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昌邑
  今日的皇宮格外喧囂，午門外，不知多少官員正在排隊獻禮。

  太后的生辰宴雖在后宮舉辦，但皇帝將消息已經放出，為了討好皇帝、太后以及太后身後的人，百官爭相獻禮。

  但又因為一些原因，這禮不能太好，畢竟若是太后的禮物太好，日後皇帝的禮物該怎麽給？
  百花殿，不，現在是百花宮中。

  昌邑手肘撐在桌子上，將腦袋頂起，她有氣無力的等待著什麽。

  左道奇來的時候，采兒正在向她匯報今日太后都收到了什麽禮物，這讓昌邑聽得更加火大。

  因為如今百花殿由殿降為宮，她現在算是與太后結仇了，今日又是這樣的日子，她自然想要知道太后的人氣。

  “見過公主殿下。”

  昌邑擺擺手，有氣無力的說道，“你來的正好，本宮問你，你覺得大母這次的生辰宴會辦好嗎？“

  左道奇看了一眼她的表情，試探著說道，“應該會吧，有陛下的支持…”

  “遲早有一天，本宮要辦的比她還要風光。”

  左道奇無語。

  他之道昌邑對於這種出風頭的事情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但他今日進宮，除了給太后賀壽，還是想要勸一勸姬靈舒與昌邑兩人暫時離開皇宮，前幾日他因為薑離煙手中野鬼的記憶而讓他產生的猜測，讓他至今都惴惴不安。

  至於太后，應該不會有危險，畢竟她一不是皇家的人，二身後有八王爺，無論是哪邊，想必都不願意得罪一個已經在天下證明自己的二品劍仙。

  這種謀劃了數百年的老銀幣隱藏在宮中，不管是太祖姬無極還是延慶皇帝，左道奇都不放心太后她們。

  昌邑忽然問道，“我聽說伱前幾天跟一個飛劍傳人切磋了？你贏了？”

  她雙眼發亮，似對戰鬥過程很感興趣。

  左道奇一愣，昌邑可是自詡淑女，對於這種打打殺殺的事情都是不感興趣的。

  “公主對這好奇？”

  “當然，本宮幼年時，也是做過劍仙夢的，飛劍術在過去，不就被稱為劍仙嗎？”

  左道奇點點頭，“邱素是個很好的對手，只是他狀態不好。”

  “怎麽說？”

  左道奇輕聲說道，“劍之一道，講究養勢，懷必勝之心，與我之戰時，他一路走來，拔劍多次，養勢不夠，心有旁騖而無必勝之心。”

  “勢未滿，意難盡，他輸的也算理所應當。”

  這也是他為何要在最後邀請邱素再來異常的原因。

  昌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緊接著開口說的，“幼年時，本宮曾經想要成為劍仙，但世事無常，辰老帶本宮去了斬妖府，說本宮不適合修行。”

  左道奇笑了笑，勸解道，“但公主現在也是一名儒士，還是少有的女儒，也是極好的。”

  昌邑語氣微微低沉，“是啊…我年幼時，母妃不受父皇寵愛，在一次與母妃交談中，母妃告訴我，我只是個普通人，以後要嫁出去，想要改變這種結局，需要我刻苦的修煉。”

  “但我…受不了武道修心的苦，於是便央求父皇送我去國子監。那是我第一次求父皇，左道奇，你知道我當時去含元殿時的心情嗎？那是一種…”

  昌邑不知是不是喝了些酒，又有太后的禮物刺激，與左道奇談起了曾經。

  她繼續說道，“後來，母妃告訴我，只有我成為修行者，父皇就會喜歡我…我就一直在國子監中，待到了現在。”

  左道奇微微側目，昌邑的人生看起來順風順水，但在不為人知的背後，竟也藏著這麽多心酸。

  於是他也終於明白，昌邑為何總是喜歡出風頭，總是喜歡盜版他的詩去念給元吉帝聽。

  在那個張牙舞爪，茶裡茶氣的外表下，是一顆極度孤獨，缺乏安全感的靈魂。

  她從小孤獨，母妃不受寵，看著身邊的姐姐們一個個嫁給了不喜歡、甚至沒有見過的人。

  於是她想要改變，試探著求元吉帝入國子監。

  左道奇輕聲說道，“一切都過去了，公主如今也是六品儒士，等過幾年讓陛下封你一片公主領地，到時候公主…”

  “可是我不喜歡這樣，我不喜歡……”昌邑低聲呢喃。

  “我很羨慕西苑的。”

  正欲走進百花宮的姬靈舒腳步微微一頓，臉上閃過一抹情緒，她也想起了往事。

  左道奇有些不知所措，昌邑的爆發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他不是個合格的手下，至少自己的靠山內心有這麽豐富的情緒，他此前對此一無所知。

  在很早以前，他尚是宮中一介無名小太監的時候，只是將昌邑當做一個跳板。

  念及至此，不禁有些慚愧。

  於是他腦海中略微回憶起邱素給他的那篇《太上感應仙劍（築基篇）》。

  臉上浮現一抹苦笑，這邱素不會是算計好的吧？
  “公主若是不想學了，以後就不要學了，內臣定然會幫公主走上修行路。”

  昌邑微微抬頭，看向左道奇，一臉疑問。

  左道奇淡然一笑，“人生之路漫漫，今日的風霜，或許是未來劍仙昌邑公主大人的風景。”

  天帝寶庫中，應該有能夠讓人獲得靈絡的辦法吧？
  左道奇心中想著，天元盛會之後，想必就是張維正與那截斷大晉氣運幕後黑手間的決戰。

  這是從很多方面，左道奇做出的判斷。

  “叔父來了，是不是該給我做雕像了？”

  姬靈舒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昌邑猛然抬頭，臉上的迷惘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茶意的精致面孔。

  她一直都是一個這麽精致的人兒。

  聽到姬靈舒的話，左道奇未免有些頭疼，她怎麽還沒忘啊。

  正想著怎麽搪塞時，昌邑忽然說道。

  “對哦，左卿要做雕像，應該不介意順帶給本宮做一個吧？西苑妹妹肯定不會生氣的。”

  左道奇滿臉錯愕，熟悉的茶味又回來了，一時間，他竟分不出方才吐露心聲的昌邑是不是真實的。

  看著兩人手挽手站在那裡。

  “要不就這個姿勢，叔父幫我們一起做了吧？”

  恍惚間，左道奇感覺自己像是進了套，小醜竟是我自己。

  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昌邑，隻覺得方才的昌邑是在表演。

  “我…沒帶木頭…”他訥訥開口。

  昌邑開口應道，“本宮寢宮中還有些上次匠工修葺屋頂時留下的，只是不太好，肯定比不上大母的那個，但誰讓我跟西苑輩分低呢？”

  姬靈舒似被傳染一般，也是陰陽怪氣的說道，“就是，萬一大母生氣了，叔父該生我們的氣了。”

  左道奇頭疼不已，他是真不想在這個時候入宮的。

  但因為那個可怕的猜測，他必須入宮來，“好好好，我這就給你們做，不過有幾句話要告訴你們。”

  “什麽話？”

  左道奇神情一肅，“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宮中或許會發生一些什麽變故，要是可以的話，你們最好在宮外住一段時間。”

  “正好昌邑公主殿下開府在即，不如就在這幾日吧。”

  昌邑想要問什麽。

  姬靈舒那邊已經直接點頭，她與左道奇接觸時間更長，知道左道奇不會無矢放的，於是開口說道，“好，正好我們還不想每天去拜見大母呢。”

  說道這裡，昌邑明顯有些生氣，“就是，大母太壞了，竟然立了個規矩，讓我們每天都要去拜見她！”

  誰讓你們先惹她的…

  不過左道奇也感覺太后有些過分了……

  但這也不是他在太后生辰宴的當天，給兩個公主雕刻雕像的理由，這未免太沒有情商了。

  “咳咳，你們都是公主，值得更好的，那些修葺房屋的木材，怎麽配給兩位沉魚落雁的公主殿下做雕像呢？不如等昌邑公主開府的時候，我再送來？”

  姬靈舒巧笑嫣然，將目光投向昌邑。

  昌邑裝模作樣半天，繼而點點頭答應下來，只是同樣提出了要求，“本宮要比大母的大！”

  “好~~”左道奇現在無比後悔那天為了測試《殺心》，給太后弄了尊雕像。

  哎~
  太后生辰，他原本是不應該進宮來賀壽的，以他現在的身份，也是沒資格入得宴會的。

  但畢竟是太后的生辰宴，她自然能夠邀請一些人，左道奇便是其中一個。

  在他跟兩位公主一起走進玉晨殿中時，眾人皆將目光放在三人身上，更多的則是將注意力放在左道奇身上。

  古老飛劍之術的傳承者現身京都城中，問劍左道奇。

  兩人間似乎不知道是否發生過戰鬥，但邱素開口坦言承認戰敗。

  左道奇的名聲已經很響，至少在京都范圍內，幾乎沒有修行者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

  太后的娘家是紫家，也是天下眾多修士勢力中的一個，並且是其中強大的那種，她邀請的人，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修士。

  於是他們對左道奇無比好奇。

  紫禮當然也在其中，他與左道奇尚算熟悉，於是衝著他微微點頭。

  左道奇回以頷首。

  陽光高照，暖意融融。

  “見過太皇太后。”

  左道奇站在太后身前近十米的位置，微微抱拳。

  這場宴會，其實是有些隨意的，在太皇太后的要求下，這場宴會並未摻雜進過多的政治因素。

  於是，在不消半個時辰的功夫，面容精致，談吐有序，佩戴華美繁雜首飾的昌邑，很自然的便成了話題中心。

  在這樣的場景下，她恢復了以往的高傲，於是左顧右盼，時而看看坐在座首的太后，時而扭頭看看‘愚蠢’的西苑。

  似在向姬靈舒炫耀。

  不得不說，姬靈舒是個很不合群的公主，她驕傲，特立獨行，清冷的面孔上讓人看不出其心中的思緒。

  但很多修士的目光時不時從她身上掃過。

  ‘不愧是公主，身上真人氣息竟然如此多。’

  姬靈舒被太皇山重視無比，甚至特意派出真人護道，其身上的真人之氣，讓所有人為之震驚。

  皇帝在宴席上也表現的很是得體，給足了太皇太后面子，張口閉口間皇祖母相稱。

  其中幾分真情幾分假意，唯有本人知曉。

  宴席就在這種人心浮動間，悄然消失。

  其中最出風頭的，當然是太皇太后，其次便是昌邑與姬靈舒，因為太皇太后那尊極致精細的雕像，左道奇也出了些風頭。

  盡管他並不樂意。

  一時間，賓客歡聲笑語，皇帝笑逐顏開，太后笑若芙蓉。

  花園中。

  左道奇站在太后身後。

  “你要出京？”

  左道奇點點頭，“張相那邊讓我去東南一趟，有些事情要我前去調查。”

  太后倒也沒問什麽事情，只是低聲說道，“你確定處理好冷月那邊的事情了？”

  左道奇點點頭，“我已見過冷月，她答應我短時間不會入宮，她如今是天下槍王徐淵的弟子，以修行當做借口，想來那些人也不會說出什麽。”

  “你有謀劃就好。”太后清冷的聲音傳來，有幾分酸意。

  左道奇聽出來了，假裝沒有聽到。

  今日的情況，也不容他與太后發生些什麽，很快，他便出宮了。

  張維正前幾日見他讓他前往東南，調查一件讓他感到奇怪的事情。

  盡管天元盛會將近，但左道奇還是答應了下來。

  嶽樓被正明帝所抓，想來是問不出什麽的，張維正也因此注意到嶽樓，卻發現了一些讓他感到奇怪的事情。

  嶽樓與東南湖州南蘇郡郡守嶽衝乃是親兄弟，但嶽衝在前段時間，曾經主持實行了一個奇怪的政策。

  他下令在南蘇城種植一種名為風雲草的靈物。

  在凡人的稻田中種植靈藥，顯然超越了一般人的認知。

  但關鍵在於，他好像成功了！

  張維正於是便懷疑，嶽衝背後是有人的，極有可能是一個未知勢力的人。

  左道奇要做的，就是去將這些調查清楚。

  而左道奇之所以邀請薑離煙，一是因為九龍井的神奇，能夠詢問鬼魂記憶，加上左道奇能夠看穿旁人劇本的金手指，無疑是天作之合。

  二是薑離煙所在的臨清宗，也算是東南一帶的地頭蛇，查起來應該會更容易。

  綜合種種，左道奇才邀請了薑離煙。

  自太后生辰宴後，又過去三日。

  左道奇也為兩位公主雕好了木雕，昌邑的開府宴他多半是趕不上了，於是隻好含淚盜版了前世的詩詞。

  他其實是並不太喜歡這樣剽竊的，至少在他修為上來，已經無需依靠這種詩詞包裝出來的‘才子’名聲自保時，這種事情，他已經很少做了。

  他出京，也不能無所顧忌，畢竟如今的他，身旁已經有了太多的人。

  無論是朱紅顏、澹台靜、乃至即將與他一起前往東南的薑離煙，都需要一一安撫。

  小櫻他們倒是很好安排，張維正也會幫他安排。

  只是，在他即將準備離開時，有人送來了一封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