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帝心難測
徐理感受到來自上位者目光的威亞,這才仿似如夢初醒般打了個寒顫,緩緩將目光從那把染著血的長刀上轉向了那目光的來源。這一看,他的雙膝立馬就軟了下來,“撲通”一下重重撞在了地上。
徐理嘴唇囁嚅了好些時候,終究沒能吐出一個字,而那邊平帝已然抬起腳向他們走了過來,那腳步聲就好像被無限放大了一般炸在徐理的耳旁,他聽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的跳著,好像就要跳出他的胸膛,他額頭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他餓無暇顧及了。
平帝走到徐理前面,目光落在那個渾身血汙不堪躺倒在的地少年身上,凝滯了一瞬,向後示意了一下,身後的鄧公公立馬招呼了人上前快速給顧羨處理傷口。
平帝的眸光鋒利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怎麽回事?”
這從久居上位心思莫測的帝王口中發出的帶有些微怒氣的聲音讓徐理狠狠顫了下,像是突然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大哭道:“我沒有!我沒有!是他自己撞上來,我沒有殺他!”
那侍衛和小侍從已然瑟瑟發抖說不話來,只有顧羨撐著神思還未昏倒,依舊還在楠楠:“我不是沒爹沒娘的小雜種……”
鄧公公聞言正是想撞牆了,你這天王老子不正在你面前呢嗎,說這“沒爹沒娘”可真是要了在場所有人的小命了。
鄧公公在平帝身邊伺候了幾十年了,對平帝的心思還是揣度一二分的,當即對著那侍衛和小侍從喝道:“還不快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陛下交代清楚!”
二人馬上哆嗦著嗓子將這件事情講了,從顧羨跑來說要上學,到徐理過來出言不遜,再到三人拳腳相向,最後徐理拔刀,一概細節,分毫不差。
鄧公公看著平帝愈來愈難看的臉色,給身邊的帶刀侍衛使了個眼色,徐理的那個小侍衛和尚書房的那個當值侍衛立刻就被壓了起來。
鄧公公上前,狠力踹了小侍從一腳,呸道:“你是個什麽東西,皇子也是你這下賤人能打的,你全族人可是要被你這小兒給害了。”
那小侍從這下是真的被嚇到魂不守舍了,抓住鄧公公的腿就連聲哭嚎求饒,鄧公公鄙夷地睨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人,就像揮開一堆爛泥一般用拂塵將這人從腿上扒開。
“那咱家問話,你可得如實以答。”
小侍從忙點頭如搗蒜。
鄧公公道:“七殿下腹部那口子,可是徐伴讀拿刀桶的?”
小侍從眯著眼回憶了一番,當時情況混亂,又正好趕上陛下來,他被鄧公公那一聲給吸引了注意力,還真沒注意到七殿下腹部那口究竟是徐理捅進去的,還是如徐理所說,是七殿下自己撞上去的。
但他雖然跟著徐理,平日裡行事跋扈了些,倒也不是沒有腦子,如今是關乎他全族的大事,他的腦子轉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快。如今這般情勢,他應當如何回答,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小侍從當下深深磕了頭,將自己的頭深深埋在臂彎裡,抖著聲音大聲道:“回公公話,七殿下的傷,確為徐伴讀拿刀刺的!”
鄧公公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倒是個有頭腦的,可惜了。
徐理聞言瞪大了眼睛,就要掙脫身後的桎梏撲到小侍從那兒,大嚷道:“你胡說八道,看我撕爛你這狗奴才的嘴……”
鄧公公一個眼神遞過去,徐理便被封住了嘴,鄧公公又走到尚書房當值侍衛那裡。
那侍衛是個頭腦清醒的,此刻隻恨自己時運不濟,又恨徐理這廝蠢笨不堪,不待鄧公公問話,便主動交代道:“卑職確實看見徐伴讀拿著刀捅了七殿下。”
鄧公公眼角冒出一絲笑意,走到平帝面前,微微躬身,“陛下,看來這件事情的真相是清楚了。”
“嗯。”平帝點了點頭,“剩下的,全權交給你辦吧。”
平帝看向那些架著顧羨的帶刀侍衛,“送七殿下回長綺殿,宣太醫。”
平帝走之前,輕飄飄落下一句話,“宣朕旨意,往後尚書房當值侍衛,不允許再配刀劍。”
“喳。”鄧公公目送平帝離開,又轉過身看著面前的一片狼藉。七殿下已然失血過多陷入了昏迷,眉間緊緊皺褶,那身破舊的衣袍已然被染成了紅色,臉色慘白著,看著瘦弱又可憐。
鄧公公深深歎了口氣,揮了揮手,那些侍衛便抬著顧羨離開了。
余下的三人,已然是癱軟在了地上,那小侍從看陛下走了,趕緊給鄧公公磕頭,“公公饒命,我再也不敢了……”
鄧公公笑道:“以下犯上,你覺得自己還能留著這條賤命嗎?”
小侍從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個趕緊,“那,我的家人……”
鄧公公卻沒再看他,隻伸手向上指了指,“聽天由命吧。”
說罷不再管那面色慘白的小奴才,轉而走到那當值侍衛面前,這侍衛他還是有些印象的,為人本分,又頗有些頭腦,他本來還挺看好他的,沒想到竟有今日。
那侍衛見鄧公公過來,也慘白著臉,給鄧公公磕頭,“公公,救我……”
他是真的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更沒想到的是陛下今日竟然會來尚書房,今日明明不是陛下給皇子們考學的日子……
鄧公公搖搖頭,心中不無惋惜,到底還是想點一點他,也好讓他死個明白,“我道你是個明白人,哪想到你這麽糊塗!”
他彎腰湊近侍衛的耳邊,壓低了聲音,“那七殿下就算再不受寵,你看著他被那下賤人凌辱而坐視不管,便是犯了殺頭的大忌!”
說完便不管那侍衛的臉色如何變化,給周圍的帶刀侍衛使了個眼色,那侍衛、小侍從記憶還在嗷嗷叫的徐理便被拉了下去。
鄧公公轉身離開,嘴裡喃道:“帝心難測,昨日如何,今日如何,明日又如何,誰人能知?”
那聲音極小,語氣中無不慨歎,卻只有他自己一人能聽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