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兒爹娘和哥哥對望一眼，墜兒娘眼底光一閃，卻故作狐疑地皺緊眉道，“晏掌櫃說的什麽事兒？”

  “早在五年前，我便用二十兩銀子從你那兒將墜兒買了。墜兒是你生的沒錯，可如今她是我的人，生也好，死也罷，你們就算是她娘老子說了也不算。更別說你想將她賣了換銀子了，曲大娘，五年前，墜兒便被你賣了，可沒有已經賣了的東西再賣第二回的道理。”晏晚晚輕勾唇角，輕笑著道。

  墜兒娘臉色卻是驟然變了，“你你胡說八道！”雖是這樣罵著，可卻心虛地左右瞥了兩瞥，那模樣看著很有些色厲內荏的味道。

  “曲大娘！”晏晚晚被氣笑了，很是納罕地看著她，“沒有你這樣不講道理的。我且問你，五年前墜兒不過一個十歲的丫頭，若不是買了她，我有什麽道理要平白無故給你家二十兩銀子？二十兩銀子，按著市價，墜兒這樣的丫頭我都能買上四五個了。再說了，你我可是寫了契書的，這契書上寫的明明白白，恐後無憑，永無返回。立賣字存照。”

  晏晚晚出現時，緗葉便是松了一口氣，聽她起了話頭，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返回了鋪子裡。不一會兒出來時，手裡已經捧著一隻匣子。

  聽晏晚晚說到此處，便將匣子送上前。晏晚晚將匣子打開，從裡頭取出一張契書，展開來，讓曲家人看個清楚。“我知道曲大娘你一家都不識字，沒關系，這邊兒上多的是識文斷字的人，大家夥兒都幫忙看看，我有沒有說假？曲大娘，你當初可是在這上頭蓋了手印的，可不能賴帳啊！”

  墜兒娘的臉色變了又變，到底是不甘心，一咬牙道，“你定是你，你知曉我不識字，所以當初刻意誆騙我的，我.我怎麽可能賣我的女兒？”說罷，一拍大腿，竟是一屁股墩兒就坐了下去，開始哭天搶地起來，“哎喲！大家夥兒都來評評理啊，這家沒良心的掌櫃，居然誆騙我賣了女兒，我要報官！立刻報官！”墜兒娘也是這坊間出了名的潑婦，素日裡尋常人都不願與她蠻纏，可這樣的人最是沒臉沒皮，若是豁出去了，便能將你鬧酸鬧臭。

  她來這撒潑打滾兒的一套，就是料準了春織閣是做生意的，經不起她這般鬧。

  果不其然，見她這般，墜兒臉都綠了，正要掙脫鄭博暄的手走出來。她不想因為她，連累掌櫃的和緗葉姐，連累了鋪子上的生意。

  誰知，鄭博暄卻好似知道她的想法一般，不讓她掙脫，反倒將她箍得更緊了些，甚至轉過頭來，衝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晏晚晚更是全然不將墜兒娘這套放在眼裡，嗤笑一聲道，“報官？好啊！我正好也想請官老爺來評評理，賣了女兒卻還上門來歪纏，是個什麽道理。對了，這契書，當初為了慎重，我是專程去官府備了案的，墜兒娘也隨我一同去的，說不得官府裡的差爺還有認得你我，記得這樁事兒的呢。”

  晏晚晚衝著墜兒娘一笑，不意外瞧見她瞬間慘白的臉色，她轉頭對身後的緗葉道，“緗葉，你去跑一趟衙門報官，順道去一趟喑鳴司衙門，請陸大人來做個見證，免得這回完了，還有下回。”

  喑鳴司？曲家人聽到方才那些話時，臉色已經難看至極，再聽晏晚晚提到喑鳴司三個字，聽晏晚晚的口氣，與那位喑鳴司的陸大人好像還很熟的樣子，登時面面相覷間，已是滿滿的驚惶。

  墜兒娘也顧不得撒潑了，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墜兒哥忙打迭起笑容道，“晏掌櫃的，有話好說，這當中怕是有什麽誤會。您看，墜兒在你鋪子裡做工，素日裡受你照顧，大家都是熟人，用不著將事情鬧大了。”

  “對啊，這婆娘從未與我說過將閨女賣了的話。”墜兒爹更是撇得乾淨，見墜兒娘眼睛橫了過來，他哼一聲，立刻伸手過去，不由分說就是一巴掌，另外一隻手則掐住了墜兒娘的脖子，惡狠狠道，“你這個臭婆娘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背著我賣閨女，賣了又不敢認，串掇著我們來鬧這一出，丟不丟人？”一邊罵著，一邊又是巴掌拳頭的招呼。

  墜兒娘頃刻間就被打了好幾下，卻不敢吭聲，隻抱著頭，嗚嗚地哭。

  墜兒看著，眼睛有些發直，面上的血色更是點點褪盡。

  鄭博暄轉頭看著她，見她那模樣，哪兒還有素日裡半點兒的神氣活現？垂著頭，好像瞬間蔫兒了一般，讓人瞧著，心上莫名的發酸。

  墜兒爹狠揍了墜兒娘一通，這才轉頭看著晏晚晚賠笑道，“晏掌櫃，當真是誤會一場。不過，我們鬧這一出也是沒有辦法，家裡窮，墜兒哥都沒錢娶媳婦兒了。您看，要不讓墜兒將她存著的月錢給我們一些，我們走，立刻就走。墜兒就算簽了死契，可我們終歸也是她老子娘，那終歸也是她哥，她不能不管不是？”

  墜兒聽到這兒，臉色更白了兩寸，死死咬著下唇，渾身發顫地瞪著她爹。

  晏晚晚哼笑道，“她是簽的死契，便是我的人。我的人給我做工，我為什麽還要發她工錢？即便給她，那錢也是我的，我不點頭，她敢給誰？”這話字裡行間都透著冷意，話落，晏晚晚的眉尖很是厭煩地蹙了蹙，話鋒一轉道，“你要朝墜兒要錢，那是沒有的。不過，看在墜兒平日乖巧老實的份兒上，我倒可以接濟你們一二。不過，這是最後一次。”

  晏晚晚說著，已是從腰間取出了一錠銀子，明晃晃地舉在掌間，讓周遭看熱鬧的人都看得清楚，“還請在場的諸位替我做個見證。四十兩，買一個丫頭，已是天價。往後，我不希望曲墜兒與這家人再有任何的瓜葛，若是這家人再登門來鬧，我必要報官。”

  這坊間的人大多都知道曲家人是個什麽德性，難得有能製住他們的，當下都是紛紛附和。

  晏晚晚卻是轉頭，靠近墜兒爹娘，壓低嗓音道，“不妨告訴你們。我家夫君與喑鳴司的大人們相熟得很，我這個人沒什麽耐性，這次便罷了，再有下一次，我便請喑鳴司的大人請你們回詔獄去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