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洞」

  “奇怪.”

  一道充滿疑惑的嘟噥在窮奢極侈的房間一角輕輕響動，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聽見。

  芙蕾雅站在窗前，睜著一對美麗的眼眸，注視著都市的一個角落，眼中滿是疑惑。

  黎格與艾倫的交手，芙蕾雅全部都看到了。

  或者說，她通過一些特殊的方式，以近似於“看到”的途徑，觀察到了黎格與艾倫交手的過程。

  這是只有芙蕾雅才能掌握的手段，連其余的諸神都辦不到。

  所以，哪怕黎格與艾倫交手所在的地方離這裡有著一段極為遙遠的距離，芙蕾雅依舊能夠“看”到發生了什麽。

  可正因為這樣，芙蕾雅才會又驚又疑。

  “頭一次見到那樣的靈魂呢。”

  芙蕾雅好看的眉頭都緊蹙了起來。

  美神芙蕾雅有一對很特殊的眼睛。

  那是被稱作「洞察眼」的一種能夠看到下界之人靈魂本質的眼睛。

  這是天生擁有的眼睛，因而並不屬於被禁止使用的神力的范疇，只是一種天賦，一種特質，在天界中基本沒什麽大用。

  然而，在下界，憑借這樣的一雙眼睛，芙蕾雅能夠比任何神明都要更加敏銳的察覺到下界之人的可能性。

  只要能夠觀察到孩子們（下界之人）的靈魂，那麽，根據靈魂的光輝，芙蕾雅完全可以判斷出此人的潛力。

  畢竟，但凡是英雄，但凡是擁有英雄之器的人傑，其靈魂必然光彩奪目，不可能與凡人一樣平庸。

  在天界時，芙蕾雅便是憑借這一點，比任何神都要早一步的把握住升天之人（死者）的靈魂顏色，將中意的對象當做自己的收藏品，納入自己的懷中。

  那些“收藏品”就是下界之人稱之為英雄的存在。

  所以，芙蕾雅眷族才會成為歐拉麗最強的眷族之一，與洛基眷族齊名，甚至在某些地方更勝於洛基眷族，原因就是這個眷族的主神能夠提前一步招攬到擁有非凡潛力的孩子，從而一步一步的讓芙蕾雅眷族壯大起來。

  芙蕾雅也極為偏愛靈魂光輝不俗的孩子，說她是深愛著這樣的孩子都不為過。

  有鑒於此，在黎格展現出不同尋常的潛力以後，芙蕾雅幾乎是一下子便盯上了他。

  可是，黎格的靈魂，卻讓這位能夠看穿每一個下界之人本質的美神驚疑了。

  “不是綻放著奪目的光輝，也不是擁有著不同尋常的色彩，而是「形狀」的不同嗎？”

  美神的洞察眼所看到的靈魂，就是這麽一個前所未見的東西。

  以往，下界之人的靈魂落在芙蕾雅的眼中，要麽是顏色不同，要麽是綻放著不同程度的光輝。

  芙蕾雅就根據這「顏色」及「光輝」的展現程度，以自身的喜好選擇要不要將其納入手中。

  至今為止，芙蕾雅也見過各種英雄的靈魂展現出來的顏色及光彩。

  有人擁有著獨一無二的顏色。

  有人綻放著輝煌璀璨的光輝。

  這些，都是芙蕾雅所喜歡、所愛之物。

  可黎格卻不同。

  在芙蕾雅的洞察眼中，黎格的靈魂既沒有什麽非凡的色彩，也沒有什麽璀璨的光輝，只是如同漩渦般扭曲著。

  不，那不是漩渦。

  那是——「洞」。

  一個沒有顏色，沒有光輝，完全看不清楚本質，像黑洞一樣扭曲旋轉著，仿佛能夠將一切都給吞進去，在內部發酵、融匯、混合著似的——「洞」。

  那個「洞」就好像是在告訴芙蕾雅，休想看到“它”內部孕育著的事物，也休想隨便判斷“它”的價值一般，將芙蕾雅的視線給全部擋在了外面。

  從那個「洞」裡，芙蕾雅能夠看到的，或者說是感受到的，只有一種情感。

  那是不願意接受任何外來事物干涉的執念。

  那是不願意被他人審視及評判的未來。

  這就是黎格的靈魂本質。

  他這是在拒絕著別人對著自己伸來的手，在向別人無聲的表示，他的未來，只能由自己決定，自己去選擇嗎？
  這確實是一種執念。

  不過也是。

  如果能夠隨隨便便被他人觀測到、觀察到的話，那這樣的未來，其實從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被固定，被限定在別人“看到”的范圍內了。

  這種未來，黎格是不會接受的。

  “真有意思。”

  驚疑過後，芙蕾雅來了興致。

  “不願意被我（神）看到，也不願意被他人（世人）判斷，執著又扭曲的不斷旋轉，這樣的你，究竟想要成為怎樣的存在呢？”

  芙蕾雅便突然產生了一種渴望。

  渴望看到那個「洞」裡正在孕育的事物。

  “原來如此，這就是諸神（我們）一直在追求的未知啊。”

  芙蕾雅笑了。

  笑得傾國傾城。

  笑得美絕人寰。

  “看來，這次真要跟洛基鬧上一鬧了。”芙蕾雅念叨了起來，道：“就算是我，一想到要跟那個洛基鬧掰，還是會覺得有點可怕啊。”

  要知道，那位可是曾在天界掀起過末日，數次用詭計欺騙神明，引得神明彼此互相殘殺，差點殺出一個真正的諸神黃昏來的惡作劇之神。

  哪怕是芙蕾雅，一想到要跟那個邪神鬧翻，都會有所顧忌。

  “不過，這也是一種樂趣。”

  “慢慢來吧。”

  “反正，我不急。”

  芙蕾雅笑了笑，轉身離開。

  她還得去慰問一下，因為自己的惡趣味而不小心受傷的小貓呢。

  此時，夜幕已經完全降臨了。

  一身血跡的黎格趁著夜色，在守門的團員們驚疑不定的目光注視中，走進了黃昏之館。

  他本想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接回到房間。

  可惜，他沒能如願。

  “黎格？”

  伴隨著一個訝異的聲音，有人竟是和黎格前後腳的回到了眷族。

  黎格停下腳步，心中多少有些無奈。

  “.你這是怎麽了？”

  只見，搖曳著一頭耀眼金發的女劍士全副武裝的從外面回來，剛好碰上了準備走進宅邸中的黎格，看到他那滿身的血跡，透明的金色眼眸中滿是驚訝和凝重。

  “艾絲。”

  黎格雖心中無奈，但還是轉過身來，面向艾絲。

  “你去地下城了？”

  黎格打量了全副武裝的艾絲一眼，如此問著。

  “嗯。”艾絲點了點頭，道：“你跟團長出去以後，我就去了一趟地下城。”

  這少女還是那麽努力，那麽上進，明顯是被黎格刺激得不小。

  “那你可要小心了。”黎格微微一笑，道：“要是被裡維莉亞發現，你就慘了。”

  聞言，艾絲不由得縮了一下腦袋。

  這個少女最怕的就是有如母親一樣一直陪在自己身邊，一直守護著自己成長，還一直照顧著自己的裡維莉亞。

  而裡維莉亞可沒少念她，對她遠征結束以後不好好在家休養，三天兩頭的鑽進地下城，一鑽就是一整天的事情感到不滿。

  上進是好事，努力也是好事，但艾絲上進努力的程度已經遠超過他人，到了讓人不得不擔心她會不會亂來到累倒的地步了。

  某種程度上而言，艾絲和黎格確實算是同一類人。

  兩人都是為了盡量快一點變強，不惜豁出一切，豁出性命，拚命去爭取一點一滴成長的機會的人。

  既然如此，從黎格平時有多亂來這一點中就能夠看得出來，艾絲的亂來程度，和黎格相比，絕對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正因如此，以前，艾絲在洛基眷族裡就已經是讓首腦陣營們頭疼的問題兒童了，現在再來一個黎格，裡維莉亞這一天下來操心的次數，怕是足以將她累垮。

  當然，艾絲和黎格還是有些不同的地方的。

  那就是，黎格是有自知之明，卻堅持走自己的道路，艾絲則對此有點慫，有點心虛，向來都怕被裡維莉亞說教。

  “別轉移話題。”艾絲凝視著黎格，道：“你受傷了？”

  “.算是吧。”黎格抿了抿嘴，道：“小傷而已，已經治好了。”

  嗯，能用萬靈藥治好的傷，那應該算是小傷。

  “騙人。”艾絲毫不留情的揭穿了黎格的謊言，道：“你臉色很差，明明是受了重傷。”

  這就是破綻所在了。

  靈藥固然能夠止血，能夠治好傷勢，但大量失去鮮血導致的面色蒼白可沒那麽容易遮掩。

  艾絲在意的恰恰是這樣的事。

  她實在是想不到，以黎格如今的實力，究竟是碰上了怎樣的危險才會受重傷。

  若只是慣例的進地下城殺怪的話，那是不太可能變成這樣的。

  除非，黎格鑽進了第37層往下的深層，或者是碰上了異常事態。

  可37層往下的深層是無法當天來回的，異常事態如果出現的話也會第一時間裡被匯報給公會，再被冒險者們探聽到，艾絲卻沒有聽到這一類的消息。

  綜上所述.
  “和別人交手了？”艾絲低聲道：“強敵？”

  黎格不說話了。

  這女人，看起來一副冷淡呆然的模樣，結果居然這麽聰明的嗎？
  黎格只能點頭，道：“別告訴別人，我想自己解決。”

  “.嗯。”

  艾絲沉默了一會，點頭答應了。

  只是，從她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中，黎格能夠看得出來，艾絲是很糾結的。

  這個少女看似冷淡，實際上卻有些不諳世事，顯然是不知道該怎麽處理眼前這個狀況比較好。

  見狀，黎格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摸了摸艾絲的腦袋。

  艾絲怔住了，同樣不由自主的抬起頭，看向黎格。

  迎著艾絲的眼睛，黎格微微一笑。

  “放心吧，我是個不喜歡吃虧的人。”

  聽到這話，艾絲沉默的低下了頭。

  少女被劉海遮住的臉，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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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