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呢？”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卻在瞬間讓二人之間的氣氛沉寂了下來，淡淡的危險氣息籠罩周身百丈距離，似乎雙方都在蓄勢一般。

  太昊仙尊的臉上沒有任何懼怕和驚恐的神情，像是無所畏懼，不懼生死，也像是提前就準備了後手一般，讓人琢磨不清。

  寂靜的氣氛持續了十息時間，陳淵灑然一笑道：

  “你覺得我會不會猜？”

  “我覺得不會。”

  “恭喜你猜對了，只可惜.沒有獎勵。”陳淵無謂對方有沒有後手，即便是有，他只要遇上，照樣可以誅殺。

  可以說，從太昊仙尊戰敗的那一刻起，雙方就已經不處於一個層面上的存在了，幾千年歲月，都依舊蹉跎。

  即便是給他時間追趕又如何？

  陳淵會告訴他，什麽叫做望項其背，什麽叫做.絕望和無力。

  太昊仙尊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後，道：

  “我想要一個體面。”

  “我可以給你。”

  當然，如果對方不要體面，那他就只能強行送他體面了。

  “多謝。”

  “不必謝朕從來都是一個大度的人。”陳淵的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太昊仙尊的臉上也同時浮現了笑容。

  若是不知道的，可能還會以為他們是什麽老友一般。

  “縱觀你的過去，你似乎不是這樣的人。”

  “人都是會改變的，朕若小時自然想盡辦法的往上爬，為此不擇手段，但當達到頂峰時，若還是狹隘的念頭，那就做不了人皇。

  做不了天下之主。”

  陳淵很認真的說。

  “看你年歲倒也不大，說出的話倒是能讓人心生感悟。”太昊仙尊點了點頭，接著，隨手輕揮，規則力量凝成了一張虛幻的桌子。

  “人生在世，有時候看的可不只是年歲，還有經歷，有人蹉跎一生，生在底層，你能指望他能有多少見識？

  有人英年早逝，可若是經歷的多了，自然就會不同，朕.自入得江湖以來，一路殺伐，遇到無數生死困境。

  皇帝將我視為籌碼，生身之父將我視作棋子，又逢天下大亂，人間大劫，如此種種，即便是活了上千年的仙人，也沒有朕經歷的多。”

  雙方落座，此時已經沒有了什麽敵意。

  陳淵也失去了迫不及待斬殺太昊仙尊的想法，因為氣運他已經取走，此人死不死已經無所謂，不過為了日後著想。

  還是死了更為安穩。

  “天下大勢一盤棋，人人皆如棋子。”太昊仙尊坐觀上壁，俯瞰人家，他所看到的，與常人有著極大的不同。

  “人人皆如棋子.不過至少在人間的這盤棋上而言，你應當是執棋者。”

  陳淵笑了笑。

  “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不是.”

  “沒有人能夠一直掌控棋局，如今對弈的是你我，未來對弈的，就是其他人，你活了幾千年，看透了人間紛亂。

  應該有這個覺悟的。”

  太昊仙尊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接著凝視著陳淵忽然問道：

  “臨死之前，我有一些事情要告訴你，還有一個疑惑想問問你。”

  “問吧，只要不涉及一些關乎性命的事情，倒也不是不能告訴你。”

  “我的疑惑是，你從何而來？”

  太昊仙尊緊盯著陳淵，窺探著他的細微舉動。

  “仙尊何出此言？”

  陳淵神情不變，輕笑問道。

  “我曾回溯過去，縱觀你的成長，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在十多年前，你剛成為平安縣捕快的時候，發生了一些變故。

  之後，你的性格大變，人生軌跡大變，這其中或許跟那座神秘祭壇有關聯，但.主因絕對不是因為那東西.
  因為一個人的性格，很難在短時間內發生變化，同時，你的身上你的神魂之上，還蒙上了一層不可琢磨的力量。

  讓人無法窺探。

  這是我一直以來的疑惑，之前沒有問，是怕你惱羞成怒，存了除我之後快的念頭，不過現在我將要徹底魂歸天地了。

  所以想清楚一些東西，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太昊仙尊凝聲道。

  陳淵眼睛微眯，不做回答，這的確是他的一個非常重大的秘密，不過，倒也算不上什麽不可泄露，所以他沒有立即召集澄清。

  當然，承認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太昊仙尊還沒有到那種程度。

  雙方的氣氛再度沉寂了片刻，陳淵道：

  “那你認為，我是從何而來？”

  “其實我剛開始的第一種猜測，是奪舍，你在從前有一些實力，奈何隕落，機緣巧合之下，奪舍了現在的這具肉身。

  但後來我又推翻了這個念頭，因為向前再推幾十年，這人間不曾出過你這種人，如果曾踏入過江湖，憑借你的心性實力。

  和那座神秘祭壇的相助，也不會隕落。

  所以，我覺得現在最有可能的，是你來自另一方界域，生前擁有強大的實力，因為各種原因轉世重修，但這也有一個問題。

  那就是身為天道化身的我，從來都沒有感知到過有陌生的氣息降臨此方界域。

  所以，我很費解，也很好奇。”

  雙方對視，陳淵凝視著對方，忽然笑了笑：

  “別猜了，我自天地來，去往天地去，過去塵歸塵土歸土，再提也沒有什麽用處，你要是想知道，那就按你自己的猜測好了。

  人畢竟是活在當下的，你覺得呢？”

  “呵呵，倒也是.”見陳淵始終不願意說，太昊仙尊的眼神中還是流露出了一抹遺憾的神情，不過掩飾的非常好。

  “你還有什麽話想說？”

  “第一件事，是域外邪魔，其實我對於域外邪魔所知不多，只知道在記憶中他們很強大，是一個難以窺測的強大族群。

  你若是想要應對，至少也要將自身的修為臻至六境巔峰，達到當初武皇的境界，再憑借你自身的強大戰力。

  或許還有希望。”

  “你認為，朕現在的實力，能否比肩第七境？”

  “我不是第七境的存在，無法判斷，不過”太昊仙尊沉吟了片刻，繼續道：“不過你能斬了我的真身，足以證明，你的力量超出了六境的界限。

  或許可以吧。”

  “嗯”

  “我想說的是，千萬不要小覷域外邪魔的力量，憑你現在還不夠，除非.你能真正的掌控那座神秘祭壇，或許勝算會更大。”

  “我現在沒有掌控嗎？”陳淵反問。

  太昊仙尊則是搖了搖頭：

  “你若是真的掌控了，之前就不會向死而生了，滅殺我的真身，也會更加輕松，我判斷，那座祭壇應該是認了主。

  但你並沒有完全掌控，或許是沒有得到認可，也或許是你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執掌那座祭壇。”

  “依你看，那座祭壇是什麽層次的寶物？”

  “層次.”太昊仙尊默念了一句：
  “兵分數等，凡、寶、靈、神、仙、那座祭壇無疑是遠遠超過‘仙兵’層次的，據我猜測，或許是傳說中的靈寶。”

  “靈寶？”

  “這只是猜測而已，記得我曾經說過，武皇並不是開創了通天六境，他其實也是得到了上古傳承，梳理的境界而已。

  記憶中，在傳承之中，就曾提到過靈寶之說，擁有著鬼神莫測的力量，自生靈智，強大無匹，若能掌控，即可橫行星空。

  也正是因此，我才會如此的想要掌控那座祭壇。”

  太昊仙尊娓娓道來。

  將自己所知道的一些東西以及猜測，都告知了陳淵。

  “仙尊知道的確實不少。”

  “畢竟多活了幾千年。”

  “你這麽誠懇，朕都想留你一命了。”陳淵感歎道。

  “不，你這句是假話，我沒有從你的眼神中看出你想要留我一命的心思，反而.還有一種必殺的念頭。”太昊仙尊緊盯著陳淵道。

  陳淵：“.”

  這真的是無言以對了。

  無他，對方說的對。

  此人知道的太多，了解的太清楚，心思太過讓人琢磨不清，即便是在其神魂中留下禁製，陳淵都有些無法心安。

  “不妨事，說句實在話，我之所以說這麽多，其實也是做好了隕落的準備，謀劃盡成空，而我更是不可能居人之下。

  你不殺我，日後有了機會，我還是會想辦法奪走那座祭壇，所以.你最好的選擇，就是將我鎮殺於此，了結後患。

  這也是你一貫以來的風格。”

  “你真的不怕死？”

  “你怕嗎？”

  陳淵頷首：

  “怕啊。”

  太昊仙尊：“.”

  “我以為以你現在的境界和實力，應該說不怕死的才對。”

  “我只是不懼死，並不是不怕死，不怕死的人都是心無旁騖，心性至高的人，你縱觀我的過去，難不成也那麽認為？

  我要是不怕死，就不會拚了命的往上爬了。

  我的追求，是成為億萬人之上的存在，是不死不滅，超脫界域的存在。”

  “這是你前進的驅動？”

  “是啊。”

  “呵呵，其實我也是。”

  雙方對視一笑。

  “最後一件事。”

  “說吧。”

  太昊仙尊抬起手，指著旁邊的龐大界域本源道：

  “這東西是寶物，也是禍患，吞噬之時，定要小心，若是一旦不穩，發生坍塌爆裂，整個界域，都將會在一瞬間破滅。

  你就算是有那座祭壇相助，也不一定能夠保住性命。

  你身邊的所有親人、朋友、子嗣、下屬、也都會在一瞬間泯滅。”

  “知道了。”

  “還有，我希望.”太昊仙尊頓了頓，長出一口氣：

  “我希望你不要徹底將其吞噬，留下一些本源力量，否則界域也會崩潰，你也會成為孤家寡人，日後若是你真的渡過了域外邪魔那一關。

  也可以掠奪其他界域的本源，供應此方界域，或許有朝一日.這一方界域，將在星空萬界中，成為赫赫有名的存在。”

  “為什麽提點我，你不該恨不得殺我才對嗎？”

  太昊仙尊指了指上面：
  “就在你剛剛來之前，我已經又分出了一些力量，重新融入天道，界域滅，則天道滅，界域盛，則天道強。

  我不會死，雖然千百年後，可能複生的不再是我，但我也會以另一種方式永生不滅。”

  “你不是不怕死嗎？”

  “不怕死的前提是不會死。”太昊仙尊淡淡一笑。

  “有理，這些話我記清楚了。”

  “話說盡了，我也該走了，動手吧.人皇陛下。”太昊仙尊如同上次一般，張開雙臂，坦然赴死，極具風度。

  然而陳淵卻是始終沒有動彈。

  “舍不得殺我？”

  太昊仙尊睜開雙目，眼神中有些意外。

  “你想多了，朕只是答應過你，給你一個體面，既然是體面，那你就自行上路吧，也算是報答了你之前的那番提點。”

  “多謝.”沉默許久，太昊仙尊點了點頭，站起身，朝著陳淵躬身一拜，接著，緩緩閉上雙目，開始兵解天地。

  身形愈發的虛幻，自下而上，太昊仙尊緩緩消散。

  當消散至頭顱時，他忽然又睜開了眼睛，輕聲問道：

  “你應該是來自仙域吧？”

  “仙域？”

  “你知道的，我指的不是此方界域的假仙域，而是處於星空之內的真仙域。”

  “你覺得是，那就是吧。”

  陳淵沒有承認，也沒有反對。

  “死在仙域的存在手中，總歸是心裡舒服一些，呵呵呵.果然啊，這方天地的人，沒有人夠資格殺我。”

  太昊仙尊笑了笑，身形徹底消散。

  只在最後留下了一句：
  “走了。”

  “好走。”

  陳淵端起手中的茶杯，虛抬了一下，接著，將裡面的茶水橫著倒出，灑在虛空。

  結束了。

  陳淵長出了一口氣，這一次是太昊仙尊死的第三次，而在他的預感中，這也是最後一次。

  之前的意猶未盡徹底散去。

  陳淵閉目沉思了片刻。

  這是一個能夠稱得上是的對手的存在。

  將成為他長生路上，一具較為顯眼的枯骨。

  景泰如是，項千秋如是，這太昊仙尊，也如是。

  沒有感傷太久，陳淵迅速調節了自己的念頭，將目光轉向了前方的龐大界域本源力量，嘴角勾起笑容，眼神充斥著渴望和驚喜。

  吞噬了這些本源，想來自己也就有了一戰的力量。

  不錯，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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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安。

  這一章感覺還是比較舒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