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側影
  沒人通知盛典儀式已經開始，但當寧孑的身影在整個飛船幾乎每個人流聚集點以全息的方式顯現時，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儀式正式開始了。

  剛剛還喧鬧無比的飛船瞬間便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哪怕是機器人也停止了運行。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射到全息投影所在的位置。就連機器人都停止了運行。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停止鍵，直到寧孑的聲音開始在船上，在全國甚至全世界回蕩。

  “最初，我們的目標，只是能活下去。也許在今天受邀來參加這次盛典的許多人聽來，這句話很矯情，但如果稍微了解華夏百年歷史，當能品味出其中的沉重。我知道，這並不是一個讓人愉悅的開場白，甚至顯得略微沉重，但這卻又是一個無法回避的話題。

  毫無疑問，生存成為第一目標的人生是悲壯的，就好像隻用黑白色調堆砌的畫面。而這樣的生活幾乎貫穿了華夏整整三代人的一生。這是一個漫長而悲壯的故事，卻跟今天的故事一脈相承。

  因為包括今天受邀的嘉賓中就有許多人，拿走了本該屬於他們的色彩，讓自己本就燦爛的人生更加色彩斑斕。我不知道也不想理會別人怎麽看，但我覺得這是不對的，不應該的。

  在這喜慶的日子裡，我無意渲染悲憤，更不是想要憶苦思甜，那些是文科生的任務。眾所周知，我是一名還算出色的理科生，所以思維方式也偏向於理科最直接的邏輯思維模式，說得更簡單些，我更擅長加減乘除這種簡單乾脆的計算模式。

  所以我能很輕松的計算出，欠下多少債，經過多少年，本息的總額。這雖然不是吳剛號被設計出來的初衷，但卻是我希望能得到的結果。這也是今天升空儀式行程安排得初衷。相信所有受邀前來參加的嘉賓們應該看了典禮的具體行程。

  在吳剛號升空後，會沿著地球赤道繞行地球一周，隨後回到我們的基地。但其實這個繞行一周並不是完全沿著地球赤道的，我們會經常的偏離軌道，讓大家去領略在太空遠眺家鄉的風景。

  這一過程並不止是希望大家能從太空欣賞地球的美好，更是希望能喚醒今天現場部分嘉賓對這個時代的認知，對自我的認知，對債務的認知，以及對自身責任的認知，我也堅信這次試航的過程中，那讓人震撼的美景會讓你們對這一系列問題有一個更清晰的認知。”

  ……

  全息視頻的好處大概是能更清晰還原出演講者的神態。尤其是抬眼時的一瞥，往往能讓人產生一種錯覺，演講者真就是站在大家的身邊在談話。

  起碼對於奧爾格·哈維·杜邦勒來說這種感覺尤其強烈。

  他甚至有些後悔坐在觀景台第一排最好的位置，因為這裡離對面的全息影像太近了，近到寧孑每次抬眼掃視的時候，都好像專門盯著他看一般。

  這家夥，太不禮貌了。

  他很想發怒，甚至想直接站起身離開這個位置，但想到那天他在莊園宴請蒂姆·庫克時，發生的一切，卻讓他始終沒有勇氣站起來。雖然明知道眼前這只是影像，但他總覺得只要在這艘船上，他的一舉一動對方都真能看得到。而且一旦他表現得不屑，很可能會讓未來一些事情變得更糟。

  很沒有道理的猜測，但這位老人相信他的直覺。因為曾經無數次驚險的鬥爭已經證明了他的直覺是正確的。於是他只能正襟危坐，認真的看著眼前虛擬的全息人像，然後一遍又一遍的揣摩這幾乎明示的話語背後那些利益得失。

  所以，昨天讓你的學生來敲竹杠只是開胃菜，今天這是來正餐了嗎？！呵，這已經不是搶了，直接要明確債務關系？怎麽不去搶？！

  ……

  指揮塔演講中心外圍。

  同樣正在駐足觀看寧孑演講的李總瞥了眼跟在身後的小章同志，蹙了蹙眉，回頭問道：“章海峰，之前你給我看的那份演講稿好像不是這個？”

  “這個……呵呵……”

  章海峰習慣性的苦笑了兩聲，說道：“那個，他給我的就是那份啊。不過寧院士也說了，這次儀式的精髓是讓大家了解一下吳剛號上的各種配置跟太空飛行能力，升空前的演講只是個簡單的儀式，不需要太認真了。”

  李榮昌點了點頭，沒辦法，現在章海峰已經不是他秘書了，今天能陪在他身後，已經是念著往日的情分了，他也不好多說什麽，只是瞪了這個年輕人一眼，說道：“這就是你說的已經成為了好朋友？”

  章海峰苦著臉感慨了句：“哎，其實私底下我們關系是真不錯的。不過您是不知道，寧孑這人公是公，私是私，分的很清楚。公事方面的配合……也就那麽回事了。誰還敢真的拿這些小事去跟他計較？當年他可是真的跑出去了整整一個月。以現在他的能力，能跑月亮上去了。您就說現在誰敢跟他較真嘛。”

  李榮昌微微點了點頭，也不好再說什麽了，有些人任性的確是沒法管的。

  但怎麽說呢，這個場合說這些除了不太應景之外，也沒什麽不好的。就是這錢如果有人真願意給的話會去哪呢？
  如果未來太空探索大學科研基地真要又有大筆的資金注入，那跟這家夥談合作難度大概更高了。

  瞧著事鬧的。

  ……

  陳洛正在吳剛號三層的影院裡欽佩的看著電影放映幕布前的導師身影。

  畢竟他這段時間天天在實驗大樓這邊混。

  尤其是拿著導師的證件帶著曹哲去拍攝記錄片的時候，跟許多工程師都處得不錯，甚至還相互加了微信。當然這主要靠的是寧導的證件，以及他已經內定了即將成為寧導研究生的身份。

  在得知他也能進入吳剛號參加今天的典禮後，不少人都建議他去三層休閑娛樂區的小影院裡聽演講。因為這裡是除了指揮塔外最舒服的地方。因為小影院裡安裝的是航空級按摩椅。如果是四層的商業層閑逛，或者五層的科研層參觀，那大概率就只能站在聽寧導的激情演講了。

  雖然很航空級按摩椅很舒適，甚至可以半躺在那裡喝著橙汁來觀看導師出風頭。但此時的陳洛卻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

  高，真特麽高啊！
  什麽叫格局？這就是了！
  想到兩個小時前，他還在為卡上的百來個億患得患失，他便感覺羞愧難當。

  格局還是太小了，如果真按寧導這番話說的來運作，那可就是筆天文數字了。

  最重要的是這話說得足夠含蓄啊，雖然句句沒提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更沒提如果不還錢會怎麽樣，但這遠眺家鄉美景的布局，卻能給人足夠的遐想空間。

  果然，搞錢還得是自家導師啊。陳洛感覺他又學到了許多。

  他甚至覺得卓主任把之前那個任務交給他，也是頗有深意的。這是在給他提醒呢，作為未來寧導的學生，他如果還缺科研經費的話，那才真叫丟導師的人了。

  ……

  “哇，我哥真帥，嫂子你真幸福！”

  三層熱鬧的商業街，寧雨霖在寧孑講話間隙，興奮的指著全息視頻中的形象，開心的說道。

  要說這句話沒有故意炫耀的成分，那絕對是不可信的。

  說出這句話後，三個女生的身影便引來了頻頻側目。沒辦法，十多歲的初三學生喜歡點小風頭也無可厚非。

  不過寧曉還是抬起手拍了下寧雨霖的小腦門：“就你話多。”

  好在安全是不需要擔心的，不說這是在吳剛號上，各種安保措施已經拉滿，而且翟秋嫻也跟在旁邊，對於這個女人的身手三人還是很信任的。

  不過拋去那一丟丟的炫耀情節，其實寧家小妹妹的話沒什麽不對。

  全息投影中的寧孑的確是挺帥的。

  ……

  “嘖嘖嘖，小孑是真長大了啊，瞧這話，說得真漂亮，有我當年做廠裡公會主席時候那范兒了。”吳剛號上一間專門由觀景台改造的茶室裡，寧孑的大伯指著虛擬的身影，頗為驕傲的說道。

  不過雖然是茶室，但兩人面前的桌上擺的卻是酒跟兩碟下酒菜。

  “嘿嘿……”寧爸應景的乾笑了兩聲。

  這兩年，兩家的老人是真越活越年輕了，可以看到皺紋明顯的減少。不變的大概是寧爸那憨厚中帶著一絲狡黠的笑容。

  “你乾笑個啥？咱老寧家也算是祖墳上冒了青煙了，前些年我還覺得咱們這老的不能太沾孩子的光，不然把孩子的福氣都沾光了，以後孩子的日子就不那麽好過了。但現在不同了，不想沾著福氣，這福氣還往身上湊，你說氣不氣人？不過有些湊過來的福氣壞了，那是在替孩子擋災，其實也挺好。”寧健感慨了句。

  這話說得也挺有深意。

  不仔細大概也聽不出這是在勸導自家弟弟不要太糾結於感情方面的問題……

  當然得到的回應依然是：“嘿嘿……”

  “你傻笑啥？”寧建不滿的瞪了眼自家躺贏的弟弟。

  “哎，我就是想啊，寧孑這孩子突然開竅了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我怎就還沒開竅呢？連身邊的人都看不清楚，我這個當老子的是不是太失敗了點？這以後我都不好教訓孩子了？”

  “呸，你想啥呢？說你兩句你還喘上了？小孑還需要你教訓？你配嗎？你啊，這輩子活好，活得開開心心，別給咱家侄子惹啥大麻煩，你就是一個世間少有的好爸爸了！”

  旁邊正在專心聽寧孑演講的伯母，聽到寧建這句話，扭過頭瞪了一眼：“現在酒都管不住你的嘴了，說啥呢？”

  “我們兄弟說話，你少插嘴！”大伯揮了揮手，大氣的說道。

  “得了，哥，別說了，咱們趕緊喝酒，剛才那小夥子說了，再過會這飛船就要升空了，還會失重，到時候這些東西可都是要收走的。”

  “所以說你這輩子聽話就只會聽一半，今天這酒還必須得慢慢喝，這船到了太空之後就會啟動重力裝置。重力裝置你懂嘛？就是能跟現在一樣，這碟子放得穩穩的。而且到時候下面又能打開，我們能一邊看地球一邊喝酒，到時候讓你嫂子給拍幾張照片，那不得把辦公室那些人給羨慕死？咱兄弟倆以後喝酒的地方都跟別人不一樣！”

  大伯得意的說道。

  “嗯，以後頓頓茅台！”

  “對，這是他們欠的！”

  ……

  吳剛號科研層，陳永剛正帶著高校團隊參觀著吳剛號上大大小小的掛牌太空實驗室。

  這次吳剛號升空儀式，燕北太空探索大學本來只有一百多個邀請名額，不過陳校長舔著臉跑了趟寧孑的辦公室多要了五十個多個，湊足了兩百個名額。

  其實還是不夠的，但好在基地本就邀請了不少科學院的院士們，其中不少人就在各大高校任職，這樣直接在各個高校行政序列分一分勉強也就夠了。

  其實並不需要這麽多人的。但當人發自內心的快樂時，是需要人在旁邊分享的。

  說得更直白些，在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裡，陳校長也需要捧哏。

  沒有羨慕目光的慶典是不完整的。不管怎麽樣，他是燕北太空探索大學的校長。

  吳剛號是屬於基地的，基地理論上是隸屬於學校的，這就足夠現場的校長、副校長們羨慕嫉妒恨了。

  雖然有躺贏的嫌疑，但新世紀最成功的高校校長這個名頭，陳永剛覺得他還是當得起的。

  此時，聽完寧孑的階段性演講，陳永剛也笑得更燦爛了。

  “哈哈，小寧教授還是成熟了啊，要換了以前，他說不出這麽含蓄的話來，還記得當年他跟我說，咱們體大以後要建成世界一流大學，我還覺得這年輕人太不謙虛了，事實證明是我這個校長不敢想啊！”

  被眾星捧月的陳永剛感慨完，像是突然想到什麽，側頭瞥了一眼身邊的華清校長，掛著燦爛的笑容問了句：“對吧，周校長。”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