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攻心（下）

  “今天的早飯是什麽新花樣？拿過來讓我看看。”神隱王府中，一道從未聽過的女聲傳揚出來，而廚師有些犯難看著淮筱綾。

  “看我做什麽？她想要吃什麽就做。”淮筱綾嗅著玉瓶中的香，下人都很識相，絲毫沒有任何停留，轉頭就離開這裡。

  慕容言芝打量著淮筱綾的臉，她們還只是第一次見面，當初有好幾次機會她想見見這位長公主，但最終都沒見到。

  “看夠了？”淮筱綾見到她收回目光，這才不緊不慢的飲了口茶。

  慕容言芝摩挲著手中的念珠，食指落在一枚白玉珠上：“我本以為你會不高興看到我來，現在看來還是我枉做小人了。”

  “你本就是小人，以為做了幾年的皇帝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現在被你那個兒子逼到這個地步，開心嗎？”淮筱綾不加掩飾。

  慕容言芝臉色也有些難看，如果不是淮筱綾，換做是其他人的話，她早就勃然大怒，只是眼前她寄人籬下，也只能聽淮筱綾的。

  “不要想太多，肅止把伱救出來只是威脅慕連城，至於你這個人，在這裡住上幾日就會有人把你送回故鄉，離開這麽多年，也該回去看看。”

  淮筱綾站起身來，京城的寒冬讓她很不舒服，可更讓她不舒服的還是見到慕容言芝，要不是南宮昌寫信過來，她真的不想花大力氣解救她。

  “我真有些好奇，肅止為什麽會喜歡上你這麽一個霸道的女人。”慕容言芝話語中帶著些許挑撥之意，也是在給自己找回場子。

  “隨便你想，我隻提醒你一句，救你出來的是我的青衛，我既然能救你，也能殺你，不要把我看成你面對的那些廢物！”淮筱綾面無表情離開。

  京城下起了雪，慕容言芝站在窗前望著京城中的雪，比不得燕然的那般大，但是也有些雅致的味道。

  “離開景國這麽多年，如今回來，可是個好的選擇？”慕容言芝自言自語，臉上的神情也讓人捉摸不透。

  沒有人不願意活著，慕容言芝也是如此，被軟禁的日子不好過，但是自由的生活也一去不返，這是她一輩子的遺憾。

  “少時便入了深宮，從此我再無自由，如今重獲自由，你卻無路可走，說起來又有誰願意相信呢？”

  堂堂燕然女皇，做了二十年的皇帝，之前又做了幾年的皇后，如今成為庶民，但她卻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度過余生，何嘗不是另外一種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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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連城站在雪地中望著北方，那裡是他的故國，也是他花費心機想要壯大的國家，他感謝慕容言芝，但是他依舊要選擇奪權。

  “燕然國民容忍了太多年，我作為皇帝也不能逆民心行事，這場仗即便將燕然徹底打殘，我也會繼續堅持下去！”慕連城態度依舊強硬。

  南宮昌說的一切他都明白，甚至他也清楚對於燕然來說，眼下最好的選擇就是偃旗息鼓，他需要的聲望也已經積累過了，休養生息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他不想一輩子碌碌無為，而且燕然國內不斷宣傳著景國的腐敗無能，只需要奮起一擊就能推翻整個景國。

  沒有一個燕然國人沒聽說過這句話，也沒有一個燕然士卒不渴望著將景國滅亡，這一切都是慕連城昔日作為太子時掀起來的，如今徹底反噬到自己身上。

  “你也應該清楚，洪長安他們是想讓燕然當馬前卒，替他們消耗景國的實力。”南宮星走上前來，她說的話連慕連城都沒有反駁。

  “熙熙攘攘皆為利來，他們再利用燕然，我又何嘗不是再利用他們？”慕連城神色冷漠，這些年來他從戎狄獲得馬匹，又在這些所謂的盟友手中獲得不少資源與好處，這也是他能坐穩皇位的原因。

  “燕然有著戎狄的馬和劍，有著南蠻的糧草和商品，有著東海國的財富，這些都是真真切切的好處，你想讓我與他們斷絕關系，誰來支撐燕然？”慕連城反問道，南宮昌是應諾了一些好處，但是遠遠不夠。

  “沒錯，你是獲得了這些好處，可戎狄的好戰影響了燕然人，南蠻控制著燕然的糧草，東海國的商人更是遍布燕然各地，你覺得這就是你想要的燕然嗎？”

  南宮星的話又一次讓慕連城沉默了，最終他幽幽一歎：“我想要一個強大的燕然，但是燕然不能給我以強大。”

  “也許燕然不會像你心目中那般強大起來，但它能在一片混亂中保有樂土，你的子民也許一時不會理解你，但他們早晚會理解你。

  可如果你帶領他們走向滅亡，他們就算在九泉之下也會辱罵你，後世史書上只會寫上一句話，慕連城，亡國之君也！”南宮星俏臉冷漠。

  這一句話深深刺痛慕連城，他捂著胸口站在寒風中，他不想成為亡國之君，但他也不想碌碌無為的度過一生。

  “你可以考慮繼續打下去，但是我保證南宮家臨死之前也會帶個人下地獄，其他人或許我們沒有這麽多的欲望，但是你還有燕然，我們很樂意拖下水！”南宮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慕連城臉色難看。

  “你這是在威脅我！”慕連城將雪水按在額頭上，昏沉的腦袋漸漸清醒。

  “你可以理解為威脅，也可以理解為是實話實說，南宮家的底牌你見到的最多，你應該清楚，我們臨死反撲沒有任何一個國能夠應付的了。”南宮星拍了拍小手，只聽得遠方宛若一體的悶哼聲漸漸響起，給予任何人無窮大的壓力。

  “我有選擇，東海國、北魏都比我燕然更近，他們能替我們抵擋。”慕連城依舊在嘴硬，但是口氣有些色厲內荏。

  “是嗎？你覺得他們能夠抵擋得住龍揚衛多久？一天還是兩天？”南宮星不鹹不淡，隨後她又補了一句：“你也別忘了，我身後還有雲淺，他手中也有數十萬白衣侍聽命於他，也有幾個州府軍聽他號令，如此算下來你還有勝算嗎？”

  慕連城的心防徹底被擊破，他眼中帶有濃濃的不甘之色，可他卻又很明白，以燕然一國之力很難正面與南宮家相持。

  “想要我退兵不插手此事，我也有我的要求。”慕連城閉目糾結了許久，這才睜開眼睛，還未開口，南宮星便說出他的要求。

  “表面上你可以不退兵，拿你的精兵蒙蔽別人也好，又或者我們一並演場大戲也好，至於戎狄那邊，我會讓幽州營的人配合你們，李冠軍會和你一道對付戎狄人的威脅，如此可好？”

  慕連城無話可說，南宮星連他的擔憂都一並說了出來，他也是不拖泥帶水之人，既然已經做好了選擇，他也不會多說什麽。

  “給我三天時間安排，兵和將領我都會挑好，如何演戲就看你們自己了。”慕連城翻身上馬，不再猶豫便回了軍營。

  南宮星站在門前，側過臉說道：“你覺得他說的話可信嗎？”

  “慕連城是個有抱負的人，他不是個傻子，他想得明白對於燕然來說，怎麽做才是最合算的。”淮雲淺了解慕連城，也了解燕然的情境。

  淮雲淺所說不錯，慕連城也沒有反覆無常，反而是回營的第二天，便開始暗地裡退兵，這些消息絲毫沒有瞞過白衣侍的眼睛。

  得知燕然退兵的事情後，南宮星這才松了口氣，猶豫幾日的信件這才發給李冠軍。

  三日之期已過，北郡附近還駐扎著五萬燕然士卒，這是慕連城留下來的，為了打消洪長安等人的顧慮，他特別讓這些人化整為零，裝作土匪落草為寇，為首的將領便是他的親信燕巢。

  山崖上，慕連城悄悄地走了上來，看到站立的三人後不由得歎了口氣：“我答應過你們的事已經完成了，也該把母后送還過來了吧？”

  “你是擔心我們拿慕容言芝做文章？”南宮星瞥了他一眼，慕連城沒有回答，顯然他心中就是這般想的。

  “不會的，她已經離開京城回到自己的故鄉了！”南宮昌眺望著遠方，慕連城微怔，隨後朝他深深作了一揖。

  “母后在皇室權力掙扎二十余年，她也該回到自己的故鄉了。”慕連城的態度有些釋然的味道，他何嘗不羨慕慕容言芝。

  只是慕容言芝有著自己的故鄉，那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幼時美好回憶的地方。

  “權力場中沒有人的存在，這一點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能走出來的人也是有福之人啊！”南宮昌臉上帶著落寞之色。

  夕陽照在他的臉上，以往都沒見老的他，這一年仿佛老了許多，而在他的身後則是三個年輕人，但都沒有打擾他的思緒。

  慕連城最終離開了景國，用他的話來說，今生如果沒有重要的事，這裡他是不願意再踏足了，又或者淮雲淺他們抵擋不住洪長安的攻勢，天下易主時他也會來負荊請罪。

  南宮星也打算休整人馬回京城時，一個不速之客在雪夜來到了營地中。

  見到此人，帳內的氣氛陡然凝固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