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貴看著眼淚不斷往下掉的女人，歎口氣道：“這老婦是劉家村的人，家裡斷糧了，他們村裡又停了水，家裡人口多，她男人又不是個省事的，這樣下去，一家人只能餓死，所以把最小的丫頭賣到人牙子去了……”

  聞言，江豔猛然想起，方才上牛車的時候，有個馬車上傳來陣陣孩子哭的聲音，但是聲音太小，她沒注意到，只是第一次見到馬車，不由多看兩眼。

  現在想來，那應該就是人牙子的馬車，上面坐著的，多半都是賣出去的孩子吧。

  江豔咬著唇，看著哭的撕心裂肺的婦人，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想到幾個懂事孝順的孩子，她想，如果自己真的到了這個境地，就算自己餓死，也絕不會賣掉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她看著那婦人，有的人起了賣娃的念頭，其實真不一定是到了要餓死的地步，只是一旦有了這個念頭，底線就會慢慢一降再降。

  江豔不了解實際的情況，但如果真到了餓死的地步，也許賣了孩子，孩子在別的地方，興許還能有口飯吃，畢竟這個時代，人口買賣是合法的。

  牛車走到一條分叉路口時，那哭哭啼啼的老婦才步履維艱的下車走了。

  江豔收回目光，心情沉重的拍了拍一直緊緊攥著他的林北。

  “娘，你會不會把我們也賣了？所以才給我們吃的那麽好？”

  林北驚惶的望著江豔，一開始他覺得娘一天三頓給他們吃的那麽好，肯定是不想活或者不想要他們了，可現在娘帶著他們擺攤做生意，還割肉給他們吃……

  江豔反手就是一個腦瓜崩，捏著他脫相的小臉說道：“這小腦瓜一天天想什麽？你以為你們是小豬仔啊？還得吃的胖胖的拿去賣個好價錢？”

  “放心吧！我還指望著你們給我養老呢，不會賣了你們的！”

  江豔安撫著林北，心情卻越發沉重，旱災再持續加重，賣孩子的人家只會越來越多，要是原身，說不定真的會乾賣孩子這種勾當。

  劉家村的小路離林家村大概半個小時，拐了一個彎道之後，熟悉的大山出現在幾人面前。

  這時候天色正好，炙熱的陽光籠罩著整個林家村，稻谷成片的縮在田裡，透著一股別樣的唯美。

  “江嬸子，看來你這生意做的不錯，去鎮上來回都坐牛車，還買了不少東西哩。”

  “就是，那是新買的罐子吧，可真好看。”

  在村口大樹下乘涼閑聊的婦人們一眼看到下牛車的林家母子，都知道她去鎮上做生意，一個個的湊過去東問西問，恨不得上手翻開那背簍瞧個仔細。

  江豔心裡慶幸，還好她用葉子把背簍擋了一些，裡面的東西不至於叫她們看了個全部，幾個鹽罐子看到就看到了。

  她示意幾個兒子先回去，和幾個婦人應聲道：“就是搗鼓了點吃食，好在做得少，不然怕是賣不出去，好不容易掙了幾個銅板，就舍不得幾個孩子背著那多東西走回來。”

  “鎮上現在糧食都在漲價，我家都不敢去買東西了，貴死個人喲！”

  “就是就是，江嬸子，你都買了什麽？”

  江豔笑著道：“也沒什麽，就買了點蕎麥面和半斤不到的肥豬肉，家裡一年多沒吃過肉了，我尋思買點肥肉榨點油，弄點油渣給幾個孩子嘗嘗葷。”

  幾人婦人紛紛點頭，雖然都在說江豔掙到錢了，都能買得起肉了，但是也不會過於羨慕，肥肉本身就是為了煉油，對她們來說，算不上是真正的肉。

  “這肥肉現在也漲價了，怕是要十八九文一斤了。”

  “就是，江嬸子，你這是賺了多少錢啊？”

  大多數女人天生都是八卦的，尤其是這種村婦，更是一個比一個嘴碎。

  江豔學著原身沒好氣的說道：“肉價都20文了，老娘賺多少錢也不夠吃肉的，要不是家裡沒下鍋的油了，還不如多買點蕎麥面。”

  婦人們眼熱的看著江豔，隻覺得這江嬸子和以前大大的不一樣了，見她沒發火，又問道：“江嬸子，你賣的什麽吃食？”

  江豔說道：“涼豆腐，野菜做的涼豆腐，成本不高，就是做起來非常麻煩，又是蒸又是煮，還要放糖放油，糖和油又貴，現在還漲價了，忙活來忙活去，還不知道能不能賺錢。”

  江豔自然知道這些人想什麽，無非就是想知道她怎麽做的，索性她就說的複雜一些。

  果然，一聽這話，在場的婦人一個個面色複雜，一聽到糖和油，好奇的心思都去了大半，這要是賣出去了還好，賣不出去，那糖和油都虧死了。

  這下她們都不追根到底了，不管什麽東西，又是糖又是油的，味道肯定不會差！
  “哎，我還欠著糖鋪子的銅板，就望著明天能賣多幾份，先把錢還清了……”

  幾人越聽臉色越淡，江豔心裡一笑，準備回家做飯吃，可一轉頭，就看到林北跌跌撞撞的跑過來。

  “娘！小五不見了！小五不見了！嗚嗚嗚……都怪我！我不應該……和他分開的！”

  十二歲大的孩子瘦的眼凸面凹，一臉惶恐手無足措的大喊著，嘶啞的哭聲從大老遠傳進江豔的耳朵裡。

  江豔心狂跳：“發生什麽事了？”

  林北一下跪倒在江豔面前，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發育瘦小的身形看起來十分淒慘，江豔下意識就抱緊了他的身軀。

  “大嫂說小五不見了，她們從早上找到現在都沒找到！小五怕生，從來不會和別人說話，他從小都是我帶大的，一向離不開我半步，是我不好……嗚嗚…我不應該讓他一個人留在家裡的…我不該和娘去鎮上的……”

  江豔急聲道：“村裡都找過了？小五平時去得多的地方都找了嗎？”

  “都找過了…我也找了，娘…怎麽辦？怎麽辦啊？小五要是丟了，我……”

  江豔連忙安撫林北，這孩子平日總是一副小大人的作態，但到底是個小孩子，這會哭的聲嘶力竭，渾身顫粟，上氣不接下氣，他和林風的感情比其他幾個兄弟都要親切，要是林風真的丟了，這孩子怕是要哭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