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是他呢？

  裴朝月盯著月色與火光之下，踏著血腥朝她一步步走過來的裴乾，怎麽都想不明白，她們明明是血親啊，為何，為何他竟會這般對她？
  同時與裴朝月有著同樣想法的，還有此時聽著陸則講述此番過往的林穗穗。

  她其實能夠猜測出，裴乾與裴家之間肯定有著她不知道的過往，但是林穗穗卻沒想過，裴乾竟然會這麽下得去手。

  “裴乾的阿娘，其實可以說是被裴家逼死的。”對於那段過往，陸則顯然比林穗穗更為了解一些：“裴乾的阿爹原本喜歡的是與他青梅竹馬長大的表妹，也就是現在的寧遠侯夫人。

  只是那時候寧遠侯府出了些事情，需要裴乾阿娘母族的勢力相助。

  然後寧遠侯迎娶了裴乾的阿娘，自然也就解了寧遠侯府之危。”

  陸則看了林穗穗，見她正認真的聆聽著他的講述，便才又繼續道：“可是寧遠侯明顯不是一個知恩圖報的性子。

  不僅如此，他反倒還因此恨上了裴乾的阿娘，認定是裴乾的阿娘挾恩圖報，強行拆開了他與青梅竹馬的表妹。

  所以，在後來裴乾他阿娘的母家也遇到難關之時，寧遠侯並沒有伸手相助，反倒還借機落井下石，徹底毀了裴乾的外家。

  裴乾的外家倒了，裴乾的阿娘在寧遠侯府的地位，可想而知。

  其實按著寧遠侯之前的打算，是要廢了裴乾的世子之位的。只不過那時候宮中四皇子的母妃與德妃鬥得如火如荼，為了寧遠侯府的名聲，這件事情暫時被擱置了下來，再後來，裴乾從絕境中站起來，慢慢的走到了他爹都無法隨意動他的地步。”

  裴乾走到現在這一步，並不容易。

  他經歷了什麽，他們這些外人也不知道。

  可是同為裴家人，裴朝月卻是十分清楚的。

  她盯著走到她面前的裴乾，許久才回過神來哆哆嗦嗦的開口道：“你，為什麽是你？”

  “為何不能是我？”裴乾歪頭，一臉疑惑的看著裴朝月：“我一直以為姑母你都是清楚的呀！”

  “我，我是你姑母！你這麽做，就不怕你阿爹知道了問責你嗎？”事情到了眼前，裴朝月依舊還在做著最後的垂死掙扎。

  她能清楚的看到裴乾眼中的殺機，但是她並不願意承認。

  過往的那些事情，她並不是已經忘了，而是她不願意去深想。特別是隨著裴乾的勢力一點點的穩固，她更是不想去回頭看那些曾經她做過的種種。

  哪怕是裴乾那時候對她態度一直還算恭敬，可裴乾越是態度恭敬，她便越是覺得毛骨悚然。

  “喔，那姑母打算什麽時候告訴寧遠侯？”裴乾不僅沒有被裴朝月的這份威脅嚇到，反而還因此生出了幾分好奇：“不然，姑母下去之後別走得那麽快，也稍稍等一等，說不定很快就能見到我阿爹了。

  到時候，您親自去對他說，如何？”

  “裴乾，你，你居然敢弑父？！”聽到裴乾這輕描淡寫的調侃，裴朝月整個人的雙眼都瞪圓了，她有想過裴乾會發瘋，可是她是萬萬沒想到，裴乾竟然會瘋到這種地步。

  “姑母，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後悔，選中了高旭偉為你的新夫君？”裴乾並沒有回應裴朝月的驚疑，而是話鋒一轉，換到了另外的方向。

  “所有人都認為，是您當初看上了高旭偉，不惜一切也要嫁給他！當年帶著這樣的名聲狼狽逃出京城的您，日子也不好過吧？”

  裴乾緩步走到一旁千鶴為他備好的座椅上坐下，而後才繼續慢悠悠的開口說道：“還有這麽多年，您一直都想要個孩子，可是無論是求神拜佛還是各種湯藥偏方用盡卻依舊一無所獲，您也十分的不甘吧？”

  “這些，都是你做的？！”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裴朝月如何還能不明白，她這大半生的不幸究竟是因何而起。

  可時為什麽啊！

  她，她都已經認錯了啊，她也都已經盡全力去補償，去彌補了，這還不行嗎？！

  “是啊，姑母，喜歡嗎？”裴乾眯眼，看著裴朝月笑得十分的開心：“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想說你後來已經知道錯了，並且在當初寧遠侯想要廢掉我世子之位的時候，你還出面幫我說過話。

  但是姑母，你還記得我阿娘是怎麽死的嗎？
  我阿娘對你如何，需要我幫你回想一遍嗎？！
  我阿娘對你，對整個寧遠侯府的人是如何的真心，你是當真不知道嗎？可是最後，她的結局是如何呢？！
  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人，明明當初是因為我外祖出面幫整個寧遠侯府度過了難關，明明是你們需要我外祖的幫忙，所以讓當時還是世子的寧遠侯出面，去引誘，哄騙我阿娘，結下了這門親事！

  可是最後，我阿娘，我外祖他們得到了什麽？
  被你們寧遠侯府記恨，甚至最後你們還落井下石，葬送了我外祖全族。

  我阿娘更是被你們關在後宅，連著幼小的我一起，被百般虐待凌辱，最後含冤含恨而死。

  姑母，你知道嗎，我阿娘臨去的時候，眼睛都沒有閉上！是我告訴她，讓她安心的去，我一定會為她，為外祖報仇，她才最終闔上了眼。

  裴家這樣肮髒的血脈，不配再繼續延續下去！
  所以姑母，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的！死心吧。”

  “裴乾，你就是個瘋子，你是個瘋子！”裴朝月仿佛是第一次認識裴乾一般，整個人的臉色都因為驚恐而扭曲，她盯著裴乾憤怒的咆哮，可是也就像裴乾之前說的那樣，她這會兒哪怕是喊破喉嚨，也都沒有任何辦法全身而退了。

  “我如今還是鎮北將軍夫人，你別忘了，四皇子如今也還在北境！你若是這樣殺了我，你要如何收場？
  裴乾，你也別忘了，你能有現在的地位，靠的是什麽！
  你若是真的毀了整個寧遠侯府，那你還有什麽可倚仗的？總不會你真的以為只靠你自己，就能夠在這波詭雲譎的朝堂上，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