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言之所預

  很複雜，大概情況就是現在比較有希望的兩個院首候選並不服眾，還有一批對誰都不滿，於是想辦法從中搗亂的人，他們自己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於是就推了趙心瞳出來攪渾水。

  這些年下來，雖然她潔身自好，但在道徒們之中超高的人氣還是引來了不少人的嫉妒，推舉她出來可不是什麽好事，不管那兩位真正的候選者誰最後上台，都對她不利。

  對她而言，懶得爭執而已，合則留，不合則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只是，可惜了她在這裡的一些修行探索，就資源而言，很難找到比紅葉道院更好的地方。

  幾乎是用資源堆積起來的觀星台，大型的神秘法陣，對古老神秘器物的追求……很多人都以為卦算一道就是最省錢的修行，順便擺弄幾下數籌龜殼……這是不對的，可能卦算一道到了最後會化繁為簡，但在前期的消耗是極其驚人的。

  煉丹的消耗也驚人，但好歹還有產出；但卦算的產出該怎麽算？很多時候算出來了都不敢輕易對人言，白白消耗。

  既厭倦紅葉道院的內部傾軋，又暫時離不開這樣一個十分完美的修行環境，這就是她內心掙扎的原因。

  就像現在的秋賞大會，也是有意紅葉院首的幾個候選人互拚人脈的機會，既然要競爭這個院首，強大的人脈必不可少，就代表了未來上位後能夠爭取到的資源，能夠推薦的去處，能夠拉來的資助，一個人脈廣泛的院首對道徒們未來的落腳之地乾系重大。

  三個候選人中，前兩位都在紅葉道院耕耘多年，此次為了自己的上位更是不遺余力，費盡心機的拉來了不少門派修士，有太浩本國的，也有各家道門的，還有不少魔門旁門的。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通玄境，少部分感神，也有幾一些自然境通天三重修士；他們可能在各自的道統中還不算什麽核心，但對這些道徒來說已經是高山仰止，視為修真成功人士的典范。

  林林總總數百名修士匯集，看起來排場十足，但只有局內人才知道，這樣的聚會連法會都不是，不過是一場屬於家長們的松散之聚罷了。

  這兩位候選人在人脈上鬥了個旗鼓相當，但第三個候選人卻悄無聲息，趙心瞳別說沒有什麽人脈，就是有她也不會無聊的動用，對無意競爭的她來說，這些都毫無意義。

  長夜將盡，乏善可陳的演法傳道已經接近了尾聲，可能上台的修士們也心不在此，就顯得有些敷衍，草草了事。

  一整夜的道法演示不僅上修們沒什麽心氣，就連道徒們看的也甚是無趣，對這些底層小修來說，他們也希望選出一個自己真正擁戴的人選，不是老氣橫秋的，暮氣沉沉的，而是充滿朝氣的，讓人賞心悅目的。

  接下來是紅葉道院秋賞大會最負盛名的重頭戲-寓言讖語，往屆大會都是隨便抽取修士上來互辯，可以是道院師長，也可以是遠來的客人，但這一次因為事關院首之爭，所以舉辦方私下裡已經形成了共識，就在三個候選人之間選辯。

  也算是當著大家的面，一較幾人的道境高低，感悟幾何。

  因為只有他們三人參加，所以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多，辯論不需要太過繁雜，更需要見解精微，直擊本質。

  因為題目是隨機抽取的，所以沒有事先準備的可能，比的就是各自的經歷，修養，學識眼光，以及對傳業授道者來說最重要的表達能力。

  修真界多的是茶壺，煮餃子倒不出來，這樣的人是不適合為人師的。

  現職院首站了起來，白發蒼蒼，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就連修行都不再能遮掩，是該離開頤養天年的時候了。

  把手一抹，借助特殊的法陣，紅葉城及其周圍數十裡方圓盡在映像襯托中，逐漸歸於一點，景象漸漸明晰，

  那是紅葉城外一座祭典山神的村寺，巴掌大小的地方，破敗不堪，早已沒有了香火，被人遺忘的地方；半截土牆後還有狐狼鬼頭鬼腦閃過的身影，大概是本能感覺到了什麽，匆匆的離開。

  積滿灰塵的祭台旁趴著一個人，隻從氣息來判斷已經死去多日，身體上還有被噬咬的痕跡；因為穿著太過破爛，人又只能看到背影，所以甚至不能辨識是男是女？
  紅葉城還算富庶，但即使這樣，也多的是身世飄零，無家可歸的人。

  這樣一個真實存在，正在發生的場景，就是辯言的引子，也是紅葉道院一直在提倡的東西，修行不能脫離生活，辯論也不能。

  院首把手一伸，一名黑須道人站了起來，他就是三名候選人之一，

  “今生悲苦，且看輪回，來世輝煌，猶未可期？人世滄桑，一了百了，道盡燈滅，從頭再來。”

  這黑須道人說的是輪回，也是修行人對生死的基本理解。

  另一名白袍道人也站了出來，他也是競爭者之一，“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洋洋灑灑的長篇大論，著眼點不在生死，而在拚搏，一句話就是：自己不努力，死了也活該，凡人如此，修士也一樣。

  輪到了趙心瞳，她本不想起身，借此機會放棄就是，也算是表明自己的態度，但老院首充滿期待的目光看過來，她也不想讓老人失望，畢竟是老院首把她請了回來，而且諸般照顧。

  不太情願的站起身，歎了口氣，“真正悲哀的不是其他人沒注意到她死了，而是他們甚至沒關心她曾經活過……”

  一句話，把人世間的冷漠刻畫的入木三分，也殺死了這場簡短的辯論。

  老院首搖了搖頭，再次抹過法陣，又一副景象出現在眾人面前，那是村中一隻雄雞，走出雞舍長聲打鳴。

  黑須道人，“村裡無銅漏，金雞管殺更。百鳴猶未曉，卻等第三聲。”

  白袍道人，“日裡金雞，月中玉兔，變通玄象盈虧。無形斡運，三界現慈悲……”

  兩個人，一個說俗，一個入道，各有側重。

  輪到了趙心瞳，她還是那一副殺死辯論的勁頭，

  “每一隻雞，都以為太陽是自己叫出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