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推崇之極
樊鬱點了點頭:“大家都知道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臨安,給智能大師送年禮。崇善寺一行,我才知道於茶一道,自己如同井底之蛙,不知茶之真味。”
他舉了舉手中的茶盞:“大家剛才喝的時候,難道不覺得這散茶的味道比團茶好嗎?”
他也出身顯貴,才華橫溢,只因與公主青梅竹馬,情深意長,又癡迷書畫,無意於權利,便娶了公主做了駙馬。
他琴棋書畫、吃喝玩樂無一不精,是京城最有名的雅士。只要他稱讚過的東西,便是一抷黃土,也被稱之為“高雅”。
剛才大家先被他泡茶的構圖所驚豔,喝的又是他親手泡的茶,雅致的茶盞上點綴著一朵紅梅,再輕啜入口,這茶的味道因為心中的期許與視角上的衝擊,先入為主的覺得妙極了。待口中生津,舌底泛甜,鮮爽之味蕩激靈魂,那種感覺已是妙不可言。
他們得了其中真味,現在樊鬱又這麽推崇散茶,他們自然無不信服,紛紛誇讚起這茶的美妙來。
他們是雅士,那些為名為利終日碌碌之輩在他們眼裡都是俗人,他們原就覺得自己比世俗中的“權貴”更高雅。
團茶是權貴所推崇,那麽他們推崇散茶,便是與世人不同了。
又有人提出心中疑惑:“可這散茶,不是販夫走卒一泡即飲,用來解渴的東西嗎?雖說它味道確實不錯,但似乎又太平凡了些。”
“非也非也。”樊鬱道,“咱們喝的這個,是經過了一個秋冬的蘊養,在春天時剛剛冒頭、在晨霧中被采摘下來的那一顆茶芽,它在高山上飲露,吸收了天地精華,又被小心翼翼地采摘下來,經過無數道工序,才能被咱們泡進這茶壺裡,涅槃重生,吐露精華。這樣的雅物,你把它說成‘平凡’,於心何忍?”
有那捧著樊鬱說話的,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人有九等,茶亦有不同的等級。販夫走卒喝的是老枝大葉,咱們喝的雖同樣是散茶,便等級不一樣啊。團茶被世人所追捧推崇,卻也不乏粗製濫造的下等團茶。所以這茶不能以類分,而是以級分。”
樊鬱讚許地點頭:“就是這麽個理兒。要知道前些日子讓大家極為驚豔的桂花茶,可就是散茶所製,可見秦翁所說的‘茶不能以類分,而是以級分’才是真知灼見。”
“有道理,有道理。”大家都十分讚同。
“況且,”樊鬱又道,“咱們平日曰‘喝茶’,喝的就應該是茶,而不是香料。團茶的香料太重,本末倒置,失去了茶之真味。如同讀書人,讀的是聖賢之書,旨在言行更加智明,道德更加高尚。”
“可看看有些讀書人,讀著讀著便成了祿蠹,一味追求高官厚,癡迷於權勢,迷失了讀書的本心,也失去了為君分憂的初心,這與團茶何等相似?”
“妙哉妙哉,樊兄高見。”
“可見我輩讀書人應該多喝散茶,才能不忘初心,不失真我。樊兄之言深得我心。”
“樊兄此番言論傳出去,必如當頭棒喝,喚醒一些迷失方向的讀書人。”
大家紛紛附和,真心實意地盛讚樊鬱之言。
樊鬱微笑著拱拱手,並未作謙虛之言。
他剛才那番話,有在崇善寺與智能大師暢談時得到的啟示,也有回到京城去集香樓買茶具時與葉家二老爺葉鴻盛談話時得到的一些感悟。
葉鴻盛雖是商賈,別的尚且不談,但於茶葉一道卻十分高明,說起茶來字字珠璣;而經他的手泡出來的茶,也是絕妙,竟與智能大師身邊的小沙彌不相上下,這讓樊鬱甚是佩服。
等大家誇讚的話聲漸落,他又道:“另外,誰說泡散茶不講究的?”
“咦,莫不這還有講究?不是沸水一衝就成?”有人問道。
樊鬱搖頭:“剛才我給大家泡茶,大家從窗內望去,那幅構圖美不美?”
“太美了。”第一個說話的是大晉最有名的一個畫家談軒。
“妙極。”
樊鬱道:“這可不是我隨便布置的,而是茶席美學。”
“茶席美學?”大家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樊鬱卻不解釋,繼續道:“另外,茶要投多少,水溫要多高,泡茶的手法如何,泡多久再斟出,這一切的一切,皆是學問。多一分則苦澀,少一分則寡淡。想要把一杯茶泡好,可比團茶要難多了。我剛才泡的茶,比起智能大師身邊的小師父淨塵來差遠了,跟集香樓的二東家比,也有一定距離。”
大家的興趣頓時被激發出來了:“這些都是你向崇善寺的小師父學的?”
樊鬱點頭:“更多的還是向集香樓的二東家學的。集香樓的葉老太爺跟智能大師是至交。他家的二老爺是個癡迷於製茶的妙人。我也是垂涎智能大師的茶具,聽聞是集香樓所出,回京城後便去了一趟集香樓,正好那位葉二老爺在,跟他談論一番,收獲頗多。”
一聽這話,談軒就舉起手上的茶盞,興趣極濃地問道:“這茶具就是在集香樓買的?”
作為畫家,觀察事物要比別人更細致入微。
談軒早就發現他手中的茶盞跟其他人的不一樣。每一個茶盞都是梅花,但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只有花骨朵兒,但都是白瓷紅花,與剛才的白雪紅梅圖相得益彰,實在是妙極。
一聽這話,樊鬱頓時來了精神,對談軒道:“對,這些茶具都是一樣一套,主題不同,連燒水的壺子都不一樣,各有各的妙處。我當時一連買了十套回來。”
說到這裡,他得意起來:“他們這些茶具有特製的,一樣主題只有一套,獨一無二;但也有量產的。他們還做定製。”
他指了指茶盞:“要是這上面的梅花出自談兄之手,這套茶具傳到後世,絕對是無價之寶……”
談軒頓時抓耳撓腮起來,恨不得現在就去集香樓,看看那裡的茶具,然後自己在陶瓷胚胎上作畫,讓對方燒製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