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知道帶著武器欸!”蘇恩曦吧唧薯片盯著電腦屏幕,差不多儼然是煲劇宅女的慵懶姿態。
噪點很明顯的監控畫面上,路明菲正提著饕餮重新背起那個對她來說有點大的雙肩包。
尼伯龍根當然不會有監控攝像頭這種東西,但它基於現實世界架構,在兩個世界交匯的地帶,彼此之間會有部分相互交錯融入。
好比說坐1號線這趟地鐵的人們,經常會在行駛到王府井段時聽到電子設備裡傳來些許的雜音,有時像有人在嘎嘣嘎嘣嚼東西,有時像一群怪物的哭嚎,這是一個幾經證實的都市傳說,聲音其實就來自尼伯龍根。再比如路明菲現在沒有看她包裡的手機,否則就會發現熒幕上方的信號格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那麽幾秒鍾滿格再消失,有信號的時候,其實可以聯系上外面的人發個短信什麽的。
這個存在於尼伯龍根邊境的攝像頭就是這樣的東西,它是從現實世界在雨夜誤入進來的,但卻能夠連通現實世界的網絡。由於年代過於久遠,甚至只有黑白畫面,不過這並不妨礙蘇恩曦利用它來窺探,路明菲一直感覺到的那種視線,就是這個在她眼裡看起來完全是老古董的壞攝像頭。
“因為她玩過的遊戲裡有拔刀這種設定,需要先拔刀了才能攻擊,那遊戲隨時隨地都會從隱秘的地方竄出來怪物,看到怪物朝你衝過來再拔刀就來不及了,遊戲用這種方式來限制玩家的移動速度和營造危機感。”酒德麻衣也坐在一邊觀看。
自從路明菲抵達這座城市,她就進入了這兩位的監控范圍,任何有攝像頭的地方都會被蘇恩曦調用,用來觀察自家可愛的小公主在乾些什麽。但這種方式僅限於路明菲進入尼伯龍根之前,在尼伯龍根的世界裡,蘇恩曦只有這一個意外存在的攝像頭可用,再往深處的地方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喔,我還以為她是因為這一年卡塞爾的學習成長了,看上去和一年前沒什麽區別嘛。”蘇恩曦說。
“不,她確實成長了。”酒德麻衣隔著電腦屏幕,也能看出來那個人影的些許細節,“換做以前她是背不動那麽大的東西的,而現在她敢背著七宗罪還單手握刀,這說明她有在這種情況下保持戰鬥力的自信。相信我,讓你去背著那玩意你走不了500米就會喘的像條狗。”
“我擦!不損我你會死麽?我和你們又不一樣!我可是坐辦公室的文科生。”蘇恩曦一瞪眼。
“冷知識,我在東大是音樂系的,也算文科生,路明菲在卡塞爾學院主修龍族歷史,也是文科生,你不能用這個來當做自己不鍛煉的理由。”酒德麻衣伸手在蘇恩曦的睡裙底下恰了一把,滿滿的大腿肉白的耀眼。
“好了好了下次我會去健身房泡一會兒的,用不著你老提醒我。”蘇恩曦隻好認輸,她知道酒德麻衣的身材堪比超模,卻從未在吃東西上注重過保持身材,因為酒德麻衣是個忍者,運動量遠超常人,足夠維持那麽纖長的體型。
她從手邊的電腦上調出一份成績單,大致掃了一遍:“可我看路明菲在卡塞爾學院裡的刀術格鬥課成績單只有B-欸。”
“她如果盡全力的話大概就會被評價為S,而且會有一堆教授詢問她的出處。”酒德麻衣淡淡地說,“別忘了她的老師可是參孫,諾頓還盤踞白帝城的時候,參孫被借給公孫述當做大將,才能那麽快的掃平四川。在那個古流劍術以力量為尊的年代,參孫以技巧橫掃了無數東漢開國名將,那些史書上死因言語不詳的其實都是葬身在她的手中。”
“一邊說路明菲是我們重要的寶藏,要好好護著她讓她過公主殿下的生活,可一邊又把一條龍侍放在她身邊,真不怕哪天那條暴龍一躍而起把公主吃了?參孫吃了諾頓的龍骨,而諾頓還吃過康斯坦丁,也就是說這家夥現在約等於完全體的青銅與火之王!如果參孫造反,那座城市都得跟著陪葬。”
“我也不相信參孫,但老板說可以那就一定可以,老板什麽時候出過差錯?參孫身上有青銅與火之王的全部力量,只要她願意為了諾頓千年後的複蘇暫時呆在路明菲身邊,那她就是我們最安全的龍骨保存器,不必擔心有誰想要染指,除非那個竊賊想單挑青銅與火之王的完全體版本。當我們需要龍骨的時候,找個機會抹掉不設防的參孫就好了。”
“換個意思來說,就是讓路明菲養了一條青銅與火之王當寵物是吧?真夠大膽的,要換做是我身邊呆著這麽危險的東西,大概第一眼看見她我就暈過去了。”蘇恩曦撇撇嘴。
“那純粹是因為你膽子太小,連隻老鼠從你鞋邊過去都會飆出女高音來。”酒德麻衣伸了個懶腰,短款T恤下露出堪稱完美的馬甲線,這些天來她每天都和蘇恩曦窩在這看監控,期間最多就是打打電話遙控一下全局,都快宅出蘑菇來了。
路明菲抵達了月台,這裡並不明亮,頭頂上的白熾燈忽閃忽滅,這個尼伯龍根裡的地鐵站透著一股上個世紀的味道,整個立柱都被塗成了審美不佳的墨綠色,讓人想到幾十年前遍地開花的迷彩服,只剩下藍和綠,旁邊靠著幾張板凳長椅。
幽深的隧道裡傳來轟隆轟隆的聲音,像是老式的蒸汽火車,隨即刺眼的燈光射出,列車進站停在路明菲面前。這列車也很老,方頭方腦的車頭前四個大頭燈,車身塗成了白綠兩色,上書文明禮貌車五個大字,到處都是滿滿的年代感,路明菲覺得要是有個文藝少女站在這,肯定得掏出手機多拍幾張好回去賣弄一下。
車門自動打開,裡面漆黑一片,半個影子都見不到,有種恐怖電影裡地獄列車的感覺。
它似乎是特意來接路明菲的,車門開了很久,路明菲心說這尼伯龍根的設計者還挺有童心,搞這麽個玩意兒來。但她就是不打算上車,恐怖故事裡的交通工具那都是萬萬上不得的,別看前面好像是正常的隧道,等你上了車車門一關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速度加到底一飛衝天,等掉下來人都進地獄裡去了,身邊全是死在你前頭的孤魂野鬼。
可這車非常死性,好像路明菲不上車它就死賴著不走,就算路明菲想找其他的路也沒辦法,回頭全是那些青色的霧氣,唯有列車前面的隧道看著像是還有點路,但被這停在這的車給擋住了過不去。
路明菲生氣了,快步上前抬腿一腳踹在那車門上:“誰要上你的車啊?死開!擋著我路了!”
她很急,急著去找師兄,這會兒別說是台鬼車停在她面前,手裡要是捏著個炸藥包她都敢直接上去把這玩意兒轟了,管它是不是龍王在這尼伯龍根裡頭憋得太狠捏出來的玩具。
吃了路明菲一記萌踢,這車就像死水忽然泛起漣漪,緩緩關閉車門,駛入漆黑的隧道裡。路明菲站在月台上遠眺反覆確實它真的走了,才貓著腰小心翼翼地跳下月台,沿著鐵軌跟隨列車的方向摸過去。
這時她聽到了詭異的動靜,像是指甲摩擦黑板,刺耳悠長的嘎吱吱吱吱在隧道中回蕩,越來越近,越來越快,某種藏在隧道裡的東西,在列車遠去之後迅速朝著唯一的活物而來。
她往後退了幾步,站在月台上隱約燈光的范圍裡緊握饕餮,能發出那種聲音的絕不可能是活人,管他什麽魑魅魍魎,只要出現在燈光下的一瞬間,他路姑奶奶的刀就會教他好好做個乖小鬼。
牆壁上的火星在黑暗中閃現,只是一個呼吸的時間就衝進光明之中,高高躍起,破爛的衣衫在巨大的高速風壓上緊貼著岣嶁般的身體。那是個似人又非人的東西,有著大體的五官和頭部,但身高顯著超過了兩米半,頭部如驚聲尖叫裡的鬼臉面具那樣蒼白細長,原本應該是眼睛和嘴巴的位置被漆黑的幽邃所取代,整個身形乾枯如骷髏,指節和腳掌都詭異的彎曲如鬼爪。
但這並未影響這惡鬼的動作,反而帶來了更加強勁的力量。惡鬼從隧道中出現的一瞬間路明菲就擺出了防禦的姿態,似乎是這個動作刺激到了惡鬼的某種戰鬥感官,本該是老鷹撲食般的掠襲偏轉角度衝向穹頂,彎曲的爪子深深鑲入天花板來固定身體,隨即爆起彈射向另一個方向,以無法確認角度的之字形快速奔襲,整個過程只需要一瞬間。
太快了,路明菲根本無法確認他進攻的方向,可是殺機毫無疑問,對方必然直衝自己而來,那麽只需要防禦就好。
她回身旋轉,背上的箱子在快速轉身的慣性下略微甩了一點出去,清冽的火花聲隨即在後背炸開,骨爪撕碎了背包砍在七宗罪的劍匣上,用來盛放那些刀劍的東西自然有著不亞於它們本身的硬度,是以煉金術製造的玩意兒。
這讓惡鬼的攻勢出現了刹那的停滯,路明菲撩腿一腳正中下懷,心裡的驚喜還沒湧上來,那張蒼白的面孔就已經伸到了她面前,這惡鬼根本沒被現在的她一腳踢飛出去,紋絲不動!雖然一爪子沒捏死路明菲,但它抓住了劍匣,偌大身軀整個如蜘蛛般四腳並用爬了上來。
這麽大的東西幾乎是抱在劍匣上探頭看路明菲,可路明菲沒感覺到背後的重量增加了多少,這說明這個東西只是看上去很高大,實際上體重極輕。
她拔出隨身攜帶的小刀,割開了背包的袋子,奮力把劍匣扔出去,但它太沉了,就算路明菲已經不是身嬌體柔易推倒的姑娘,那種金屬大盒子她也扔不了多遠,為的只是創造哪怕片刻的反擊機會,要回頭攻擊一個趴在自己背上的玩意兒實在太難了。
縱使她反應已經很快,這惡鬼般的東西還是纏了上來,它的骨頭呈現出驚人的扭曲,能夠如蛇身一樣蜿蜒,頃刻間就像一條蟒蛇那樣用自己的骨頭鎖住了路明菲,露出破碎衣衫下的胸腔,它的身體已經朽敗如腐肉,卻沒有任何臭味。
它又一次用那張詭異的面孔貼近路明菲,左看看右看看,繞來繞去,像是在欣賞這如此美妙的獵物。路明菲很懷疑它能不能吃自己,亦或者只是以攻擊活物為樂,在這個距離下她能大致看到一點那張如面具般的面孔下沒有任何東西,就連骨頭都沒有,換言之那面具就是它的臉。
劇烈的窒息感幾乎奪走了身體裡所剩不多的空氣,路明菲沒法呼吸了,這怪東西看著很輕卻力量十足,扭曲的壓迫感讓路明菲胸膛甚至無法做半點完整的起伏。好在手腕還能動彈,她哆嗦著夾住刀刃松開手指,讓饕餮反向墜落,還能動彈的大腿猛起頂在刀把上。
饕餮是把亞特坎反曲刀,長度驚人,路明菲傾盡全力的一頂賦予了它極大的動能,饕餮自下而上猛然刺穿了那張怪臉。因為沒有肉體聲帶,連痛苦的叫聲都發不出,這怪物只是扭曲著發狠,頭顱撞向一旁的牆壁,想把那個嵌入自己腦袋裡的東西甩掉。這讓路明菲身上束縛的骨頭驟然松懈,她幾乎是手腳並用地跌跌撞撞撲向劍匣,掀開蓋子拔出了貪婪。
武器入手就格外安心,路明菲提著這把雙手闊劍,回首準備把這該死的怪物劈成骨頭渣,可她看到的只有躺在地上的饕餮,那隻怪物不見了,聲音,氣息,亦或者那種如死亡般的壓倒性攻勢都無影無蹤。
這絕非是逃跑了,而是進攻的前兆,大多數野獸都是這樣,在致命的一擊之前往往銷聲匿跡。路明菲謹慎地盯著四周,慢慢後退,她的身後不遠就是月台的牆面,把後背留給牆壁,就會減少受到偷襲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