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輝煌和落幕

  一聲恐怖的嚎叫從屍骸口中發出，它的身軀突然發生了痙攣，扭曲到了極限，就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扭動它的屍體。

  數秒之後，只聽砰的一聲，屍骸爆裂開來。

  黑色的腐爛物四散飛濺，屍體的碎塊和粉末落了滿地。

  但是，伴隨著這恐怖景象的，卻是一道宏大輝煌溫暖的金色光芒。

  傑西卡的感知最為敏銳，靈魂一動，立刻察覺到了它的本質。

  “這是祝福啊……”

  羅德感到一陣宏大溫暖的氣息滲入靈魂，恢復靈能，消除損傷。

  索倫驚歎道：“好強的祝福。”

  他沐浴在金光中，身上的傷口迅速恢復，靈能再度充盈，連汙穢也被清除出去了，受到的汙染和侵蝕都被淨化了。

  “我的傷口，我的靈魂，都恢復了，天啊……我從未見過如此強大的祝福力量。”

  羅德握了握手掌，掌心中靈能的光芒一閃而過，心中的驚訝遠遠超過他們。

  他的虛弱狀態解除了！

  要知道，【巨神力量】的虛弱並不僅僅是一個負面狀態，而是靈魂核心的損傷。

  這種損傷是極深層的，很難修複，只能等待靈魂自身慢慢複原。

  到目前為止，除了在噬靈王城堡與他共同戰鬥的二級戰鬥人員米索爾用靈魂轉移替他承擔一次，以及他用死亡解除了一次虛弱狀態以外，【巨神力量】的虛弱從來沒有被治愈過，都是等待時間的流逝自行恢復。

  而這個祝福，是第一次能治愈他的虛弱的。

  “這……是什麽？為什麽屍骸中會藏有祝福？”

  沒有人能回答。

  索倫蹲下來檢查殘骸，除了正在消散的腐敗物之外，也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傑西卡打量了一眼四周，這個岩洞不像是自然形成的，也不像是人工挖掘的，倒是被強力攻擊炸開的一個空腔。

  她看向地上殘留的文字。

  這是繁星王國通行的星辰語，字跡潦草，沾有血跡，像是臨死前精神崩潰的哀鳴。

  尤其是最後一個問句。

  那殘留在岩石上深淺不一的痕跡，仿佛能看到他顫抖的手指和內心的巨大彷徨。

  這裡發生了什麽？
  這是他們現在最想知道的事情。

  羅德在腦海中詢問知識之書和人偶，都得到了不知道的回答。

  知識之書說：“我的靈魂沒有全部恢復，夢境破滅時的記憶是一片空白，但是，夢境的破滅肯定在繁星王國毀滅前，我記憶中沒有任何關於繁星王國的痕跡。”

  人偶也搖搖頭，表示它隻精通與作戰相關的事務。

  羅德把目光挪向阿薩，阿薩還在狂怒中，拒絕回答一切問題。

  但當羅德回顧了一下用靈之針扎進靈魂最脆弱地方的刑罰時，阿薩立刻就開口了。

  “幾千年前的事情，我怎麽知道？但根據常理推斷，這樣強大的祝福，隻可能和繁星女王有關。”

  羅德頓時醒悟過來，在一千五百年後還有這麽強大效力的祝福，除了繁星王國的王，很難有別的存在吧？

  那麽，這具屍骸可能是鬥星騎士團的團長，他在戰敗後心如死灰，躲在這裡絕望而死？

  這時，知識之書忽然說道：“主人，如果您非常想知道關於他的事情，可以嘗試以他的殘骸和痕跡為靈媒，用過去之書召喚出與他相近的過去影像。”

  羅德驚道：“這樣也可以嗎？”

  “可以。”知識之書答道：“這是過去之書的功能之一，只不過需要付出一定靈性的代價。”

  夢境最近庫存的靈性不多了，羅德皺眉道：“要多少靈性？”

  “與靈媒的強度和時間的遠近都有關系。”

  羅德猶豫了一下，他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去之書了，難得有需要它的時候，就拿出來用一下吧。

  靈魂觸動過去之書，雙手按在殘留的文字上，書頁開始迅速翻動，夢境的靈性正在減少。

  索倫一眼就看到了他怪異的舉動，突然想起他當初在王城中找到那些人類殘渣背叛的證據時使用的能力，攔住了要上前的傑西卡，說：“羅德正在嘗試看到過去。”

  傑西卡驚訝道：“小羅德……怎麽有這麽多功能？”

  索倫淡淡一笑：“當初我也有這樣的疑問，但後來我想開了，有些人注定不一樣。”

  傑西卡微笑著點了點頭。

  “希望他未來可以跟上我的腳步。”

  索倫看著她，輕聲問：“你快到了嗎？”

  傑西卡微微點頭。

  “可你的靈能？”

  “它會爆發式增長。”

  他們不再說話，靜靜地看著羅德。

  此刻，過去之書停止了翻動，但羅德的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沒有任何畫面。

  耳邊傳來了知識之書的聲音。

  “靈媒不全，過去之書也沒有完全恢復，看不到畫面，只能聽到聲音。”

  羅德微微有些遺憾，他還以為能看到1500年前的人類強者與黑霧的戰鬥呢。

  但有聲音也行，他至少能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中終於傳出了聲音。

  那是一陣整齊的歡呼聲，先是很輕微的，然後迅速擴大，直到震耳欲聾。

  巨大的歡呼聲中伴隨著整齊的鼓點和悠揚的樂聲，羅德很快明白過來，這是在廣場上，周圍是歡慶的人群。

  片刻之後，歡呼聲停歇，一個激情而昂揚的聲音響起。

  “至高無上的女王陛下，風之楔盤充能完畢，鬥星騎士團整裝待發，我將帶著星輝的榮耀，奪取那本屬於人類的勝利，此行，我必定擊破黑霧，殺死恐怖造物，為繁星王國點燃最初之火而邁出關鍵一步。”

  聲音停頓了片刻，再度響起。

  “願永恆星辰照耀大地，人類重獲新生，繁榮昌盛。”

  聲音漸漸消失，數秒後，馬蹄聲漸漸清晰。

  從聲音的規模來看，這是一整片騎士軍團，至少有上千人。

  蹄聲重且沉，間隔很大，羅德估算馬蹄一步能躍出幾十碼，速度非常快，至少有安娜貝的一半。

  “勝利。”

  一個雄壯的男聲響起，接著是震天的回答。

  “鬥星騎士團無敵！”

  聲音漸漸隱沒，但它再度出現時，又是響亮的歡呼聲，雖然有些雜亂，但熱情並沒有減少。

  那個雄壯的男聲不斷喊道：“請大家回到住所，北之城的危機還沒有解除，還有幾頭高階混沌惡魔逃離了我們的追捕。”

  但歡呼聲並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響亮，隱約能聽到無數人潮湧動的腳步聲。

  那男聲又喊道：“不，鬥星騎士團不能直接收人，你們的熱情可以理解，但入團必須通過最高星辰評議會的審核！”

  “我們隻取得了三十六場連勝，擊殺了六十一頭黑暗恐怖造物，一千五百場連勝和幾萬頭怪物的說法是謠傳！”

  “不，不，我不要侍寢，我們都是高貴的星辰子民，我……呃，夫人，伱好美。”

  聲音漸漸淡下，當它再度出現時，羅德聽見了靈能的呼嘯聲，以及一個萬分驚訝的聲音。

  “什麽？芒星大防線被破？”

  “女王陛下命令鬥星騎士團回防，鎮守王城東北，抵禦灰山方向來的恐怖造物。”

  聲音再次淡下。

  片刻之後，那個男人的聲音再度出現。

  “兄弟們，塔斯尼亞星空城告急，戈多因神山後湧來了無數詭異存在，我們必須盡快消滅前方的威脅，回援星空城，守護女王陛下。”

  整齊的呐喊響起。

  “勝利！”

  “鬥星騎士團無敵！”

  “衝啊！”

  “為了女王陛下！為了星辰的光輝！”

  “人類必勝！”

  然後，羅德聽到了他此生聽到的最詭異的聲音。

  那是一道長長的嗚鳴聲，低沉，像烏雲下的滾雷，尖銳，像毛玻璃的摩擦，狂亂，仿佛最混亂的噪音集合。

  聲音猛地中斷，羅德什麽也聽不到了。

  這一次沉寂了很長時間，在羅德幾乎懷疑它結束了的時候，又再度出現。

  一陣急促的喘息聲，伴隨著咳血的聲音。

  “完，完了……我們完了。”

  “所有人都死了。”

  聲音低沉而晦暗，不再有之前的昂揚氣息，就像被抽離了脊梁骨，拿走了所有信心。

  “不可名狀的恐怖，一擊撕裂了大地，摧毀了我們。”

  “戰無不勝的鬥星騎士團，殺怪無數的鬥星騎士團，無敵的鬥星騎士團……全軍覆沒。”

  “一切努力，奮鬥，拚搏，錐心刺骨的訓練，一切流下的汗水，淚水和鮮血，一切為之守護的神聖榮耀，就像紙一樣。”

  “星空城……星空城完了。”

  “我們終究是在做無用的掙扎嗎？所有的繁華，原來都是海面上的泡沫嗎？”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絕望，濃得化不開。

  “人類，人類還有救嗎？”

  聲音漸漸黯淡，只剩下了斷斷續續的喘息和咳嗽，還有細微的沙沙聲，聽上去像手指在岩石地面劃動時的聲音。

  很快，這些聲音都隨之消失，只剩下了絕對的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他從過去之書的狀態退了出來。

  回溯結束了。

  羅德心情一時無法平靜，從這短短的幾句話中，他仿佛看到了這位騎士團長波瀾壯闊的一生，他的一生大部分是輝煌的，但結局卻非常悲慘。

  他一生心血凝聚的騎士團，為之驕傲的騎士團，在一瞬間毀滅。

  這死亡之痕，果然是某個無比強大的怪物造成的。

  它一擊摧毀了鬥星騎士團，也在大地上留下了這道恐怖的峽谷，那位騎士團的團長，大約是有什麽保命手段，才免於當場斃命。

  但也沒有支撐太久，隨即重傷不治。

  一個無比精銳的戰鬥集群就這樣消失了。

  只有這岩石地面上的兩行文字，證明他們曾經存留過的痕跡。

  羅德站起身，把他聽到的東西簡明扼要地告訴了索倫和傑西卡。

  索倫摸著下巴，沉吟道：“根據我們以前獲得的文獻資料，繁星王國的鬥星騎士團是他們最強大的主力騎士團之一，鬥星是他們所崇拜的幾顆主序星辰之一，用它為稱號，足以證明這個騎士團受到的重視程度。”

  羅德思索了片刻，問道：“老師，鬥星騎士團和我們的騎士團相比怎麽樣？”

  索倫瞪了他一眼。

  “臭小子，繁星王國所在的時間雖然是第三紀元的末尾，但那畢竟是火之紀元，人類在這片大地上還有一席之地，各項傳承相對完整，火光遠比我們明亮，許多如今已經斷絕的極珍稀物資依然存在，我們怎麽能和他們相比呢？”

  “那這個一擊就撕裂了大地，摧毀了鬥星騎士團的怪物，如果出現在特羅裡安的范圍內，我們該怎麽辦？”羅德終於問出了關鍵的問題。

  “戰鬥啊。”

  索倫理所當然地答道。

  “那就去戰鬥啊，即便全軍覆沒，我們也曾努力過，又有什麽好後悔的，該怎麽辦怎麽辦。”

  羅德心中一震，笑道：“索倫老師，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以前一直以為您是偷窺少女洗澡還錄影像的人渣。”

  “閉嘴！”索倫怒道，“我一身正氣，怎麽可能是那種人？”

  三人都笑了起來，陰鬱沉悶的氣息散了一些。

  傑西卡咳嗽一聲，問道：“索倫老師，一劍能劈開大地的怪物究竟強到什麽程度？”

  索倫搖頭：“不知道。”

  隨後，羅德將屍骸收集起來，用靈能將它們燒成了灰燼，撒在了他的遺言上，算是最後的祭奠。

  “走吧。”

  三人走出岩洞，這才發現這個洞更像是硬撞出來的。

  那位千年前的騎士團長，可能有某種保命的手段，讓他不至於一擊斃命，但強大的衝擊力將他震飛，撞出了這個岩洞。

  那力量之大，簡直難以想象。

  當羅德等人再次站在峽谷中時，感觀便不一樣了。

  如此巨大的裂谷，竟然真的源自某個強大存在的一擊。

  三人仔細觀察裂谷的崖壁和地面，果然發現了更多的痕跡。

  索倫的最後一絲懷疑也打消了：“看，這崖壁上留下的強烈腐蝕，經過了一千五百年也沒有散去，那怪物身上的汙染難以想象，幸好它是一千五百年前的怪物。”

  傑西卡道：“有可能就是那個怪物毀滅了星空城。”

  索倫點點頭：“有這種可能，但不一定。”

  羅德忽然問道：“那些騎士團的屍骸呢？為什麽只有團長的留下來了？”

  索倫微微皺眉。

  “碾成碎片了嗎？”

  傑西卡搖頭。

  “我們連碎片也沒有看到。”

  羅德猛然警覺起來，和索倫互視一眼：“亡靈怪物！”

  “它會在哪？”

  羅德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橫流的黑水。

  在岩洞的屍骸消逝後，黑水轉變了方向，向更遠的地方匯聚而去。

  他心中恍然：“黑水本來就是強烈汙染之物，它本能地會向更強烈的汙染之處匯聚，就像水向低窪處流去一樣。”

  難怪阿薩說向黑水匯聚的方向走去。

  羅德簡短地向索倫和傑西卡說明了他的想法。

  索倫歎道：“不愧是你，腦子轉得真快，王城有天幕遮擋雨水，而且王城附近也沒有嚴重汙染之處，我們竟然沒有發現這個現象。”

  三人沿著黑水流淌的方向走去。

  “羅德，我感覺你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守護者了。”

  “對。”傑西卡笑道：“你的智慧真讓人驚歎。”

  羅德點點頭：“你們說得沒錯，我一直為我聰慧的大腦而驕傲。”

  雖是這樣說，但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忽然，一個念頭飄了過來。

  黑水匯聚之處是汙染匯集之所？

  那個屍骸有那麽嚴重的汙染，它為什麽沒有變成怪物？

  不可名狀的恐怖怪物製造的死亡之痕，留下了強烈的汙染氣息，和在這裡誕生的噬魂魔有什麽關系？
  還有那個神器，風之楔盤，到哪裡去了？
  無數的問題匯集在腦中，讓羅德一時半會理不清楚。

  就在這時，前方的索倫忽然停了下來。

  “這裡！”

  他指著一個巨大的黑坑，黑水正爭先恐後地向其中流去，甚至形成了漩渦。

  羅德轉過目光，盯著黑坑。

  突然，一隻巨手破土而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