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設計陷害
尋常的某天,天氣晴好,福滿堂照常營業,卻意外來了三個不速之客。
羅掌櫃暗暗皺眉——有了曹氏那日在福滿堂門口撒潑,他自然知道面前三人是自家東家的叔嬸堂妹。
可那時候結果並不太愉快,如今這幾人皆一臉笑是什麽意思?
他趕緊暗示徒弟去傳消息給東家,自己照常客氣道:“幾位在一樓用食, 還是需要一間包廂?”
薑自盛今日是受人之托帶妻女而來,當然不能躲在包廂內。
顧客最大,羅掌櫃只能把人安置在一樓大堂,並吩咐小二多注意這邊。
薑自盛禮貌攜妻女落座,期間也並無甚奇怪舉動。
但風平浪靜下往往隱藏著最大的變數,羅掌櫃隱隱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還沒等薑羨抽身過來,就出事了。
正常用食的薑自盛筷子正伸出去要夾對面的一碟糯米藕, 手卻突然抽搐起來。他不小心打翻碟子,抓住胳膊捂著腹部,身體似乎有些不受控制,凳子一倒坐到地上,神色痛苦。
這邊動靜太大,引得其余人紛紛看過來,只看到薑自盛口吐白沫的一幕。
羅掌櫃心裡一涼,下意識看向門口,可素來效率高的東家卻遲遲未出現,徒弟也不知到哪兒去找人了,同樣遲遲未歸。
羅掌櫃當機立斷讓人去找郎中,自己忙到了薑自盛旁邊,卻被薑靈喻一把推開。
十足孝女模樣的薑靈喻傷心地瞪著羅掌櫃,想擠出幾滴眼淚卻沒能擠出來:“你走開!”
隨後她跪在薑自盛旁邊,哭著說:“爹,你怎麽了?”
曹氏似乎才反應過來:“孩兒他爹——”
曹氏怒轉向羅掌櫃:“我孩兒他爹出門前還好好的,怎麽在你這兒吃了點東西, 就變成這樣了?!”
“今日掌櫃的不給我們個說法, 怕是不能善了!”
羅掌櫃緊皺眉頭。
片刻後他道:“這位夫人先不要激動, 鄙人已經去請了郎中,想來很快就會過來了。”
“若真是因為我們讓這位老爺有什麽事情,我福滿堂必會負責。”他頓了頓,看向四周,“但若有小人意圖栽贓詆毀,我們也絕不輕饒!”
曹氏紅著眼:“你什麽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特意給我孩兒她爹下毒?!就為了栽贓你們?!”
“大家評評理啊。”她長袖抹淚,“這家食肆是我侄女兒的,她前段時間與我們鬧了點不愉快,已經快一個月沒回家了。”
“她父母早亡,是我一手把她拉扯大,我一個長輩還能和小輩斤斤計較不成?便想著來這邊找她示個好……”
曹氏咬牙:“沒想到……沒想到!一個小姑娘,竟然心狠至此,要謀害她的親叔叔!”
上個月曹氏在福滿堂的事情不大不小,這會兒有人認出了她,一傳十,十傳百,大家便都知道了她是福滿堂東家的嬸嬸, 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經過。
看戲的人頓然腦補出十幾個不同版本。
“我那時候就覺得姑娘家家開著這麽大的食肆,一點兒不安分。”
群眾竊竊私語:“是啊,叔嬸想借點錢就露出一副刻薄的嘴臉,絲毫不知兄友弟恭為何意
——如今一瞧,真是沒看錯。”
小小矛盾就要趕盡殺絕,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聽著周圍的指指點點,羅掌櫃臉色很不好看:“夫人慎言。”
見郎中還不過來,羅掌櫃有些心急……至於曹氏則暗暗勾起唇角。
他們今日這事是計劃好的,自然不會讓郎中順利過來。
偌大的一樓大堂一度陷入僵持狀態,有人暗中得意,有人提心吊膽,更多的是懷抱看戲姿態的食客們。
終於有個身材高挑纖瘦的中年男子邁步走出人群,打破現下的局面,沉聲開口:“我幼時跟著父親學過一點醫術,這病人好像情況不太好,若不介意,我能先瞧瞧看嗎?”
羅掌櫃抿唇,眸光微暗。
他第一時間就讓人去找郎中,意思是——至少郎中要是自己人。無論如何都先撇清關系,可不知為何派出去的兩人都沒完成任務,半路還殺出個程咬金。
可眾目睽睽之下,他若多加阻攔,嫌疑便更大了。
羅掌櫃心底歎口氣,由著那中年男子過來查看,隻盼著東家趕緊到來。
那自稱是郎中的男主細細查探後,問曹氏:“你們今日在家時可曾吃過什麽?”
曹氏白著臉,搖搖頭:“沒吃什麽,我們就是來這兒想和我侄女兒一起用頓早飯,與她道個歉的。”
一聽這話,周圍人略表同情。
——身為長輩的都低頭道歉了,小輩卻連面都不出。
突然曹氏像想起什麽般:“我孩兒他爹近日身上有些不大爽利,找人配了些補藥,晨起就喝了……與這個有關系嗎?”
“是哪些藥?”中年男子不確定,“我需要看了才能回答。”
曹氏恰好帶了藥方:“這藥已經吃了幾日,效果很好,今日正打算順路再配些。”
中年男子接過去凝眸看了起來,越看額間的紋路越深,余光瞥到桌上剩下的飯菜:“怪道怪道……”
薑靈喻咬唇忍不住出聲:“是方子有什麽問題嗎?”
中年男子看了藥方後,又聞了聞飯菜:“這藥和飯菜大抵都沒什麽問題,只是一同食用便有大大的問題了。”
“我就知道!”
毫無預兆地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一個穿著麻布短褐的小二高興大叫起來。
“我就知道和我們福滿堂沒有關系!”
他帶著得意的笑容冷漠道:“你們自己吃了藥不注意禁忌,反來賴我們!”
羅掌櫃凌厲看向那小二,隻覺他冒進。
無論是不是被洗清冤屈,如今躺在地上的薑自盛生死不明,他們總歸不該這種態度。
薑靈喻深呼吸,不看小二激動到扭曲的臉,攥著手指問中年男子:“我爹爹,會……如何?”
中年男子語調低沉,一字一頓:“輕則昏迷,重則癱瘓。”
薑靈喻仿佛一下子就沒力氣了,癱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嗚嗚,爹爹——爹爹。”
身邊是半跪著垂眸不語的曹氏。
羅掌櫃這時候必然要站出來表明態度了。
他姿態放得很低,心中也覺得是無妄之災:“這位老爺的事情雖不是我們主觀迫害,但說起來我們也有沒了解情況的責任,在這裡先與三位道個歉。”
曹氏不回這話,從一動不動的木偶到和薑靈喻一起大哭:“孩兒他爹啊,你若昏迷不醒,留下我一個婦道人家和尚未及笄的姑娘,往後的日子可怎麽辦啊。”
剛剛那小二雙手環抱著胸,好像沒察覺到時機不對,嘚瑟說:“讓你們黑心肝,自己身體有問題不去醫館,反倒賴我們!”
“閉嘴!”
羅掌櫃差點被他氣死,毫不猶豫甩了那小二一巴掌。
剛剛他還能勉強理解小二對昭雪的喜悅,如今薑自盛情況不明,這句話不是火上澆油?!
羅掌櫃提高音量:“鄙人管教不利,再次與三位道歉。”
他余光瞥向四周:“為表歉意,福滿堂自願捐助五十兩銀子予其調養身體。”
周圍霎時一靜,眾人皆震驚。
五十兩銀子!
農戶人家一輩子都掙不到這麽高的數!
雖有個拎不清的跑堂小二搗亂,但身為掌櫃之人態度還是不錯的。就在眾人覺得曹氏和薑靈喻會接受羅掌櫃的提議,事情到此落幕時,薑靈喻忽然猛然轉頭:“娘,是表姐!是表姐!”
曹氏伏在薑自盛身上哭泣,還不忘善解人意:“喻兒,別亂說,是我們的不小心,怪不到你表姐身上。”
眾人皆覺得這母女倆善良又可憐見的,到了這份上也不願怪別人。
就在此時,方才隻乾嚎的薑靈喻終於被逼出來幾顆晶瑩的淚珠:“真的是表姐——娘,娘,你信我啊。”
她哭得梨花帶雨:“前陣子表姐看到我們從藥鋪出來,特意問我爹爹近日吃什麽藥,我以為她是關心,如今想來,竟是惡毒的籌謀!”
她嗚咽:“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如果我不把爹爹在吃藥的事情告訴表姐,爹爹也就不會有事了。”
母女倆抱頭大哭:“不怪你,這怎麽能怪你呢。”
這一出戲,簡直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還有人驚訝——真是福滿堂東家設計毒害自己的親叔叔?
圍觀者出聲提議:“不如讓這婦人的侄女出來一對峙,事情不就明了了?”
方才那得意的小二神色一變,尖叫起來:“不,不行!”
而羅掌櫃也只是瞪了小二一眼,乾巴巴地解釋:“我們東家近日有事,不能過來。”
兩人的態度在眾人疑心之時,無疑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羅掌櫃也是有口難言,他總不能說自己去請東家過來了,只是沒請到——不是更顯逃避?
可對於圍觀者來說,薑羨的匿而不出,更是坐實了薑靈喻的話。
看著眾人各式各樣的神情,羅掌櫃心也一寸寸涼下去。
給了希望又徒然掐滅,一環套一環,原先他只是懷疑——這下可以確定是有人蓄意找事了。
東家遲遲未到,只怕也是被什麽給絆住了腳。
羅掌櫃絞盡腦汁也沒想出,這種情況下他怎麽樣才能挽回福滿堂的名聲。
羅掌櫃做最後的解釋:“我們東家素來以禮待人,決計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請大家給我們一點時間調查。”
雖這樣說,可他深知,即便以後證實了福滿堂清白,福滿堂的名聲仍舊會大打折扣。
有的人只會相信他所堅信的,有的真相時間過了就沒有任何價值。
曹氏和薑靈喻堅強地扶起薑自盛,大失所望的樣子:“沒什麽好查的,是我們沒把她教好。”
“與你們東家說,日後我們兩家人橋歸橋,路歸路,就算遇見也當做不相識罷。”
見曹氏只是宣布斷絕關系,一點沒有要向自己侄女討個公道或賠償的意思,看到的人更是暗中指責那枉顧孝義的福滿堂背後東家。
羅掌櫃眼睜睜看著她們離去不敢阻攔,看客們也都放下碗筷散了。
——開玩笑,福滿堂東家連親叔叔都敢算計,萬一哪裡得罪了她,給自己下毒可怎麽辦!
而方才幫曹氏說話的幾位客人,離開福滿堂後皆到了離水雲間很近的一條小巷領賞錢,包括……那位“郎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