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隱蔽的高台上有兩人在下棋，赫然便是平王殿下和穆國公，把這場鬧劇盡收眼底。雖然離得遠，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麽，但平王身邊的護衛懂唇語，幾乎是同聲翻譯。

  “聞西洲？那小子便是聞西洲，聞九霄的長子？”平王有些驚訝。

  穆國公道：“約莫便是了，此子去年回京的，為了科舉考試。”

  “成績如何？”平王輕輕落下一子。

  穆國公輕笑一聲，“王爺不知？此子名氣大著呢，已經拿下了兩個案首，聽說學問很是不錯。”

  平王又落下一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本王身體不佳，一直在別院靜養，這不是才回京嗎？”

  穆國公嘴角一抽，屁的身體不佳，不就耳朵有疾嗎？還值當跑別院靜養？不過是嫌京裡亂糟糟，跑出去躲清靜罷了。這不，一聽說太子殿下召聞九霄回京任戶部尚書，他便回來看熱鬧了。

  不過平王可不承認，他就是覺得自從小聞大人一家離京，京裡便沒大意思了。

  “這有什麽奇怪的，他爹當年十五就中狀元了，子類父，兒子又能差多少？”平王對聞九霄一向很有好感。

  耳邊聽著護衛複述聞西洲的話，忍不住便笑了，“哈哈哈，這小子有點意思！多大？十四是吧？他爹在他這個年紀可沒有他這麽能說會道。”

  穆國公看著對面笑得險些把棋盤掀翻的平王殿下，眉頭卻皺了起來。

  這叫能說會道嗎？這分明就是刻薄。

  身為男子，對一個姑娘家說這樣過分的話，有失君子風范。

  平王越笑聲越大，手斷了，腿瘸了，腰也有毛病……哈哈哈，這小子的嘴巴可真毒，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二喜，你跟上那小子去瞧瞧。”有熱鬧不看可不是他的性子，一抬頭瞥見穆國公臉上的不讚同，平王眼神一閃，道：“人家還未成年，他爹娘還未進京，本王跟他爹娘也算認識，幫著看顧一下後輩是應該的。”

  穆國公嘴角又是一抽，他怎麽不知道平王殿下這麽好心呢？

  且說聞西洲和秦均晟兩人，走著走著就聽前頭傳來“撲通”一聲，好似什麽東西掉進水裡。聞西洲立刻就停下了腳步，“秦兄，走這邊。”扯著秦均晟往另一個方向去。

  “不是，哎，聞賢弟，前面似乎有人落水了，咱們過去看看。”秦均晟伸著脖子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

  “那邊有水？”聞西洲拽了兩下沒拽動，索性放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要去你去，我可不去。”作勢便要離開。

  “有人落水，總不能見死不救吧。”秦均晟拽住聞西洲。

  “拜托，秦兄，這裡是穆國公府上，落個水而已，哪那麽容易就死了。”聞西洲很想翻白眼，但娘說男子翻白眼不雅，隻好忍住了，“我娘說了，水邊是事故的多發地，能離多遠離多遠。你別不信，這都是經驗之談。”

  他左右看了一眼，有些煩躁，“我爹年輕時可招人了，就有姑娘為了嫁給他往水裡跳。不救吧，於心不忍；救吧，壞了姑娘的清白，就得負責娶人家。娶妻這麽大的事能草率嗎？能往水裡跳的姑娘能是好的嗎？娶個不合適的妻子毀三代，毀三代啊！你，你兒子，你孫子。你心軟的代價便是，未來幾十年你家裡雞飛狗跳，雞犬不寧，秦兄，你確定要這樣嗎？你可想清楚，你已經有未婚妻了，快成親了。”

  “啊？”秦均晟有些被嚇住了，“那該怎麽辦？”

  聞西洲一本正經，“當然是眼不見為淨了。走，走，走，咱走這邊，太曬了，咱找個陰涼的地兒喝杯茶降降暑。”

  看什麽花，賞什麽景，都快把他給曬化了。這麽熱的天氣參加宴會，根本就是不智的。他也是，腦子被驢踢了，才會跟秦均晟出門。

  “哦，好，好。”此時的秦均晟自然是什麽都聽聞西洲的，兩人行了一段路程後，彼此對望一眼，這才松了一口氣。

  秦均晟有些好奇，“小聞大人，聞賢弟，我是說你爹，你爹最後救了嗎？”他真的很想知道。

  “當然沒救了，我爹那時也不會水，拿什麽救？”聞西洲振振有詞，“誰的命不是命？總不能為了救人把命搭上吧。”

  “啊，那落水的姑娘……”秦均晟有些傻眼。

  “當然是留給會水的人救了，被個外地的書生救了。那書生寒門出身，是個落榜的舉子。後來那姑娘便被家人嫁給了書生，匆匆出京回書生老家了。”

  聞西洲說得雲淡風輕，秦均晟卻表情愕然，那姑娘也太慘了吧！聞西洲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想法，沒好氣地道：“你還有心情同情別人，你還是想想你爹娘，想想你未婚妻，想想你自己吧。”

  見他仍一臉迷蒙，聞西洲都忍不住同情他爹娘了，“秦兄你想想，你若是去救落水的姑娘，肌膚相親，你壞了姑娘的清白，人家家裡逼你給個交代，你怎麽辦？不娶，人家姑娘尋死覓活。娶吧，你心裡憋屈不？你明明做了好事，卻反被賴上了，憋屈不？你娶這姑娘，你未婚妻怎麽辦？退婚？退了婚的姑娘還有什麽名聲？還能嫁到什麽好人家？你的未婚妻又做錯了什麽？兩家是不是得交惡？你爹娘氣不氣？再說你，你被逼著娶個自己不喜歡的姑娘，以後的日子能過好嗎？”

  秦均晟啞口無言，張了幾次嘴都沒找到反駁的話。他目光複雜地看著聞西洲，半晌才道：“賢弟，這些後宅之事你怎麽會懂？你爹還教你這些嗎？”

  “不，我娘教的。”聞西洲又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了，“什麽前宅後宅？都是一體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不要小看後宅，一窩螞蟻能毀掉一棵參天大樹。秦兄，長點心吧。”

  他拍拍秦均晟，再一次確定：他跟京裡的人真的不一樣。這些他打小娘就教他，對他來說是常識的東西，京裡這些人居然懵懵懂懂，明明秦均晟比他大好幾歲。

  對他們來說，前院和後宅好似割裂開來的，他們隻一心讀書，科舉，做官，其他的事情他們並不關心。

  為什麽會這樣呢？
  而聽了護衛回稟的平王又是一陣大笑，笑罷，他若有所思，“此子心性上佳，正好跟本王的小閨女相配，本王看上了，國公爺，你可不要跟本王搶。”

  穆國公……

  好吧，他承認此次有些不尋常，但愛女相配，是不是太草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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