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兩小兒

  7月1號。

  隨著台歷翻過新的一頁，夏天逐漸到來。

  又來到初夏，這個黑澤一年之中最喜歡的時節。

  太陽明媚，卻不會太曬。

  在和煦的陽光的照射下，街道旁樹影輕輕搖曳。

  人行道上，早晨遛狗的老年人，快步行走的工薪階層。

  兩個小孩抓著汽水和雪糕在一家便利店前的空地上玩著卡牌。

  黑澤稍微瞥了一眼， 上面畫著貌似是各種精靈。

  身體裡的夢魘看到他們手上的雪糕，多少有些饞了。

  不斷向他傳達撒嬌的忸怩情緒。黑澤耐不住它軟磨硬泡，隻得停下腳步，走到便利店外的冷凍箱前，替它挑選起雪糕來。

  “我用的是大旋蜂，這是吉青文的精靈， 你打不過我的。”

  “我上的還是嘟嘟鳥呢， 你看沒看黑澤的比賽啊，嘟嘟鳥無敵的！”

  “你在逗我嗎，黑澤打得過吉青文？”

  “黑澤最強！黑澤最強！”

  “吉青文更強！”

  “精英比職務強，這麽簡單的事你都不懂嗎？”

  “是職業啦，而且你，不，懂，黑，澤！”

  “.”

  黑澤還在挑選著雪糕呢，身後玩著精靈卡牌的兩個小孩突然爭吵起來。

  不知不覺間話題就扯到了自己。

  黑澤嘴角微微勾起，淡淡地笑了笑。

  突然在路邊聽到自己的名字，是一種很神奇的體驗。

  這也是因為夏季聯賽逐步臨近了。

  7月4號是海棠夏季聯賽的海選賽開始的第一天， 距離現在沒剩幾天。

  所以，每天在海棠的各類電視廣播收音節目裡， 都有各種關於夏季賽的預熱話題，分析熱門選手的節目等等。

  作為海棠最近的春季賽冠軍得主，海棠歷代最年輕的冠軍，嘟嘟鳥大魔王，外加精靈和自身優越的外在條件， 黑澤雖然不像有些選手一樣頻繁接受采訪，但熱度和討論度卻始終不低的，頗有幾分人不在江湖，江湖卻處處是他的傳說的意味。

  昨天吉青文在接受海棠電視台采訪時，對黑澤交口稱讚。

  而林達卿、曾世等人也多次表達會對黑澤進行“復仇”。

  無論是欣賞還是討厭他的人，似乎都喜歡在參加節目的時候CUE一下他。

  流量密碼了屬於是。

  俗話說文人相輕，但精靈師這種對抗性激烈的職業也好不到哪去。

  除非是正面被打爆，不然在同階的情況下，誰會直接承認自己不如別人呢。

  黑澤的情況就是如此了。

  春季賽參加的人數少，當時不少職業級都不在海棠市裡。

  因為經歷過去年的冬季賽以及春假後，很多職業級都會選擇外出歷練，提升自己的實力。

  而且雖然春季賽競爭烈度低，比起夏冬季賽更容易獲得參加省賽的門票。但在海棠市，並不是每個選手都向往省賽的。

  小城市的選手就算拿到省賽的入場券，在省賽裡也是別人的經驗寶寶，去省賽一輪遊被暴打是一件很難堪的事情。

  很多沒有參加春季賽的職業級對黑澤未必有多服氣。

  甚至有些熱衷於製造陰謀論者的媒體，會認為黑澤的春冠是海棠聯盟官方造神的結果。

  而且他們杜撰的內容也非常詳實，看起來有模有樣，就和真的一樣。

  為什麽要造神？

  因為海棠聯盟多年來毫無成績，省賽表現一塌糊塗。

  聯盟覺得再這麽下去可不行，成績擺爛，看的觀眾數量不可避免會減少，進而影響到讚助。

  讚助廣告營收對海棠這種小聯盟來說是很重要的，像海棠聯盟這麽多員工，光是平時發工資就是筆不小的開銷，還有其他種種費用，光靠總聯盟的撥款顯然不夠。

  但短時間內想要突然拔高海棠市聯賽的上限實力又不太現實，和省賽的其他選手確實有差距。

  怎麽辦呢，嗯造天才唄。就像幾年前的林達卿一樣，鼓吹天賦論，讓支持海棠聯賽的本地觀眾不要灰心。

  我們海棠聯盟並沒有擺爛，既然這屆選手不行，那就再多等幾年，等新的天才成長起來，一定能在省賽取得突破。

  他年紀還小，未來可期，日後定能大放光彩。

  別說，觀眾確實吃這一套。

  林達卿的粉絲數量在前幾年增長得很快，直到最近一兩年始終停滯在職業級後，對他的追捧才慢慢有所消退。

  所以，黑澤很容易被有心人認為是繼林達卿之後，第二個接力海棠聯盟新秀計劃的人。

  另外，春季賽決賽過程實在太快了，快到有些不真實。

  除了夢魘蜉蝣和始祖馬的第一回合碰撞花了些許時間外。

  小閃靈一出場就幾乎是秒殺的一串三。

  有的人認為是聯盟讓林達卿和黑澤演對手戲，所以明明是剛剛晉級職業的新人，卻能摧枯拉朽地戰勝老牌職業級。如此“抓馬”的劇情能瞬間造就一個冉冉升起的新星。也能給一潭死水的海棠聯盟注入新的活力。

  除此之外很多小道消息都在傳，海棠聯盟的現任部長和黑澤的關系非常親近。

  黑澤是關系戶上位，憑借聯盟部長的權威，讓林達卿低頭並不困難。

  在黑澤發呆的時候。

  身後的兩個小孩的爭吵已經進入白熱化環節，面紅耳赤。

  “大哥哥，你說，是黑澤強還是吉青文強？”

  兩個小孩走到黑澤身旁，僵持不下，準備讓他主持公道。

  “.”

  黑澤看著兩雙閃閃發光的眼眸，口罩下的表情有些複雜，頓了頓。

  “都挺強的。”

  “別敷衍我們。”

  “誰更強嘛？”

  “.”

  “應該是吉青文吧。”黑澤苦笑道。

  其實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實力。

  兩隻過渡階的精靈，至少精英級之下的精靈師，他不認為有人會是自己的對手。

  而且他目前既沒有真正和精英級對戰過，也沒有真正使出過自己的全部實力。

  哪怕當初和高翊戰鬥時，他都留有部分余力。

  最近經過訓練，他的實力比起那時又提高了不少。

  自己目前的實力和精英級有差距嗎？具體又差了多少，恐怕需要實戰來檢驗。

  “蕪湖！我贏咯！我就說吉青文最強吧。把卡給我！”

  “就不給。傻啦吧唧的。這人誰啊，憑什麽他說啥就是啥？他根本不懂黑澤！”

  “耍賴是吧？剛才不都說好的嗎，讓別人來定。”

  “略略略。”

  黑澤撓了撓頭。

  竟然有小孩比他還懂自己。

  看著兩個小朋友已經進入對罵和反彈，反彈你的反彈的環節，他的表情複雜，沉默片刻後，進店付帳離開了。

  今天他會在街頭閑逛，並不是在偷懶。而是海棠基地的訓練室被其他精靈師佔滿了。

  他準備去吉青文的私人俱樂部借用一下訓練室。

  順便路過森立俱樂部，進去看看曾經的同期學員。

  森立俱樂部前台。

  身旁的立式空調呼呼送出冷氣。

  馮竹百無聊賴地撐著下巴，和一個女學員聊天打發時間。

  最近聘請的那名教練沒有之前的嚴格。

  再加上交接的時候走了一批學員，俱樂部變得冷清了許多。

  哪怕老板前段時間拉了條橫幅，想要借用黑澤的名義來宣傳俱樂部，但收效也一般。

  大家都不傻，俱樂部假如真的有那麽好，其他學員怎麽沒半點變化。

  黑澤厲害，只能說他個人天賦出眾罷了，一般人很難複製。

  “好無聊啊.”

  “夏天是這樣的。”馮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道。“不過最近來俱樂部的人確實少了很多呢。”

  “方玲今天怎麽沒和你一起來。”

  “她以後都不打算來了，說是收心給家裡管帳。”

  女學員撇了撇嘴，歎氣說道。

  “新教練水平不行，在這又練不出東西，人也越來越少。”

  “說話小聲些，給聽到就不好了。”馮竹露出苦笑。

  “這有啥的，大家都知道。”女學員無所畏懼地說道。“根本教不了什麽有用的東西，要不是離家近又閑著沒事做，我也跑了。”

  “算了不提這個了，小竹姐你再給我講講小黑唄。”

  “他還真的在我們俱樂部待過嗎？”

  女學員挪了張凳子過來，把臉轉向馮竹。

  “這哪能有假？”

  “他真人是不是比電視上的還要帥。”

  “比起帥，我更喜歡用可愛來形容他哈哈，直到現在我還記得他剛來俱樂部的樣子。”

  “是這樣嘛？真羨慕你啊，小竹姐，我要是早來半年就好了。”

  女學員不知想到了什麽，臉頰飄起一抹酒色的緋紅。

  “黑澤。”馮竹突然開口，沒頭沒尾地說道。

  女學員疑惑地抬頭看向她，卻見她從高腳凳上站起身來。

  “小竹姐好久不見。”

  身後忽然響起清亮的聲音，學員被嚇了一跳，差點從座位上摔下去。

  她轉過身去。

  見到一個打扮得很乾淨的俊美少年。

  那張面孔熟悉又陌生，額前垂落的發絲在冷氣的吹動下輕輕晃動，黑色的眼瞳閃爍著明亮的光芒，連眼睛都好像會說話。

  她的大腦驟然空白，腦袋仿佛一壺逐漸燒開的水，嘟嚕嘟嚕地直冒泡。

  “你是.你是小黑子？”

  黑澤看向身前臉色通紅的女生，輕輕點頭。

  “你好。”

  “你怎麽來了？”馮竹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

  看著黑澤，她眨了眨眼睛。

  比起最開始加入俱樂部的黑澤，現在的他簡直脫胎換骨。

  氣質變得自信了許多，身高高過她一個頭。

  她好久沒有看過黑澤了。

  雖然有黑澤的微信，但缺少俱樂部作為聯結後，幾乎就沒有聯絡過。

  最近一次聯系，還是春季賽結束後，她發送祝賀信息，和黑澤簡單地聊過幾句。

  “也沒啥特別的事，就是想來看看小竹姐和教練你們。”

  “王教練他已經辭職回家了。”

  “這麽快就辭職了嗎？他考試準備得如何？”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也好久沒和他聯系過了。”

  黑澤聽完有些感慨。

  一轉眼，曾經熟悉的人都各奔東西。

  他望著大廳裡的裝潢。

  牆壁上用著精致的相框掛著他的很多照片。

  相片中的他不苟言笑地佇立在眾多同期學員之中，看起來呆頭呆腦的。

  還有幾張是訓練嘟嘟鳥的照片。

  給他拍訓練照片並不是對他的特殊關照，俱樂部會給每個學員都拍攝些照片，有些用作日後的宣傳素材，有些只是普通的留檔。

  幾張照片中，最有精神的一張是他第一次取得俱樂部內的小冠軍後的留影，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

  “這些相片是老板讓我掛上去的，你應該不介意吧？”

  發現黑澤正在凝視牆上的相片，馮竹羞赧地吐了吐舌頭，雙手合十放在身前。

  “沒事，挺好的，就是這張相片裡的我看起來有點傻。”

  “照片太少，有阿澤你的全部都掛上去了。”馮竹解釋道。“而且也不傻啊，多好看，很多參觀的人都特別喜歡這張呢。”

  “哈哈還有人來參觀麽。”黑澤抿嘴笑了笑。

  “當然有啦，之前不少記者來我們這采訪，你的很多粉絲知道後，都想來這兒看看你以前待過的俱樂部環境，他們管這叫啥來著？聖聖地巡禮。”

  在前台和小竹姐聊了好一會兒，黑澤走進後山腳的室外訓練場地。

  訓練場人很少。

  教練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只有數個十幾歲的青少年在借用訓練裝置鍛煉精靈技能。

  他不在的這幾個月裡，俱樂部的學員更替了一批。

  黑澤能叫得上名字的學員只剩下了一個，正在不遠處的輪胎吊環區域訓練自己的精靈。

  在黑澤打量訓練場的時候，那名學員恰好投來視線，注意到他後，臉上表情先是驚訝而後轉為尷尬。

  把自己的精靈喊停後，他猶豫了片刻，向著黑澤走來。

  “黑澤，你好啊。”

  李存尷尬地舉起手，僵硬地在半空中揮舞了幾下。

  半年前，他和黑澤屬於難兄難弟。

  由於精靈實力不濟，在日常的俱樂部內部訓練賽裡都是一輪遊選手。

  不過，他因為來俱樂部的時間比黑澤早，加上精靈沙洛夫能夠飛行滑翔，戰勝黑澤還是輕輕松松的。

  而且有時候想要發泄一下壓力，會故意讓沙洛夫戲耍嘟嘟鳥。

  如今再次見到黑澤，物是人非。

  自己依舊是在俱樂部裡進行著千篇一律訓練的小人物，而對方已經貴為海棠春冠，名揚全市。他不知道對方心裡會不會有所芥蒂。

  黑澤凝視著李存，許久後笑著說道。

  “存子哥，最近夥食不錯啊，好像發福了不少。”

  曾經在森立俱樂部的事情，他很多都已經記不太分明，當然就算記得，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比起在野外遇到的像公孫奎，高翊這種惡徒，過往的小夥伴都顯得很可愛。

  他在密室裡埋頭訓練的時候，倏爾會懷念那段共同訓練的青澀時光。望望天，看看雲，被擊敗的不甘，想要逆轉戰勝他人的心情。

  發現黑澤臉上綻開的笑容，李存也松了一口氣。

  “是胖了點，不過無所謂吧，反正我也不是阿澤你這樣的公眾人物，胖瘦對我來說都沒差的。”

  “哈哈。”

  黑澤不動聲色地按住口袋裡的閃卡，製止了小閃靈從閃卡裡出來的想法。

  裡面的小閃靈感受到熟悉的環境和對手，心情頓時活躍起來。那興致衝衝的情緒洶湧地傳來。

  說來有趣，無論面對林達卿的大地獨角，還是冷蛛，亦或是高翊的怪誕蟲，它都沒有過這麽激動的情緒表達。

  一眾實力強悍的精靈們引起的感觸遠遠不及面前入門級的蜥蜴形狀的沙洛夫。

  畢竟是長達幾個月的時間裡，殫思竭慮想要戰勝的對手，在嘟嘟鳥心中的意義是不同的。

  黑澤盡管能理解小閃靈的心情，卻沒有允許它出來。不能由著精靈來，也要照顧別人的情緒。他又不是為了炫耀來的，沙洛夫若是看到曾經的嘟嘟鳥實力強到如此，該有多受打擊。

  在森立俱樂部裡，黑澤和李存敘了敘舊，而後同其他像是粉絲一樣的學員教練合影。

  離開前，還簡單給其他學員輔導了一些訓練方法，盡管他個人覺得用處不大，但架不住大家的熱情。

  他走出森立俱樂部，望著蔚藍的高天。

  “夏季賽加油啊。”

  前台的小竹姐走出來向著他的背影大喊。

  黑澤抬高手臂擺了擺手，向著陽光下走去。

  “夏天就要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