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聖人
  幸好姬靈舒雖然變得更加腹黑，但貴妃教授的那些禮儀還是很遵守的。

  左道奇這個‘長輩’問話，自然要回答。

  只是她眸子輕輕轉動，繼而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左道奇。

  “叔父是在關心姐姐，還是關心你那八部天龍？”

  左道奇智商回歸，他當即義正言辭的說道，“臣子本分，當然是關心公主了。”

  這不但是在對姬靈舒解釋，也是在向朱紅顏提醒和表態。

  姬靈舒可是大晉公主，稍稍收斂一點脾氣，咱們先當孫子後當爺。

  朱紅顏面無表情，沒有一點反饋。

  左道奇都在懷疑她有沒有聽懂自己話語中的意思。

  姬靈舒那邊一臉戲謔，“只是因為…君臣之誼嗎？”

  左道奇正要回答。

  “姐姐，你可聽到了。”

  左道奇渾身一僵，壞了，上當了，他一臉僵硬的扭頭回望，卻見姬靈舒看的方向空無一人，唯有兩棵大樹孤零零立著。

  尼瑪的。

  左道奇忍不住化身萬劍真君，這小丫頭真的太腹黑了，這都騙自己。

  “哈哈哈。”姬靈舒捂嘴而笑，笑的很是激動，整個人笑的有些前俯後仰，頗為豪放。

  澹台靜一直在看著兩人的談話，一臉奇怪的看著左道奇，西苑公主騙到左道奇的時候還是很搞笑的，為什麽他都不笑呢？

  她的智商，當然不足以聽出來姬靈舒每一句話中的深意，也不懂兩人間那似問候般的語言中埋的陷阱。

  姬靈舒止住笑，“叔父與姐姐是君臣之誼，那我要是這會兒還沒回來，叔父會怎麽辦呢？”

  左道奇絲毫不帶猶豫的，眼神堅定，不曾遲疑躲閃的說道，“當然會提劍出城，不管碧落黃泉，不找回你我絕不回城，你不回來，我怎麽睡得著啊！”

  “噗嗤~”姬靈舒忍不住又笑了，她今天笑的挺多的，比之前多了很多，也許是這段時間終於經營出來了屬於自己的力量？
  左道奇不知道。

  “叔父真會說話。”姬靈舒從石凳上站起，繼而走到左道奇身前，她身高不算矮，僅僅比之八尺的左道奇矮出幾分，一臉溫柔的幫左道奇整理著衣裳，俏臉微微向前，在左道奇耳邊用極其輕微的話語說道。

  “叔父真好，跟前兩次在西苑時一樣難人。”

  姬靈舒神情有些恍惚。

  兩次…

  一次是在很早以前，那時候她還是個小女孩，武道也只是剛剛入門，當然了，叔父也不厲害，但他卻一個人去了。

  第二次便是前段時間與虎躍的那次，左道奇衝冠一怒，鬧得沸沸揚揚。

  姬靈舒雖然不怎麽說，但她都記在心裡。

  在她說出那句話後，便抬起腦袋，轉身向外走去，白裙飄飄，暗香猶在。

  左道奇眼神恍惚，這一刻，他竟然有種罪惡感。

  “靈舒…你…你去哪？”

  姬靈舒面上的紅暈已經褪去，武者對於自己身體的掌控太過恐怖了，“當然是回宮了，我可不像姐姐已經開府了，可以在宮外無限逗留。”

  左道奇聞言，“嗯…嗯，回去吧。”

  姬靈舒笑了笑，又對依舊圍坐在石桌上的眾女微微行禮，“幾位慢慢吃，叔父會照顧好你們的，靈舒還有事在身，便先行回宮了。”

  澹台靜起身也要跟著離開，還不忘拉了拉夏小玉，只是夏小玉明顯沒有要走的意思，跟小櫻倒是脾氣相投，吃的正歡，姬靈舒微微笑了笑，對澹台靜輕輕點頭，示意不要多禮。

  小櫻拍了拍手上的油酥，很是乖巧的說道，“靈舒姐姐慢走。”

  “嗯，小櫻你好好吃。”

  左道奇站在原地不動，神思不屬，不知在想些什麽。

  等到他回過神轉身時，卻見場中除了依舊在享受美食的夏小玉跟小櫻外，無論是澹台靜還是朱紅顏，面色都有些不對勁。

  只是少了姬靈舒這個組局的人兒，在場的幾人除了兩個吃貨，都不是什麽善於言辭之人，氣氛逐漸冷了下來。

  澹台靜一直都在上下打量左道奇，時不時的臉色發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讓左道奇看的莫名其妙。

  但他此刻卻是顧不得去撩憨憨，他能夠看到朱紅顏面上的不善，知曉這女人多半是想要發作。

  想來也是，一個堂堂準真人，被姬靈舒一個小屁孩吃的死死的，換了誰也不會覺得舒服。

  左道奇正要說話，就見朱紅顏起身便向後院走去，看都沒看他一眼，決絕的身姿透露著堅定。

  他歎了口氣，對於朱紅顏的感情，自然不如姬靈舒深厚，單純的肉體情誼終究比不得內心的深度契合。

  猶豫片刻，他沒有第一時間去找朱紅顏，今日氣氛已經太過尷尬，現在去見朱紅顏，難免會被當成出氣筒，與朱紅顏之間的感情，還不足以讓他如此。

  “靜靜你在想什麽？”

  說著，他將目光落在澹台靜身上，今日總是感覺這憨憨有點怪，目中流露出的莫名神色總是讓他感覺有點看不懂。

  澹台靜神情一緊，面上瞬間浮現紅霞。

  “沒…沒什麽。”

  “靜靜你可不是個愛說謊的人，你是不是跟靈舒做什麽壞事了？”

  “我沒有，你別瞎說。”澹台靜否定的很快，只是面上那即將蔓延到頸部的紅霞透露著她此刻的解釋。

  左道奇看出來了，並未去拆穿她，只是用一雙眼睛深深的看著澹台靜，看她眼神左右搖擺，身姿微微晃動，看她紅霞飛至衣領，沒入長衫。

  澹台靜被他弄得一陣不自在，於是將這些緊張完全發泄在夏小玉身上，伸手一把將夏小玉拽起。

  “小玉，快點，走了。”

  夏小玉口中塞滿食物，嘟囔著，“還有呢…”

  “你在吃我就告訴辰伯伯了，他上次說了不讓你多吃。”澹台靜壓下身子，在夏小玉耳邊低聲說道。

  左道奇看的有些好笑。

  夏小玉已經起身，揚著修長的脖子向天，作出鴨子吞咽的動作，將口中的食物用力咽下去，“我想起來了，我今天的功課還沒做完呢，完蛋了…”

  小櫻一手舉著一根大雞腿，面色呆滯的看著兩個大姐姐落荒而逃。

  很有愛的一副畫面，要是沒有之前姬靈舒在時的劍拔弩張就更有愛了。

  左道奇看了一眼朱紅顏離開的方向，繼而向閉關石室中走去，焚香、洗塵、靜心一氣呵成。

  伴著嫋嫋青煙，左道奇從懷中取出公孫用之前送來的木匣，他對此感到很好奇，張維正讓公孫用給自己送來的，是什麽東西呢？

  公孫用的神情似隱秘又似大方的神態讓他對此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輕輕開啟木匣，裡面孤零零的只有一個畫軸，展開來看，卻見一人迎站高山之巔，看不清面容，天象恐怖莫測，神威如獄，那人長袍紛飛，勾勒出其人身形，似不屈天威，不服命運，不問天時…

  聖人…

  左道奇一瞬間，腦中隻閃過這個念頭，沒有任何理由，僅僅是見其風骨，便知其人。

  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巨鹿書院的東西吧？他微微抬手，手指觸碰到畫卷，似感應到什麽，隱有聖人低喃。

  “臨天威而不驚，見眾生而明己……”

  左道奇神情微動，迅速將未徹底展開的畫卷收起，這畫卷的來歷，他似乎知道了。

  張維正竟然將巨鹿書院的聖人遺物借了出來，他是在做給皇帝看嗎？

  他當然不會自戀的以為這是送給自己的，多半是為了圓謊。

  為了圓之前徐淵教自己的話術。

  但…那日在南蘇城有陰神逃離，雖然不知道那些人是否見到自己取出張維正的玉佩，但想來以那些陰神的手段，說不得便有什麽巧妙方式窺見南蘇城，他根本不敢說完全保密。

  張維正是在故意隱藏他的存在，或者說他的實力。

  但小孩子都知道，撒一個謊需要用無數的謊來圓，張維正確定能夠圓回來嗎？

  將畫卷小心收起，這才察覺這木匣另有乾坤，其中蘊含的滔天文氣，似平靜無風的海面，一旦浪起…

  趁著青煙尚未散盡，左道奇閉目修行，前段時間因為功德的緣故，他修為增長的速度還是太快了些，雖然根基依舊穩固無虞，但實力的變化與增長終究需要一個適應期。

  香茗共起，大案如幕。
——
  修行完畢，左道奇起身前往後院，想要去看看朱紅顏，與她解釋一下。

  只是朱紅顏不願見他，他無可奈何。

  塵心訣在南蘇城時，因為紅塵鏡的緣故發生了某些不可名狀的變化，時不時的，能夠讓他對於人心的情緒有種獨特的感覺。

  就如此刻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朱紅顏對他是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又摻雜著幾分糾結。

  左道奇收起扣門的右手，將之前在萬劍真君手中討來的丹藥放在地面。

  “紅顏，我知道你在裡面，這裡面是我在外面幫你求來的丹藥，等我走後，你記得吃下。”

  依舊是沉默以對。

  良久，在左道奇已經轉身準備離去之際。

  “那女人，是你什麽人？”

  左道奇神色複雜，聲音不大卻又異常堅定的說道，“最重要的人。”

  “好，我知道了。”

  他說過很多慌，對於哄女人也有著自己的手段，但姬靈舒的地位太過特殊，與其說他不想騙朱紅顏，不如說他不想騙姬靈舒，哪怕她不在身邊。

  直到走出拱門，左道奇才怒然捶腿。

  ‘草，確定了，我真被PUA了！’

  只是讓他回頭，他又做不到，於是歎息一聲，向外走去。

  屋中。

  左道奇的歎息聲清晰的傳入朱紅顏耳中，她神情複雜，她也不知道對於左道奇，到底是什麽感情。

  但在姬靈舒以一副女主人的姿態，走進鎖妖塔中時，她是很不滿的。

  於是她出手了。

  但重傷之軀的她，不是那小屁孩的對手，姬靈舒的手段太過詭異，甚至更像是一種新的體系。

  朱紅顏某中逐漸泛起冷意，繼而紅袍舞動，房屋的大門微微打開，紅袖卷動地面丹藥，順手將大門繼續關閉。

  感知著手中丹藥的品級，朱紅顏目中冷意稍減，只是一想起姬靈舒，就感覺胸口有些疼。

  “小賤人，等我陰神，我殺了你！”

  複而又想起方才左道奇說的話。

  ‘最重要的人。’

  “哼，本座到時候劃爛她的臉，再看那時是否還那麽重要！”
——
  隨著左道奇的回京，南蘇城之事俞傳俞烈，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關於征討東南世家的呼聲也盛世浩天。

  但奇怪的是，無論是如今尚存的太傅、廷尉兩公，還是六部主官，亦或者尚書府，對此都沒有什麽表示，皇帝也穩坐高台，洞若觀火。

  隨著民間言論愈發激烈，南蘇城破不斷被提及，左道奇的名聲卻是越來越響亮，待從宮中傳出左道奇拯救萬民亡魂得天賜功德，補全殘軀後，在某些人的引導下，將為左道奇請命封敕之事推向高潮。

  更關鍵的是，竟然有官員隨著湊熱鬧，初時只是底層官吏，如京都府衙的捕快小吏，言談間似對覺得左道奇立下如此大功，老天都賞賜了功德，皇帝竟只允了個縣男有些不解。

  後來談論此事的官員職位越來越高，在某些人的鼓動下，說起那日皇帝封賞時禦史台的略微推脫，竟然有百姓匯聚到禦史台，言語間似要為左道奇討回公道。

  這無疑是將剛剛回歸京都的左道奇推至風口浪尖之上。

  左道奇與姬靈舒對立而坐，昌邑趴在桌子上，用食物引誘著法海，玩得不亦樂乎。

  “靈舒你對城中最近發生的事情，有什麽看法？”

  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他自然聽說了，只是本以為很快就會平息，卻沒想到演變成如今這幅樣子。

  姬靈舒嘴唇微抿，“人家年紀這麽小，能有什麽看法，事情還是姐姐告訴我的。”

  “是吧，姐姐？”

  昌邑下意識應了一聲，這才回過神來，將法海丟在地上，“是我告訴你的啊，我可不只知道這些。”

  她開府之後就住在宮外，對於這些小道消息，還是很有渠道的。

  她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看了一眼四周，頗有幾分特務碰頭的味道，低聲說道，“我聽說啊，有人請命讓你封侯呢。”

  不知不覺間，她與左道奇離得有些近了，感覺到左道奇那灼熱的呼吸，也許是因為左道奇如今的身份，她感覺異常不自在。

  身子不自然的縮了縮，小聲嘟囔道，“離我遠點，臭死了。”

  左道奇一臉奇怪。但他並未多想，昌邑本就任性，誰知道哪裡得罪她了。

  皺著眉頭問道。

  “讓我封侯？他們瘋了不成。”

  姬靈舒幽幽說道，“你還沒看出來嗎？你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淪為別人的炮灰了。”

  她目光微寒，顯然心情不太好。

  左道奇被人如此算計，她又怎會滿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