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桃花源記（1）

  蘇芽對沈淮的手，垂涎已久。

  當初在三清茶樓初次相遇，她窺探謝有林和胡興的會面時被發現，情急之下躲進沈淮的茶座，就在那樣危急的時刻裡，也曾被沈淮的一雙手給引得分了神。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沈淮之美？
  只是，當時沈淮問話，她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的臉，卻為何非要盯著人家的手呢？後來蘇芽也檢討過：自己或許是有點獨特的色心在身上，否則如何說的通，難道她真是沒見過世面，慫得不敢看沈淮的一張俊臉？
  那是絕對不能承認的，獨特可以，慫不行。

  話說回來，便是如今，這雙手依然是她的心頭好：手掌寬厚，手指修長，並沒有十分粗大的骨節，掌丘有些薄繭，指頭圓潤飽滿，輕描淡寫卻又十分有力的樣子，就像他的人一樣，有種漫不經心的強大。

  看著清澈的溪水從這樣一雙手的指縫間流過，蘇芽無端地覺得時光變慢，歲月靜好。

  沈淮垂眸看著蘇芽，乖乖地任她洗了很久，漸漸溫柔了眉眼，“好看嗎？”

  蘇芽順口答道：“好看。”

  聲音是十分陌生的輕柔，傳進耳中後，蘇芽慢了一拍才醒悟那是自己的心聲，也才發現自己竟洗了那麽久，有些羞恥立刻躥上心頭。

  她緩緩抬頭，果然遇見了沈淮笑意裡帶著促狹的視線。

  “一直疑心你喜歡我的手更甚於喜歡我的臉，難道竟是真的？”

  蘇芽眨巴著眼睛不說話。

  沈淮忍不住笑，這丫頭古靈精怪，卻偏偏要套個少年老成的殼子，因而藏不住的時候就格外生動，以至於他竟然不知從何時開始，尤其喜歡看她吃癟的樣子。

  反手握著蘇芽的手，撩水也幫蘇芽把手洗了，他輕笑道：“嗯，怎麽回事兒——感覺可以幫你洗一輩子的手。”

  蘇芽抿嘴笑，這個人，說情話怎麽不提前打個招呼？
  這次出行，她再沒有在臉上偽裝胎記，靈秀的臉兒毫無遮擋，白淨細膩的臉頰白裡透著粉，她歪頭看他幫自己洗著手，仿佛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洗一輩子嗎？好像也不是不行。

  可那樣的話，他們真能熬到成親的那一天嗎？

  沈淮用布巾仔細地將蘇芽的手擦乾淨，拉著她一起坐在後面的大石頭上。

  “芽兒。”

  “嗯。”

  “這回尋到藏春草，若真有奇效，我便能活了，”沈淮望著溪上水色，便如話家常一般，“若沒有用……”

  “自然是有用的！”蘇芽心中旖旎一瞬間褪去，“劉叔很有把握，你也要有信心。”

  “伱急什麽？我又沒說什麽。”沈淮笑笑，“你看，這裡像不像是世外桃源？”

  何止像，分明就是。

  三月桃花吐蕊，粉白的顏色點綴在深赭的枝頭，含苞的多，綻放的少，因而花瓣抱蕊，不肯輕易離開，每當有風吹來，縱是拉扯得枝頭亂顫，也只能吹落些零星的花瓣兒。

  小島靜謐，如此春色動人，合該靜心賞著。

  然而蘇芽只能看到這麽多了，她的心情如這抱蕊的花瓣兒，既已顧自盛開，便不肯輕易隨風——沈淮不對勁兒，他並非愛說廢話的人，此時突然提起尋到藏春草後若是無效的事情，定有深意。

  她仔細地看沈淮，想看出究竟是哪裡不同。

  沈淮卻只看遠處，仿佛真的在欣賞這片春色，問起了不相關的話，“你的功夫是跟著宋瑾學的。”

  “是。”

  “但是宋瑾的武功修為卻不如你。”

  “嗯，他早年受過重傷，再也練不了內力。”

  “既如此，怎麽教你？”

  蘇芽沉默，這是可以說給沈淮聽的秘密嗎？他們悄悄出了淮安城，並沒有來得及與宋瑾打招呼，她心底到底是有些不安。

  尤其不安的是，沈淮似乎是故意甩開宋瑾的。

  沈淮看她一眼，並不相催，隻溫和地道：“你的進展過於快，恐怕練的不是好路子。”

  “嗯。”蘇芽輕聲回應。

  沈淮的話並沒有讓她意外，宋瑾教她的不是正統武功，對此蘇芽早有心理準備。正統講究穩打穩扎，怎會有她這種半路出家，短短兩年就突飛猛進的成果？何況，她的每次衝關都非水到渠成，而是全靠宋瑾用長針相送，方法聞所未聞，分明透著邪氣。

  只是起初是她求生又懵懂，後來依稀想通了，卻又別無選擇。如今只不過是靠著奮力一搏的心思，將猜疑放在別處罷了。

  沈淮看她神色，了然道：“看來，你自己心中有數。”

  “嗯，也不算太有數，是好是壞，總得到眼前才知道。我只是相信婆婆……宋瑾大約不會害我。”蘇芽說著，心底卻有些發沉。

  婆婆也許不會害她，可是當婆婆變成宋瑾了呢？

  “來，”沈淮安撫地拍拍她的手，繼而將自己的掌心攤開，“讓我試試你的內力。”

  蘇芽挑眉，這個時候，突然玩這個？
  “過些天，等你把毒解了再試吧。”蘇芽婉拒。

  她沒把話說全，沈淮現在的狀態不穩定，輕易不應調動內力，而且她早已試過了，自己現在體內的力量日漸蓬勃，每日正在學著怎麽更好地引導控制。

  “就現在。”沈淮固執地攤著手，“過幾天我約莫會更虛弱，就趁現在，讓我試試。”

  “……好吧，”被他的賣慘引得心軟，蘇芽勉為其難地將右手放在他的手上，與他掌心相對，“怎麽試？我要怎麽做？”

  “你什麽都不用做，”沈淮微笑，左手的拇指、無名指和小指微動，將蘇芽的手扣住，緩聲叮囑道：“也什麽都不要做。”

  這是讓她放棄控制權，蘇芽卻點頭，“好。”

  讓別人的內力進入自己體內，是一件危險的事情，習武之人若不到危急關頭，若非是亟需可信之人的救治，是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

  可是對方是沈淮，她沒有什麽不放心的。

  當下吐納調息，平心靜氣，放松了之後，蘇芽對沈淮道：“我好了。”

  話音剛落，一股暖流就從她掌心湧入，順著手臂直入肺腑，繞著丹田轉了一圈，速度之快，讓蘇芽吃了一驚，她剛要說話，沈淮卻衝她眨眨眼，“別動。”

  下一瞬間，那暖流竟突然似利劍，直探蘇芽丹田！
  丹田之中仿佛潰了一個小口，內力突然泄出，完全控制不住。蘇芽忍不住一聲輕呼，驚惶刹那間從心頭生出，她驚恐地看著沈淮。

  沈淮眉頭緊鎖，面色陰沉，毫不遲疑地加大力道，緊緊扣住她手掌不許亂動。

  一時之間，蘇芽竟有內力被他吞噬之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