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山裡的歲月還是很快樂的,畢竟在我之上有9個師兄,乃至很多比我還要大的師侄。有的師兄或師侄成家了,正好家裡添丁,於是他們的妻子就會順便奶我一段時間。我就是這樣喝著百家奶長大的。
雖然師父和師兄師侄們給夠了我關愛,可是我私心裡還是希望擁有父母疼愛的,哪怕一天也好。
於是我百般打聽,除了打聽出自己在哪兒被撿到的之外,甚至還打聽出了南秀鄉那時候有多少戶人家老婆懷孕。
說實話,南秀山很大,但南秀鄉卻不大,我輕而易舉的知道了有可能是我親生父母的家庭在哪裡,甚至還找了各種借口去他們家刷存在感。
不過讓我佩服的是,他們明明知道我是誰,卻能把我當成陌生小孩,我不懂他們是怎麽忍住並演下去的。
但我忍不住。
於是有一年,我趁他們回來探親又跑了過去,甚至還天真的認為他們不主動,我主動是一樣的。於是我問出了這輩子最後悔的話。”
小唐皎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的衝那個穿的很是時髦的女人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我媽媽?”
那女人先是驚駭,接著渾身顫抖,最後用她自以為鎮定,實則幾近斥責的語氣呵道:“你認錯人了。”
這一句,對於五六歲的小唐皎來說猶如晴天霹靂,她愣怔地看著時髦女人,明明……明明她的一舉一動已經出賣了她,為什麽她還是要繼續演?
她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她的孩子而已,又不是要認回去。
如果她真的討厭小孩,為什麽要在生她之後又生了一個弟弟?
為什麽二狗子可以叫她媽媽,而她只能當亂認媽的瘋小孩?
此時院子裡一家人正圍著牙牙學語的二狗子逗樂。
這個說一句寶貝大金孫,那個說一句稀罕喲我家的小寶貝……
唐皎再也聽不下去,哭著離開了。
“從那以後,我就當自己的爹媽死了,說實話,我覺得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慘了。
明明他們可以把我扔遠一點,好歹別讓我這麽輕易找到他們嘛,可偏偏就把我扔村口,這不是存心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說實話那時候我的心是有怨懟的,怨他們重男輕女遺棄了我,怨他們沒有把我丟遠一點,更怨他們不配為人父母卻要為人父母!
不過隨著年歲長大,我突然發現一個盲點,我便宜爹媽隻把我丟道村口,興許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想過我會被人領養,自然不怕我會找回來。
所以丟村口,還是火山口都沒什麽區別。
畢竟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在野外又能呆多久?”
唐皎說著說著又笑了。
“不過,我慶幸自己是長大了才想通這個盲點,換作小時候,我知道爸爸媽媽不但遺棄我甚至要殺了我,指不定得哭成什麽模樣呢。
而現在,早就看開了!我不懂父母的愛是什麽模樣,但是我卻知道師父和師兄們的關愛是什麽模樣,很感謝他們把我拉扯大,讓我空虛缺愛的心一點點被愛灌滿。
我今天說這些主要是想表達,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不能一味揪著過去不放。
更不要說你早就看開了,事實上,你沒看開。
只有看不開才會像你這樣,在喝醉或者夜深人靜的時候露出脆弱的一面,真正放開的人,譬如我,管他們現在在幹嘛,我一定會活的比誰都自在。
為者敗之,執者失之。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
唐皎說完拍了拍裴系舟的肩膀,慢悠悠的出去了。
裴系舟沒有動,仍舊維持原本的模樣。
聽沒聽進去,就無從而知了。
唐皎慢悠悠回到自己庭院的時候,小閨女已經自己洗漱好,在舒服的大床上打滾了。
看到媽媽這麽晚才回來,裴伴臉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哦豁,回來的越晚越好!如果是通宵那就更好了。
可惜啊可惜。
“……”唐皎。
大師兄給她的院子是在武館的第三進裡面。
說到武館的結構,這是一個難得的三進院子。
第一進是日常基礎作息區域,譬如接待、食堂、後廚等等。
第二進是練武場以及理論課教室。
第三進分左右,左邊是學生宿舍,右邊是教頭宿舍,包括館長在內都住這裡的。
不過學生宿舍那邊是4人間,而教頭人人都能擁有一個小院子。
而且教頭宿舍所在的第三進還有後門,平時懶得穿過一進二進,直接在後門出入就好。
比如唐皎,有個小門倒是很方便的。至少,出門趕通告不會那麽扎眼。
而且大師兄給她的院子收拾的很乾淨,雙層木屋帶陽台帶草地,在這裡弄個網紅咖啡廳說不定比武館還賺。
洗完澡的唐皎隨意看了兩眼夜景就回房間了。
雖然風景和裴系舟的豪宅沒得比,但是在這裡已經是很好的,唐皎很喜歡。
裴伴到底是小孩子,現在已經困倦的昏昏欲睡。
唐皎憐愛地把她摟進懷裡,小孩便舒舒服服地貼過去,安心的睡了。
唐皎忍不住勾唇,她絕對不會像便宜爹媽那般輕賤生命。
而且說起來,裴伴對自己的愛,應該比當年她對母親的愛更執著。
否則,她又怎麽能做到穿越時空?
如果說沒有一點孝感動天的成分在她是不相信的。
一定是裴伴對母親的執念感動了天地,才會有這次的穿越。
她的孩子如此愛她,跨越時空來找她,她又怎會熟視無睹?
唐皎輕輕地拍著裴伴的後背,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撫摸輕拍著。
裴伴在這樣溫柔又有節奏的輕拍中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
唐皎沒養過小孩,但是她思念過媽媽,所以現在對裴伴做的,全是她小時候渴望的。
她相信,裴伴也會喜歡。
母女倆在新家住下,又一次相擁而眠。
都很快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裴系舟醒來時隻覺得頭疼欲裂,好長一段時間大腦都是空白的。
等他腦子重啟完成,昨晚的一幕幕開始往腦子裡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