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地的同時,他們也在暗自慶幸,幸好自己頂住了壓力,選擇了遵守孝道……。
沒去擁護孝昌帝。
晏姓修士的真實身份既然是太祖皇帝,那麽這個題目的唯一答案,自然不用多說了。
沒人會喜歡一個不守孝道的後世子孫。
“爾等起身。”
“今日之事可到此終結了。”
徐行微微頷首,一甩大袖,使用道法將皇族三王扶起。
並如當日會見孝昌帝那般,於三人面前各放了一個案幾,案幾上則是一杯百陽液靈酒。
作為太祖。
他也不會厚此薄彼。
這皇族三王雖看似庸俗,若沒他橫插一手,連起兵造反的膽子都沒有。
但凡人就是凡人,天下又不止鳳溪國一隅,帝王心性無用,懂得知進退才是真正延命保家的根本……。
“謝太祖皇帝賜酒。”
睿王等三王看到面前案幾上的靈酒,略遲疑片刻,便一一舉杯,仰脖喝了下去。
喝完酒後。
他們瞬間感覺一股暖洋洋的感覺,在四肢百骸中湧起,以往的沉屙舊疾在這暖意的衝刷之下,似乎消失不見。
身體也多了幾分輕松之感。
“適才太祖皇帝說‘今日之事到此終結’,不知太祖皇帝之意是……”
睿王放下酒盞,猶豫了一小會後,小心翼翼的抬頭看向玉塌上的青袍書生,怯聲問道。
“小王非是質疑太祖決定,而是不明太祖皇帝之意。”
他說完後,連忙又補了一句,生怕徐行不悅。
他們三個親王好不容易從藩地起兵,攻打至神京,現今臨到了改朝稱帝的時候,怎麽可能就此輕易罷手。
這一步,進則生,退則死。
即使他們自己願意退,但跟隨他們造反的文官武將,也絕不肯自甘退這一步。
“睿王考慮之事,也是我二人的疑惑之處……”
許王、鄭王點了點頭。
起兵之時,他們就明白,一旦動手,就沒有回頭路可言了。
雖忌怕徐行這太祖皇帝,但這句話他們還是要道出的。
“倒也沒有什麽。”
徐行聞言,輕笑一聲,也不怪罪這皇族三王的質問。
將心比心,換做是他,好不容易造反成功,突然有人前來,讓他袖手以待,放棄這大好的局面,他也會一頭霧水。
“徐某現在是飛羽仙宮棄徒……,若非飛羽仙宮是正道,不會亂動弟子後裔,你們這些後輩,恐怕就站不到我面前說話了……”
“不過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開國遺澤,亦隻綿延後世三百年。”
“三百年一到,仙門不會坐視這國土再為我徐氏所統治。”
“而且這三百年……,我徐氏不一定能到那個時候……”
徐行一掃三王面容,沉吟了一小會後,就緩緩道出了這段內幕。
三百年!
這是飛羽仙宮容許徐氏統治鳳溪國的時間。
一超過三百年,若有新崛起的人王體,或者其他反王勢力,飛羽仙宮定會親自下場,幫助其改朝換代,取代徐氏漢統。
當然,假使徐行並未叛教,和宋刀一樣,仍在飛羽仙宮,那麽飛羽仙宮對此事,也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發派任務,暗助朝廷也說不定。
如葉濟明當年助崇明帝一樣。
讓徐氏統治鳳溪國三百年,沒有讓其他勢力取代,算是飛羽仙宮這正道勢力的良心了。
“竟有此事……”
“這……”
皇族三王互視一眼,都從各自的眼中,看到了震驚之色。
古籍記載的歷朝歷代,王朝存活時間大抵都不超過三百年,在三百年附近……。
他們以為這是天譴,或者上天詛咒,不允許一姓執國超過三百年,但如今看來,這三百年期限,與仙門分不開關系。
眼下,徐氏建國雖只有兩百多年,但大多王朝,基本上在兩百五十年左右的時候就會亡國。
有仙人助力。
能撐到三百年。
沒仙人助力。
王朝撐不到三百年。
“要是登基,那不就是成了亡國之君嗎?即使我不是,下一代皇帝,也鐵定是。”
皇族三王眉心緊縮,暗忖道。
盡管他們自信自己調教世子的手段,但王朝覆滅是天注之勢,他們也不過是中人之姿,又怎敢將希望寄托給各家的世子。
“請太祖皇帝化解我徐氏危難……”
皇族三王心有所感,當即再次跪地,行禮道。
時隔兩百多年,天德帝再次回到鳳溪國,又親手營造了朝廷這麽大的動蕩,他們可不認為自家老祖宗是閑得無事。
滅國對於他們是危難。
但對於太祖皇帝,就未必是了。
“鳳溪國是飛羽仙宮治下領土,我雖有一些能力,可還沒到敢捋仙宮虎須的地步。”
徐行搖了搖頭。
聞言,皇族三王頓時心生失望。
鳳溪國不存。
他們起兵篡位還有什麽意義。
爭著搶著去當亡國之君嗎?
只不過就在這時,徐行接下來說的話,又讓他們面生喜色。
“天下之大,何處不能棲身?”
“何必只看鳳溪一隅?”
徐行笑道。
這句話一落。
皇族三王再是愚鈍,也明白了徐行此次重回故土,鬧出這麽大動靜的目的了。
一句話,挑選“可靠”之人,另去它地,再建國度。
……
……
晚上。
神京,紫微殿。
“三位皇叔呢?怎麽還不入宮,接管皇城?”
枯坐在龍椅上的孝昌帝,望了一眼殿宇之外的寂寥星空,心中多了幾分的落寞,他看向身旁的宦官,沉聲問道。
從三王兵臨城下到現在,過去的每一刻鍾,他都極為煎熬。
一旦過了今日。
他就不再是帝王了。
“睿王、許王、鄭王去了晏道長那裡……”
“至今未歸。”
宦官低著腦袋。
繼續重複這一句話。
“對了,周王呢?”
孝昌帝皺了皺眉,忽然想到了他這一同胞兄弟,連忙問道。
倘若他在今日,將皇位傳給周王,讓周王臨危受命,那麽,他就不算是廢帝了。
而是禪位的帝王。
“微臣不知。”
宦官搖頭。
皇宮被藩王軍隊團團包圍,鳥都飛不去一隻,他哪有手段去調查周王府的周王。
“也是朕糊塗了。”
“傳位周王,荒唐,荒唐……”
孝昌帝似瘋了似的自語道。
殿內的宦官、宮女見狀,緩緩移步,距離孝昌帝稍遠了一些,以免遭了池魚之殃。
“周王?你不用找你弟弟了。在神京城破之前,哀家就動用手段,讓他逃出神京了……”
忽然,殿內多了一個聲音。孝昌帝抬頭望去,只見一身鳳袍的李太后從殿外緩緩走進,端莊從容,面帶冷笑。
“母后所來為了何事?”
孝昌帝自動忽略了周王出逃之事,眼眸微縮,露出幾縷寒光,冷聲問道。
“為了天子璽印。”
“你可以死,但景嘉帝一脈,卻不能從你手上斷絕。”
李太后淡聲道。
天子璽印本來是她掌管,這也是她拿捏孝昌帝的手段,然而自那日事變之後,孝昌帝親政,她被廢了“垂簾聽政”之權,這天子璽印就再次回到了孝昌帝手中了。
“為周王?”
孝昌帝緊攥袖袍。
假使三王受降時發現少了天子璽印,那麽他的下場,自不用多說了。
只有死路一條。
“母后要逼死朕?”
他怒聲道。
“不是哀家在逼你,是你在逼哀家,你和周王相差不過三歲,但你大哥死後,母后力排眾議,立了你為帝……”
“是你能力更勝周王一籌,還是你對為娘更孝順一些?皆不是。只是為娘疼惜你罷了。”
李太后目露慈光,歎道。
有嫡立嫡。
無嫡立長。
孝昌帝和周王都是嫡子,雖有次序之別,但這無關緊要,廣文一朝,她已經掌握了執政大權,有一言立帝的能力。
這也是為何,朝野上下擔心她廢掉孝昌帝的原因。
“周王失了帝位,所以為娘倍加疼惜於他……”
李太后螓首微搖。
幾番話語落下,孝昌帝終於動容,跪在李太后鳳袍之下哭泣不斷,哀悔過往。
少傾,天子印璽易位。
“快,速速趕往周王府邸,將這天子印璽遞給周王。”
“再令禁軍將軍閻汝儉護送周王。”
“讓周王逃回藩地。”
李太后走出紫薇殿後,立即叫來心腹,吩咐道。
神京一日而陷,她此先被孝昌帝軟禁在宮中,怎麽可能提前得知消息讓周王先逃……。
剛才說的,只是騙騙孝昌帝的話罷了。
……
……
一個時辰後。
周王淪為了階下囚,被許王麾下大將常豐率兵壓到了徐行和皇族三王所在的道觀。
“王爺,周王攜帶天子印璽想要偷跑出城,被禁軍閻將軍檢舉……”
常豐半跪道。
說話間,他一掃庭院的四人,心中大為震驚,已經成勢的皇族三王在看向院中的那個年輕書生時,竟面帶恭敬之色。
一點也不像是他印象中的王爺。
“周王?”
徐行聞言,訝然了一下。
他先看了一眼身穿明光甲的常豐,然後這才將目光落到了與常豐一同跪在地上、頭戴木枷的周王。
“晏道長,救小王一命。小王……小王……”
周王跪地哭泣。
他沒想到李太后給他安排的親信,在護送他出城的時候,竟直接背叛了他,連一刻猶豫也沒有。
好端端的,
他就成了階下囚。
皇族三王聽到此言,也是詫異。
許王看到徐行對這件事感興趣,也不馬虎,即刻咳嗽一聲,目光看向大將常豐,問起了事情的原委。
半刻鍾後。
經常豐的解釋,眾人才知道,周王被捕,是李太后還想著拚死一搏的緣故……。
“周王不必驚慌,我三人是你的皇叔……,看在先帝的面子上,也會饒你一命……”
睿王找常豐要來鑰匙,親自為周王解下木伽和鐐銬,笑道。
“謝睿皇叔。”
周王雖吃驚這三個皇叔今日怎麽這麽好說話了,但也不敢質問,低聲道了一句謝後,就默默的站在了一旁,不做聲響。
半日後。
天色大亮。
徐行隨皇族三王一同前往神京皇宮,來到了紫薇殿,並高居上座,坐在了龍椅上。
殿下,李太后和孝昌帝看到這一幕,驚駭不已,不過懾於修士之威,不敢多嘴。
“不孝後輩,看到太祖皇帝,還不趕緊施禮……”
皇族三王帶著自己的世子、庶子也來到了殿上,對每人屁股踹了一下,低聲道。
這時,孝昌帝、周王,以及李太后才知道了徐行的真正身份。
“見……見過太祖爺爺。”
“是我……不孝,該死,竟然想著動孝章皇后的墓……”
孝昌帝嚇得半死,跪地道。
他這時才明白自己犯下了一個什麽驚天大錯。
“哀家,妾身……”
李太后亦是一樣,想起自己在徐行面前的放肆,就有些無地自容。
“看來我徐氏……仙運仍是不佳,爾等子嗣,僅有四人才有一些修行資質……”
徐行並未理睬孝昌帝、李太后的求饒,他神識一掃在場徐氏子孫的根骨,搖了搖頭,說道。
北荒風氣不同於東凰州南部,仙凡並未永隔,而是互有交融。
如鶴喆國,長公主烏妙就是星隕派的聖女,余下的一些皇族也多有修行資質,加入了北荒各派。
以他的實力,在北荒開辟幾個小國並不難,難的是,離了他的保護,這些小國能否繼續活下來。
“算了,到了北荒,多與他國皇族通婚就是。”
徐行暗忖道。
徐氏皇族如此不濟,與他也有一定的關系,趙芸娘懷徐璋的時候,他的資質和普通人差不了多少……。
所以後世子孫,一點沒繼承到他現在的仙體道骨。
接下來。
徐行一甩大袖,將這些藩王的子孫扔到了他的火雲遁上,隨他一同升空。
一些皇族和藩王的親信部將,也被他帶離。
很快,紫薇殿內,只剩下了李太后、孝昌帝、周王等十數個讚同遷墳的徐氏皇族了。
“今後鳳溪國,就仍由景嘉帝一脈執政,孝昌帝可,周王亦可……”
不久,殿內傳出了一道無所查詢的縹緲之音。
話音落下。
龍椅上又多了一個黃布包裹。
“是天子印璽……”
孝昌帝見此,匆忙登上台階,來到龍椅附近,將這黃布包裹塞到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