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我的人（1）

  不能再等了。

  沈淮突然喊了一聲：“高峻！”

  高峻在下面回應：“在！”

  沈淮揮劍劈落又一個爬上屋頂的人，回身在人群中定住了某個身影，毫不猶豫地騰身而起，半空中一聲暴喝——

  “殺！”

  聲如炸雷，刺入眾人耳中，竟然如冰水從頭頂澆入，未及反應，一直守在茅屋門前的高峻已轉守為攻，長鞭如蛇，卷起前方一人，直接甩進人群中，不待眾人反應，長鞭又卷起一人，又甩，又卷，又甩，如此幾番操作，從屋前到門外，竟被他劈出一條敞亮的空地來。

  驚叫聲此起彼伏，眾人手中皆有刀劍兵器，這一番混亂完全出乎意料。

  沈淮和高峻此前一直是防守狀態，將那茅屋護得死死的，眾人皆以為蘇芽必在其中。誰知他倆這茅屋說不守就不守了！
  宋瑾心中警鈴大作，迅速往後疾退，可對他而言，一份透心的涼意卻比腳步更快，如夢幻泡影，真實，又太虛無——他低頭，看見一柄長劍已貫穿小腹，身上未及感覺疼痛，心中先就升起一種荒謬絕倫。

  就這？

  跌宕起伏了半生，忍辱負重又三年，新的生機才剛要到手，這就要被沈淮一劍斬斷了所有？
  “臨深！”

  夏清風發出一聲撕裂的慘呼，從茅屋後奮力撲過來，卻被高峻的長鞭迎面一劈，甩飛出去。

  兩側被出其不意擾亂的護衛醒過神來，從混亂中爬起，迅速將宋瑾圍攏，做出竭力防護的姿態。

  然而，宋瑾緩緩抬頭，卻看見沈淮在高峻的護衛下已行至近前，而自己周邊圍起的這一圈護衛卻如風中茅草一般，無法擋住他的氣勢。

  那高挺的身影挾著火光下搖曳的陰影，凝重地壓下來，此處仿佛只剩他二人。

  真威風啊……宋瑾按不住心中的荒謬，滿心都在追問：世上憑什麽要有這種人，仿佛從來沒有真正能攔住他的困境？

  他多智，他完整，他運勢驚人，他甚至還有驚人的俊美體貌，原本這些東西，宋瑾自問自己也是有的，只因幼年的命運作弄，於是所有沈淮能擁有的東西和人，他便不配擁有了。

  沈淮冷冷地看著宋瑾，如看一個死人，宋瑾臉上那些不甘心，似乎皆未落在他眼中。

  “宋瑾，你要蘇芽的內力有什麽用？”沈淮問道。

  宋瑾按住長劍與小腹相接的傷口，這才感到火辣辣的刺痛，本就冰冷空虛的丹田卻像是張開了口子，拚命地將潮濕的風雨都吸入。

  要蘇芽的內力有什麽用？宋瑾覺得自己已經恍惚，沒用了，再也不會有用了。

  “既生瑜，何生亮！”他慘笑起來，“你把蘇芽找來，我親口跟她說。”

  “這一劍尚未致命，你急著賣的什麽慘？”沈淮冷笑，遙指劍柄，問道：“費盡心機，騙得她對伱滿懷孺慕之情，甚至在猜到真相之後，她竟還有將內力贈你的想法，宋瑾，你所憑仗的，難道就是這份匠心麽？”

  他說著，竟然猛地期身而至，手臂穿過人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握住那貫穿宋瑾小腹的劍柄，竟直接將長劍抽了出來！

  宋瑾一聲慘叫，被劍勢帶得踉蹌撲倒，被身邊護衛扶著掙扎站起，疼得扭曲了一張漂亮的臉。

  沈淮手提滴血長劍，冷笑一聲，毫不猶豫地將劍再次揚起，劍尖所指，已是宋瑾要害。

  於是誰都明白了：一擊未死之後，他仍要取宋瑾的性命。

  距離如此之近，縱護衛竭力抵抗，也無法阻擋沈淮的殺機。

  宋瑾捂著腹部傷口，血紅雙眼盯著沈淮的一招一式，他心中明白，沈淮方才的第一劍，是為自己對蘇芽的圖謀而報復解氣。

  如今自己已是徹底的廢人了，便死在這裡又如何？
  宋瑾一旦絕望，便覺得時間飛快，眼見著沈淮已殺翻了面前護衛，劍刃夾著風聲，向他眉心刺來。

  “救命！”

  千鈞一發之際，卻突然有道尖細稚嫩的童聲自人後響起。

  “住手！否則我殺了這對祖孫！”這回卻是夏清風的聲音。

  劍尖在宋瑾面前三寸處停住，沈淮側目而視。

  只見人群分開，火把集聚，夏清風捏著一個娃兒的幼細脖頸，正從後面走來。

  是小晚杏。

  小小幼女的臉色漲紅，被夏清風捏得只有足尖著地，一路拖行過來，驚慌的眼睛看著沈淮，喊道：“哥哥……”

  “卑鄙！”高峻罵道。

  “沈淮，放下劍！”夏清風壓根兒就不管高峻的反應，隻怨毒地盯著沈淮，“快點兒！否則我殺了他們！”

  “宋瑾，”沈淮鄙夷地看宋瑾，“原以為你畢竟有過些雄心壯志，也曾為國為民，縱使虎落平原，至少也還能剩余些底線和骨氣。”

  宋瑾臉色已是慘白的，嘶聲道：“老子救過的人比殺過的人多，便是再多殺一些，也照應得過來，幾時需要你操心？”

  這時夏清風已走到宋瑾旁邊，看著宋瑾指縫裡仍在往外滲的鮮血，目眥欲裂，恨聲道：“給我刺了這老頭！”

  聲落，一直押著啞伯走在後面的護衛，竟然真的一劍洞穿了啞伯小腹，位置與宋瑾傷處一模一樣！
  乾瘦的老人發出一聲慘叫，蒼老的軀體抽搐著倒在地上，卻啊啊地連聲安撫尖叫不已的小晚杏。

  晚杏被夏清風提著脖子，用盡力氣的掙扎隻換來艱難的喘息，連嗆帶咳地哭喊著：“阿爺！阿爺！阿爺！”

  “很難選嗎，沈翰林？”宋瑾嘶聲道：“也是，不過兩條賤命而已，怎配沈翰林用命來換？”

  沈淮眼瞼抽動，臉頰肌肉咬緊，“把他們交給高峻，我便棄劍。”

  “你當我們是傻的嗎？”夏清風冷笑道：“這兩人離手，我們還憑什麽製你？”

  “你當我是傻的？”沈淮閉了閉眼，他此時實際已經是強弩之末，下一瞬將如何，自己都沒有把握。

  他咬牙，突然將劍尖又往前一送，直接貼到宋瑾眉心的皮膚上，“我若先束手就擒，怎知你會不會放人？”

  高峻與他背靠著，發覺沈淮似在微顫，連帶著那把劍尖所指，也不甚穩定了。不由得憂心地低聲問：“公子？”

  “無妨，”沈淮咽下一口血腥，低聲道：“護著晚杏走。”

  然而形勢已陷入僵持，要高峻怎麽護晚杏？
  不待高峻想到答案，沈淮已經動了，沒有任何招呼，他手中長劍突然從宋瑾眼前消失，半空中劃了一個大弧，以劍為刀，直接向夏清風劈去。

  變故驟然生起，一串血光揚起，晚杏翻著白眼兒暈過去了，脖子上還掛著夏清風留下的一節斷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