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冬。

  方荷徒弟越來越多，也都長大了，再擠著住也不好。殷桃就買了一套大四進宅子，讓家人搬了過去。

  原主人是一位告老還鄉的官員，家具齊全，院子也打理得極好！

  殷桃甚至連不願意跟著遠走的奴仆也挑選了些買了下來。

  今年的雪尤其大，也格外冷些。

  殷桃娘和方荷等人這個冬天都呆在城外的溫泉莊子裡，莊子裡也搭了棚子種菜蔬，吃東西也方便些。

  今日是殷桃娘的生辰，殷桃昨日就在這裡過的夜。

  殷蘭和林錦瑞今天很早就帶著一歲的兒子過來了。

  快中午時，栗姑和黃豪城也帶著女兒來了。

  殷小妹已經四歲多了，跑過來在兩個小孩面前耀武揚威，仗著年歲欺負小的。

  張氏的女兒如今已是有些名氣的繡娘了，張氏已經不愁衣食，可還是和從前一樣，一直跟著殷桃娘。

  洪俊和邱嬸也來了，如今邱嬸一來就找殷桃娘說話，洪俊就和殷桃說說酒樓的事。

  醉雲閣已經開了四家，洪俊如今是總掌櫃，管著四家酒樓。

  後院青石小徑上的積雪早上掃過，如今又是一層，兩人慢慢走著，留下了兩對清晰的腳印。

  洪俊看著殷桃依然裹的很厚，笑道：“我第一次見你，你就是裹成這樣，只看得見兩隻眼睛，我當時還嚇了一跳，以為來了個打劫的！”

  殷桃哈哈哈大笑，摸了摸狐狸毛做的圍脖，有些感慨。

  “時間過得很快啊，可一想到葉修文還要一年才能回來，又覺得這一年的時間太慢了。”

  洪俊看了她一眼，又移開了目光。

  “你和葉修文在一起一共才幾個月，可卻等了他幾年，你還記得他長什麽樣嗎？”

  “怎麽會不記得呢？”殷桃歎氣：“他只要沒死，我就會等他。”

  只要沒死，就會等！洪俊低下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兩人慢慢走到一棵臘梅樹下，殷桃踮起腳去嗅花香。

  她很喜歡這個香味，為了這花香她寧願從暖和的屋子裡出來。

  眼角卻瞟見月亮門外走進來一個高大的男人。

  殷桃慢慢轉過臉，定定地看著那人。

  來人停下來腳步，就那樣站著，也靜靜地凝望著她！
  殷桃抬起手把圍脖拉下來，又把有些遮擋視線的披風帽子推到腦後，用手揉了揉眼睛，見對面的人還在看著她笑。

  她試著往前走了兩步，輕輕喚了聲：“葉修文？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葉修文褪去了青澀和稚氣，已經長成了男人的模樣，皮膚黝黑粗糙，嘴唇乾裂。

  一身灰色衣袍，風塵仆仆的樣子看起來很憔悴，可雙眼卻亮的嚇人。

  葉修文開了口，聲音沙啞：“殷桃，我回來了！”

  殷桃不管不顧衝了過去，猛地撲到葉修文身上。

  葉修文隻用了一隻手把她抱起，在她發間用力嗅了一下，道：“你還是這麽香！”

  殷桃抬起頭，看著葉修文的下巴：“你怎麽這麽臭？”

  葉修文笑道：“我風塵仆仆跑了一個月，就為了早點兒回來見你，你還嫌棄我臭？”

  殷桃笑得像個孩子，拉起葉修文的手：“走，今天是你丈母娘生辰，你可是回來的巧了。”

  “要不我先洗漱一下再去見你家人吧，這樣也太失禮了。”

  “嗯，跟我來，這後面有溫泉，我專門挖了幾個溫泉池子，修了屋子來泡溫泉，很舒服的。”

  兩人牽著手往後面的溫泉池子走去，殷桃有些喋喋不休的說著，葉修文也笑著安靜地聽。

  殷桃完全忘記了花樹下的呆愣愣的洪俊，而葉修文眼裡再也看不見別人。

  洪俊抬手把殷桃剛才嗅過的那支臘梅折了下來，轉身回去前院了。

  等葉修文進去泡澡後，殷桃急匆匆跑去後院找到林錦瑞，借了他放在這裡的一套衣服，興衝衝跑去給葉修文送衣服。

  溫泉池的屋子裡有一道一人高的隔斷，裡面是池子，外面是一個簡易的休息間。

  “繡樓如今生意很好，幫馮側妃打理的酒樓也開了四家了。胭脂鋪子生意也極好，把隔壁的店面一起買了下來，如今是京都有名的的胭脂鋪子了……”

  殷桃就坐在外間，靠著隔斷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葉修文聊天，說著自己這幾年都幹了什麽，葉修文時不時回應一兩聲。

  他們之間沒有多年未見的隔閡。

  葉修文穿好棉袍出來，殷桃抱著一張寬大的柔軟布巾站到葉修文身後給他擦頭髮。

  這男人高了，肩膀寬了，也更沉默了。

  擦著擦著，殷桃看見葉修文的後脖頸有一處長長的刀疤，一直劃到衣服裡了。

  殷桃雙手微頓，立刻又擦起頭髮來。

  她沒有問怎麽傷的？也沒有問累不累？苦不苦？

  只是動作更輕柔了些，眼眶也濕潤了。

  “回來了就不走了吧？”殷桃輕輕地問道，聲音裡有幾不可聞的希冀。

  葉修文伸出粗糙有力的手到頭頂握著那隻柔軟溫暖的手，放到臉頰上蹭了蹭。

  良久，他才吐出一口氣，又似是滿足般的歎息。

  “殷桃，讓你等久了；放心，我不走了，以後都守著你，陪著你。”

  殷桃咬緊了唇才沒有哭出來，她把身子貼在葉修文的背上，伸出另一隻手臂環住他的脖子。

  在葉修文的耳邊輕聲說：“咱們成親吧！”

  葉修文握著殷桃的手不自覺收緊了。

  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點點頭道：“嗯，找個最近的黃道吉日，咱們成親！”

  “你給我的那套聘禮房子我也收拾出來了，成親後就住在那裡。”

  “行！”

  “咱們倆以前住過的房子我也修整過。每月初一十五我都有去給你祖父和父母燒紙錢香燭，他們應該不缺東西，就是可能想你了。”

  “多謝！明日你陪我去見見他們。”

  “我姐姐生了一個兒子，如今又懷孕了。馮側妃也生了個兒子，如今她的地位倒是穩固了。”

  “殷桃，我很想你！”葉修文打斷了殷桃的話。

  殷桃收緊了手臂，哽咽道：“葉修文，我也很想你，我很怕你回不來了，也怕你不願意回來。我就學騎馬，想著，五年到了，你若是不回來，我就去找你，把你捉回來成親。反正，你別想離開我。”

  葉修文低低地笑出了聲：“不用你如此辛苦，我自己回來了。”

  葉修文握著殷桃的手更加緊了些，兩人就這樣靜靜地感受著彼此的溫度。

  外面傳來腳步聲，兩人迅速分開，殷桃站直了又給葉修文擦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