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武鬥(一)
“民生困苦,懇請聖天子開放荒野,由各州府自行墾種,屯田日久,可解民生之苦,斷糧之危,也可激勵將士,一舉三得!”
孫知侯的文章大意很明確,就是讓各州營各自屯墾,即便是邊境駐守的將士,大多也都是換防製,然而因為防備外寇,又不可能縱容將士回家。
如此一來難免會有些士卒起別的心思,以前孫知侯也曾處理過這樣的事情,所以他才聯想到,可以讓將士們屯田以安軍心。
周清源一眼就相中了他的奏章,雖不能說是絕對的萬全之策,但是對於現如今的景國來說,這無疑是最有開創性的建議。
他有多重視這道奏章呢?甚至於連傳閱他都沒有,直接把奏章扣在自己手中,只因在場有其他國家的人。
雖然這項國策不可能隱瞞太久,但是周清源覺得能多收一季的糧食就好,這樣對於景國來說更是有著深遠的作用。
在場眾人也是眉頭緊皺,不知孫知侯寫了什麽文章,周清源甚至連傳閱都不肯,尤其是納納左他們,更是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察覺到了忌憚。
南宮星看到周清源看向她,雙手奉上自己的奏章,周清源笑眯眯的打開,結果看到第二行時眼神瞬間銳利了起來。
“這些可是你親眼所見?”周清源緊緊盯著南宮星,南宮星連連點頭,周清源又一次把奏章扣了下來,依舊沒有傳閱。
南宮星上疏事關重大,不僅觸動了國之根本,甚至連他都不敢相信這是在朝廷治下發生的事,可是這些年的隱居生活,也讓他拿不準主意來。
倘若國事真的至此,他哪怕拚了這把老骨頭也要死諫,朝廷絕不能再這麽頹靡下去,民為邦本,本固邦寧,這是千古不變的精髓。
“南宮世子,該你了!”周清源此時眼中沒了之前的玩笑,他端坐在那裡,他知道南宮宿這些年在六部任職,能看到的弊病絕不止這些。
南宮星只能看到一些淺顯的部分,並不是因為她不夠聰明,而是她從未參與過朝務的處置,論起經驗遠不如南宮宿。
南宮宿手中拿著一本薄薄的奏章,雙手奉上時,周清源隻感覺雙手沉甸甸的,再看到他那明亮的目光,他更是老眼不由得露出淚花。
曾經也是同樣一個年輕人,在景國行將落寞時,上了一道震撼朝野的奏章,自那以後,整個景國都振作起來,這才厲兵秣馬,最終一統中原。
多年後,他的兒子繼承了他的傳統,走遍景國所有的土地,他隱忍了太久了,久到朝野都快遺忘他曾經的風光。
作為長公主長子,超品公爵神隱公的世子,南宮宿從小就吸引了無數目光,可最後卻走到沒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隨後又是一鳴驚人。
周清源還記得年初他讀到南宮宿的那道奏章時,高興的喝了一葫蘆的酒,直言景國有國士,先有南宮昌,後有南宮宿,景國幸甚。
即便朝野風雲變幻,周清源依舊沒有選擇落井下石,而是從始至終都站在對的那一方,無論皇帝有沒有疑心他,他依舊如此。
“聖人之道,當以寬仁恕民,百姓有幾多貪心?不過一張床榻、一日三餐而已,若朝廷可滿足其口腹之欲,則國可安,戰必勝。”
周清源越往下看越覺得心驚,直到他的手抖得不成樣子,他才緩緩放下奏章。他沒有讀完,因為他知道,這上面寫的事情,當今皇帝不會做。
“你如此寫,可是想讓老夫呈送?”周清源臉上帶著笑容,如若南宮宿願意讓他呈送陛下,他願做這個枉死鬼。
只要能正朝堂,他周清源一人又算得了什麽?只要皇帝敢於接納南宮宿的進言,百年基業就在眼前,他又如何不動心?
然而南宮宿卻笑著搖了搖頭,在周清源疑惑目光的注視下,他開口答道:“前輩既然看了,理應知道,如今還不是時候。”
為何不是時候?皇帝是不會做的,一是他沒有這個能力,二也是他要給自己留面子,他馬上就要死了,他不想在史冊上被人詬病。
南宮宿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等待著皇帝崩逝,也許下一任皇帝登基後他會呈送,可是若是淮清橋登上皇位,他依舊不會呈送。
想要完成奏章上的建議,就必須要一個意志堅定的皇帝,也需要一個足夠聲望的大臣。
後者神隱公府可以做到,可是前者卻需要時間,南宮宿考察這麽多年,也只有淮雲淺最合適,可是如今奪嫡亂象,他又不能肯定淮雲淺能上位。
周清源明白他的意思,最後歎道:“只希望老夫能看到那一天,如果我看不到,等到了那一天,記得在我墳前燒上一炷香告知!”
話罷,周清源起身朝南宮宿一禮,驚得南宮宿趕忙還禮,一旁的太學生也紛紛朝老先生行禮,學正在一旁看得感慨不已。
周清源一生隻向兩個人行過禮,即便是面對皇帝,也是特許他上朝可以不行禮,遙想上一次行禮時,他還是籍籍無名的太學生。
“劉正,他日若有可能,老夫也想拿著自己這一把老骨頭去為民發一道聲!”夕陽下,周清源對著學正說著。
劉正不會忘記,自己的名字是周清源所起,為人者當行正道,做堂堂正正的真漢子,這是周清源對他的教誨。
“老師,世子的奏章上究竟寫了什麽?”劉正很是好奇,然而周清源隻微笑著並未回答,一切就交給時間吧。
正如南宮宿說的那樣,他寫的奏章如今不是時候,哪怕這些年都不是時候,可周清源相信,早晚會有那麽一天,有南宮宿大施拳腳的那一天。
只是沒有人知道,黑暗與光明到底誰先到,一場蓄謀已久的大陰謀,在文試榜單張貼的那一刻,徹底拉開帷幕。
“文試第一,南宮宿;文試第二,南宮星;文試第三,孫知侯……”街市上,識字的先生讀著上面的文字。
眾人都很好奇第二那個南宮星是誰,最後還是一個喜歡流連彩蝶巷的人想了半天,這才想起這不就是曾經在彩蝶巷大鬧一場的郡主嗎?
郡主也去參加公子大會了?這成為了京城人的談資,消息很快也傳到了納納左等人的耳中,當他們聽說南宮宿身後的那個人是他的妹妹後,氣的連晚飯都不吃了。
輸給南宮宿就算了,沒想到連他的妹妹都沒贏過,即便是納納左臉色也很難看,發誓一定要在武試上找回場子。
如果說文試只是讓景國百姓感到振奮,那麽武試就是萬眾矚目。昔年武試的榜首無一不成了天下高手,上一任武試第一就是拓跋龍城。
就連南宮昌都未拿到過武試第一,全天下人都知道,神隱公只會些許馬上功夫,可是根本不入流,這是經過東宮子認證過的。
神隱公府。
南宮昌依舊有幾日沒有出現了,以致於南宮星也覺得奇怪,按理說父親不是那種不關心他們的人,可是這一次父親卻整整三日沒有過問他們。
“娘親,伱知道爹爹去哪了嗎?”因為徐玉英懷有身孕,所以這些時日晚宴都是在南宮宿的院落中,淮筱綾也不例外。
可是今天她和哥哥拿下了文試前兩名,南宮昌還是沒有出現,這讓南宮星有些不高興。
“父親想必是有要事,你就不要煩他了!”南宮宿拍了拍她的頭,看向徐玉英的目光帶著柔情。
徐玉英白了他一眼,隨後悄悄的揉了揉自己的小腹。孩子呀,看到你父親沒?為了讓你感到驕傲,他可是沒少下功夫!
想到為了武試,南宮宿在演武場訓練了半年,每天總是帶著各種各樣的傷痕回來,徐玉英就不由得心疼。
別人努不努力她不在乎,她只知道自己的夫君是真的想讓孩子為他驕傲,也想讓全天下知道,她嫁的男人不是廢物。
淮筱綾沒有打擾二人,吃完了飯囑咐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南宮星本想問她一些事情,結果就差了一步,淮筱綾便不見了蹤影。
南宮星越發覺得不對勁,最近府上安靜了許多,問了十七,最近也沒見到過第五他們,這更讓南宮星察覺到不對勁。
當她打開心眼時,一看天象她的臉色瞬間大變。
短短幾日未見,整個天空都染成了血紅之色,頭頂上的天空更是被黑暗所吞沒,整個夜空都充滿了死寂與猩紅,這是她從未見到過的景象。
正當她準備收回功力時,忽然一道血雷直衝衝的朝她襲來,南宮星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了,慌亂之下想要收回自己的功力,卻發現根本動彈不得。
她眼睜睜看著那道血雷朝她襲來,從上面能感覺到死亡的味道。
“在我眼前欺我女兒,當我死了嗎?”一道喝聲響徹天宇,南宮星只見身後湧出一隻大手,狠狠捏碎那道血雷。
天空一下子變得寂靜,南宮星收回功力後癱坐在地上。
蒼白的臉不停冒著冷汗,在她身前站著的是南宮昌。
他的手微垂,一滴鮮血緩緩流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