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斌的確病得很重,他瘦得仿佛只剩了一張人皮蒙在骨頭架子上,根本都沒力氣走路,是被兩個兵用門板抬過來的。
許寄大吃了一驚,“怎的成了這副模樣?”
柳枝柳葉忙跟秦升要了一床不用的被子,折好了墊在何斌身下。
何斌胸膛隻微微起伏,嘴張了張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許寄看了看柳葉:“你不是前兒才說身上帶著參片?”
“是!”柳葉乾脆答應一聲,上前給何斌口中含了一塊參片,然後快速去餐廳廚房,讓人幫忙煮參湯。
柳枝給何斌頭下枕了一個小枕頭。
何斌運了半天氣才能開口說話:“郡主……”
許寄湊近了些,才能聽清他在說什麽。
何斌道:“郡主於我有知遇之恩。按理說,我該肝腦塗地,只可惜天不假年。
“早幾年我就經常胃痛,隻當是顛沛流離,饑一頓飽一頓坐下的病,也沒當一回事,尤其是來了兵工廠,找到了用武之地,我覺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氣。
“可就在今年正月,我胃疼的暈了過去,再醒過來就覺得自己快不行了。
“我本想第一時間通知郡主,可是那時候外頭鬧瘟疫,郡主怕是不能來,我又怕耽誤這裡頭的事,就從底下挑了個比較能乾的陶旌暫時替我管事。
“我想,吊著我這一口氣,總能盼到郡主過來……”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他有些喘不過氣,眼神也有些渙散。
許寄心裡頗不是滋味,忙道:“那你先歇歇……我不知你是這種情況,否則也不會讓人硬抬了你來……”
何斌想要搖頭,但他連那點力氣也沒了,身子卻開始發抖。
秦升見狀忙道:“郡主,末將瞧著何管事在打擺子,是不是他覺著冷?”
柳枝心裡發酸,跟許寄說:“郡主,何管事這樣,怕是也不能蓋被子,不如在他身邊點個火盆吧。”
秦升一擺手,立刻有個小兵跑了出去,不多時端回一個燒得旺旺的火盆。
而柳葉也把參湯端了來。
何斌喝了半盞參湯,攢了一點精神,繼續說道:“陶旌這個人,很能乾,就是有點小滑頭,沒人在旁邊督促著就不肯自己用腦子,若是好好磨一磨,還是能用的。”
“這些事你別操心了,”許寄勸道,“管事人選我會慢慢挑。你先說說你還有什麽心願吧。”
她知道,何斌這樣子,是活不成了。
何斌笑了笑,臉頰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說話也比之前流暢了不少,“郡主,大家都願意跟著您做事,是有原因的,因為您把我們當人看!
“我自認也沒給郡主立下什麽功勞,但郡主既然有恩賞,我當然得接著。
“我少年喪父,青年喪母,中年喪妻,只有一個小兒名叫何晨,一個小女名叫秀娘,何晨居長今年該有十九歲了,秀娘十二歲,在逃難途中失散了。
“若是有可能,希望郡主能幫我找到他們,賞他們一口飯吃。”
許寄鄭重點頭:“好,我應下了。”
何斌眼神明亮起來,“多謝郡主。另外,我房間裡,枕頭的夾層裡縫著一點東西,雖然未必能入郡主法眼,卻是我何家傳家之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