將來未必不會成為她的遭遇。

  且，這代表了什麽？
  長恆，這位古老可怕的仙帝霸主，如此預演，是在猜測嗎？猜測整個世間，都如一場大夢，是一個恐怖存在的精神意識世界所化？
  只是，這個世界太逼真了，逼真到找不出破綻來，逼真到早已煉假成真？
  所以，想要跳出，便需要祭道，且不止一次，才能超脫？

  故此，長恆古帝篩選種子，進行預演……

  ‘相較於過去，這位古帝蟄伏於暗中，無聲無息的引導，防不勝防。’

  ‘而今，祂擺明了車馬，轉暗為明，卻似乎……更難對付了！’

  女帝看著帝尊，恍惚間透過他看到了一尊淡漠威嚴的無上仙帝，在俯視諸世蒼生，像是在俯視自己的苗圃。

  但，即使“看”到了，又能怎樣呢？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帝尊，是棋子，卻未必是唯一的棋子。

  殺一個帝尊不難，可難道還能殺盡天下人嗎？
  輪回的規則，在漫漫歲月中被改變了——一條花粉路的開辟，在諸世間揚起花粉粒子，深刻的影響到天地，影響到眾生，影響到輪回。

  時至今日，每一個生靈即使經過輪回的磨盤，磨滅了一切前塵過去，所留下的形體，也是……精神種子。

  精神的種子落入人世間，扎根在後天的身軀中，化作全新的魂光，由此開啟新生。

  或許這些種子，都能成為那位古帝的棋子。雖然這樣的種子良萎不齊，不像是荒天帝、帝尊這樣修行以身為種，在紅塵中歷經磨難，將己身的種子蛻變到完美無瑕。

  但是，做備胎，也不需要太高的要求。

  打草驚蛇，只會讓那位古帝潛藏的更深，擴散的更廣。

  總有人，會心甘情願的成為棋子，尤其是在這個動蕩、朝不保夕的時代。

  ——女帝！我們求求你，別再查長恆古帝了行嗎？

  ——長恆古帝壞不壞，我們這些被點化的人還不知道嗎？
  ——我辛辛苦苦當了三十年散修，被神朝霸凌，被聖地驅趕，落魄流浪，混得還不如一條狗。更不要說，這個時代朝不保夕，邪祟降世，詭異喧囂，大家都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現在還不容易有了逆天改命、抓住一線生機的機會，可您非說這是一位古帝霸主的陰謀！

  ——就算是陰謀，我們也認了。我們眼下隻想活著，想不了太長遠的未來……

  蒼生多艱。

  哪怕飲鴆止渴，也有無數人會迫不及待的一飲而盡。

  普通人如此。

  強大如帝尊，亦……如此！
  他注視女帝，看著那神威蓋世的天地烘爐，忽然笑了，“我這一生，自信不弱於人。”

  “縱然是古老的仙帝霸主，將我擺弄如棋子，我又如何不敢應戰？”

  “他既敢送我一生經歷，我就敢照單全收。”

  “我也不是沒有底氣的。”

  帝尊笑道，“當年，魔祖與原始天帝於大夢萬古中、於歲月長河上，坐而論道，興之所至，將我作為實驗品，掂量三世銅棺的奧妙。”

  談笑間，他又一次變臉，同時曝出一段往事，是魔祖和原始天帝的整活，缺了大德。

  “嗡！”

  天地烘爐輕震，像是一個生靈在幽幽的注視帝尊。

  於是，帝尊自然而然滿口稱讚，“我要感謝這兩位陛下，讓我被三世銅棺影響，開啟了潛移默化的改變，向著一張特殊的面容轉變。”

  “在如今，水落石出，我已知這張面容之根本——那是三世銅棺主人的臉。”

  “能跟三世銅棺主人有同樣的面容，是我十世都修不來的福報啊！”

  帝尊感歎。

  同時，女帝失神。

  這張臉，午夜夢回，總是於她心中浮現。

  “認真說來，當我的面容發生改變，便已經沾染上了一份滔天的因果。”帝尊笑道，“或許在昔日，這份因果不算什麽……道友的兄長便身具這樣的面容，還是不幸凋零了。”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

  “輪回主複蘇，與之有大因果的銅棺主，還會沉寂嗎？”

  “多半是不會的！”

  “我已入局。”

  “既如此，債多了不愁。”

  “想要奪走我的全部？”帝尊笑容收斂，面無表情，“來，打一架吧，分個高下！”

  “讓我看看，是詭異的源頭生靈更強？還是曾經的古帝霸主更能算計？”

  “我很期待結果。”

  “這很危險。”女帝開口。

  “這個時代，還有安全可言嗎？”帝尊幽幽反問，“要麽隨波逐流，不知哪一天就在最可怕的祭道戰中被余波化作虛無。”

  “要麽逆天一搏，賭上一切，在絕境中掙扎而上，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崛起，成就巔峰，睥睨古今！”

  ‘甚至，展望……超脫！’

  帝尊在心中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