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根骨
  雲間城，茶樹巷，小院內。

  李長老帶著笑容敲開了大門，張口就來：“小友，莫小友，這段時間老哥哥著實太忙，沒來看你。

  怎麽樣？
  這雲間城的生活還過得習慣？”

  莫成君瞅著好像是綻放菊花的一張老臉，雙目微微一眯，就笑著道：“當然很好了，這裡可是雲間城，朝看雲海，暮觀雲霞的天上雲間，能有什麽不好的。

  就是這人生地不熟的，想幹什麽也都不容易，老弟我連坊市都進不去，實在可憐。”

  李長老臉上笑容微微一滯，又哈哈大笑起來：“這算什麽？
  過兩天，我帶你好好地逛逛那坊市，有我在，就沒什麽地方是你不能去得。

  買東西時報我的名，不打個八折就是老哥我無能了。”

  莫成君笑了，笑容微微收斂：“李長老，伱這是有什麽事兒吧？”

  李長老笑容不變：“我能有什麽事兒，就是若離仙子又來找你，在玄元閣等候，要不我們現在就過去？”

  “原來是這樣啊！”

  莫成君笑的意味深長：“那李長老可知，若離仙子為何來找我？”

  “具體的我不太清楚，但我見了兩位悟道殿的師兄跟隨，不知是何事？”

  “悟道殿啊？！”

  莫成君又笑了：“看來是為我檢測修行根骨的。”

  李長老失聲：“啥？你到現在還未檢測根骨？”

  “怎麽？這有問題？”莫成君奇怪反問：
  “沒事，沒事！”李長老的笑容越發親和了：“要不我們現在就過去，可不能讓若離仙子和兩位師兄等急了。”

  “那好！”

  莫成君答應，舉步向外時，突然回了一句：“也不知道李長老剛剛說的是否算數？”

  “什麽？”

  “就是報你的名，買東西可以打八折啊？”

  “咳咳，那是當然。”

  長街上，莫成君和李長老並排行走，路上行人自覺避開，只是所有人都覺得今天這位李長老的笑容，有些僵硬。

  ……

  雲間城說是城市，但終歸和普通城市不同，這裡不受大玄朝廷管轄，沒有縣令知府，沒有城隍廟宇，也不存在衙門捕快。

  這裡的一切職能由星河劍宗替代，無論是稅收，法度，城市布局，人口管理和治安環境之類的職能也都是由宗門外事堂主管。

  而這個外事堂的辦事地點即是玄元閣，位於坊市中間，那最大，最宏偉的建築就是。

  此時，莫成君就是被帶到了玄元閣，進了內廳後，沒見到若離，就被一老一少兩個人領走了。

  他們來自星河劍宗的悟道殿，專司的就是功法收集，術法保存，藏書閣維護，殿前傳法，以及新弟子的招募和入門檢測等。

  換句話說，他們就是星河劍宗的教育部門，油水不大，但極為重要，是一個宗門傳承的基石和保障。

  而他們對於新弟子的入門檢測之嚴密和繁複，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本來，莫成君以為整個過程就是摸個骨，用個術法檢測下體質什麽的。

  可事實證明，那是小說家言！

  如果說科技文明是以各種機器去觀察世界，那麽在這裡，用的就是靈機。

  而以靈機為切入點，他們已經有了完整的認識世界，觀察世界的方法和手段。

  根骨檢測其實是一門極為嚴苛的學問，在長達一個時辰的時間裡，從摸骨，驗血，透視，到屬性親和，經脈張力，丹田容量。

  再到靈機感知，心性，精神專注等等足足有數十項，愣是讓莫成君有一種做全身體檢的感覺。

  甚至到了最後，很多項目他已經看不懂了。

  莫成君也有些明白，這估計是他當小白鼠的最初階段，他也是早有預料，心情放平，任由兩人折騰。

  直到一個時辰後，天色將晚，紅霞漫天。

  雲間城，坊市，玄元閣，內廳。

  “兩位師弟，怎麽樣了？”若離放下手中茶盞，輕聲開口：
  她的對面，一老一少兩位悟道殿弟子不由的對視一眼，目光中盡是一言難盡的複雜。

  “您還是自己看吧？”說著那年紀大的將一張紙遞到了若離面前。

  若離沒接，只是掃了一眼，看著密密麻麻的各種文字記錄，又看著老人道：“你確定讓我看？”

  老人微微一僵，似乎反應了過來，有些訕訕的將手又收了回來。

  好吧，這東西太專業，專業到非專業人士根本看不懂，就和你拿個片子讓普通人看一樣，片子認識他，他卻不認識片子。

  “詳細說說吧？”若離倒是沒有為難他們：

  青年和老人再次對視一眼，由青年率先開口道：“這位，恩，莫兄的身體沒有任何修煉過的痕跡，但對靈機的粘性極高。

  換句話說，只要靈機進入他的身體，基本不會出現任何滲漏的現象。

  別人修煉一晚，能留下三點靈機，那麽他至少能留下六點，先天就得快上一倍。”

  老人接著開口，聲音中有羨慕：“這還不算什麽，他還對靈機有著極高的感知能力，在我的測試中，這一項的數值已經拉滿了。

  不過我懷疑，其實是這些數值限制了他的發揮，他真要是說自己可以直接用眼睛去看到靈機氣機，我都不懷疑。”

  年輕人又道：“他的根骨不算絕佳，但也不錯了。

  可他的心性才是最驚人的，問心一關，他過了九層，堪稱毫無窒礙，天生的修仙種子。”

  說到這，他已經掩飾不住自己的渴望了，仙途攀登步步艱難，其實不怕看不到進步，只怕卡在哪個關卡毫無寸進。

  這‘問心’一關，你說它不重要吧？
  它無形無影，似乎也不會影響修行。

  可你要說它重要吧？

  任何一位仙宗大德沒有對應的心境，也只會引心魔入體，身死道消。

  老年人又接過話茬，他的語氣中有著濃濃的不可思議：“他的血脈很純淨，純淨的不可思議，幾乎沒有任何駁雜。

  換句話說，他祖上至少千年以內沒有混入妖族血脈。

  這要不是看到了，我都覺得難以相信！

  我懷疑他應該是某種體質，類似於先天道體之類，但明顯不同，可能是什麽我們沒有發現的種類。”

  年輕人又開口：“最難能可貴的是，這麽純淨的人族血脈居然對各屬性靈機都有不錯的親和，無論是地火風水，還是青木庚金都極為均衡。

  也就是說，對於功法秘籍這塊，他其實不挑，可以練術法，也可以禦使劍訣，只看他喜歡。”

  老年人又開口，聲音中已經充滿了嫉妒：“還有還有，我們還檢測了……”

  若離已經聽不下去了，他連忙打斷：“等等等等，我是讓你們來做根骨檢測的，不是來唱雙簧的。

  現在，把你們臉上的羨慕嫉妒恨都收一收。

  然後，告訴我最後的結果？還有，你們的建議？”

  老人和青年又對視了一眼，目光中充滿了惋惜。

  最後還是那老人道：“外門吧，可以把他放到外門，恩，試試？”

  “什麽？”若離看著兩人，隻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合著你們兩個剛剛吹了這麽久，根骨卓絕的都快要滿溢了，居然只能入外門？
  兩人也似是知道若離的疑惑，青年立刻開口：“這位莫兄什麽都是驚人，唯有一點不好。”

  “別賣關子了。”

  “是壽元！”

  “壽元？壽元怎麽了？”

  若離詫異：“他的面相至多二十來歲吧？”

  “可能是他的體質過於特殊，也可能是誤食過某些類似駐顏草之類的靈果？”青年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奈：

  老人更是滿眼的痛惜：“最終的結果，他已經過了不惑之年。”

  “不惑？”

  這一次，若離也愣住，許久後，她才又問：“你們，確定？”

  老人絮絮叨叨的開口：“具體的骨齡，我們沒法測，那需要動用定向的宗門重器，消耗甚大，悟道殿雖有，可我們帶不來。

  但簡易的方式，我們至少換了三種。

  術法，器物以及血咒，基本可以確定了。”

  “只是基本？”

  若離不死心：“要不，我以真傳的權限，向宗門遞過申請？”

  青年卻更有主見，直接道：“其實不必了，我們已完全可以確認。

  他，過了不惑之年。”

  此言一出，若離也再無言語。

  許久，只是幽幽一歎在房間中響起。

  ……

  莫成君做完根骨檢測後就入在後廳等待，哪怕是以他的心性，這一刻也有些忐忑。

  星河劍宗有外門和雜役，但真正天賦驚人的卻是可以直入內門。

  由某位金丹真人收入門下，做入室弟子，可手把手的教。

  這起點就已經截然不同了。

  足足換了兩盞茶後，莫成君終於見到了若離。

  她一步步走過前廳，走到莫成君的面前，那薄紗遮住了她的臉，但那眼神中的複雜韻味，卻是幾乎流淌了出來。

  莫成君察覺不好：“怎麽了？”

  若離開口：“你的天賦絕佳，即使是在星河劍宗都可直入內門。

  但唯有一點無法避開，我且問你，你是否已經過了不惑之年？”

  莫成君腦海裡冒出個問號，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惑之年指的是四十歲。

  人過四十，即為不惑。

  可他，有沒有超過四十歲？
  好吧，這問題還真沒法回答。

  他有記憶的最後時刻，必然是沒有過四十的。

  但穿越這種事情，他沒有經驗啊？

  誰知道這個過程中，他的身體有沒有發生什麽變化？
  更不要說，他到現在為止，是怎麽穿越來的，都還沒弄清楚！
  可若離的問話，也不能不答。

  微微思索，莫成君還是點了點頭，以一種玩笑的語氣，道：“我只是看著年輕，其實已經很老了。”

  “可壞就壞在這裡！”

  若離微微歎息：“你要知道，無論是修仙還是練武，第一關都是引氣。

  引天地靈機入體，與經脈中流轉壯大，若是歸於下丹田則可以用之洗滌血脈，強化自身，壯大氣血，錘煉肉身，直入武夫九品，步步攀登，最終可入武仙之境，凝聚法身，戰力無窮。

  可若是歸於上丹田，則可以滋養肉體，壯大神魂，加強身體與天地之間的交合，以法力引天地之力，用出種種不可思議的術法手段，此為仙道。

  武夫九品，仙道六境，關關如天塹，唯破關之後，才可步步登天。”

  “然而，無論是武道，還是仙途，都無法否認一件事，時間不夠。

  要知道，引氣之境不僅僅不能增加壽元，反而因各種暗傷，會透支壽元。

  唯有四十歲前破入先天七品或是築基，才有可能繼續攀登，有證得宗師或金丹的可能。

  若是年過四十，但在六十之前者，即是突破先天或道基，但終身無望宗師或金丹。

  而你，年過四十，卻還未開始修行！”

  莫成君突然問：“那若是年過六十呢？”

  “終身無望築基，引氣十二重已是極限。”

  若離說的斬釘截鐵，頓了頓，又道：“悟道殿給的建議是讓你入外門，這樣既不佔用太多資源，又能給你一個機會，至於你最終能走向何方，誰也不知？”

  “而我給你的意見是，先等等，等我師尊回來再說！”

  “所以，你先回去吧，等這場戰爭結束，也等我師父歸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