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聖意
翌日。
皇宮內,禦書房。
為了昨晚喬絳在燈會上撥得頭籌一事,已經致仕許久的喬老太爺重新換上朝服進宮面聖。見喬老太爺彎腰行禮,皇帝放下狼毫筆,給徐公公使了個眼色。
徐公公忙道:“老太爺年紀大了,還不快搬把椅子來?”
“謝陛下賜座。”有內侍搬來椅子,喬老太爺便小心落座。
皇帝這才笑著慢慢開口:“許久不見愛卿,如今身子可還康朗?”
“謝陛下關心,老臣一切安好,不過是家裡小輩不懂事……”喬老太爺把情況說來,末了道,“如今臣長幼之子皆身居要職,陛下之垂憐抬愛老臣銘記於心,只能責令犬子猥淺學以報陛下。”
“至於陛下所允燈會頭籌者可得一諾之事,小孫雖僥幸所得,只是承蒙陛下福澤,四海成平國泰民安,家中亦不缺柴米,實在沒什麽可求,又念陛下諾之可貴,前來謝恩。”
長子官至一品,次子也官至三品,祖上還出過一個皇后……皇帝的諾言自然難得可貴,但若再求個高官厚祿,只怕過猶不及。
若隨意求個小恩小惠,又過於敷衍。
皇帝擺手:“愛卿不必如此小心,不過是個小彩頭,朕既答應了,斷然沒有因此生氣的道理。”
蕭懷晟一早就將燈會上種種告訴了他,包括喬家子隻拿走了那盞花燈一事……作為天子,他一諾千金,難道不必花燈好?
委實不識好歹。
皇帝確實有些不滿,但此時喬老太爺既親自來說明緣由,語氣恭謙,些微的不滿便也消散。並且那燈謎他都一一看過,能第一個全部答完並非易事。
皇帝便問:“是府上哪位公子?”
喬老太爺說:“家中第四子,單名一個‘絳’字。”
“下降的‘降’?”
“絳幡的‘絳’。”
皇帝頷首:“可有下場秋闈?”
此次燈會他設了個獎,也有為著下月的殿試提前看看士子們的意思。
喬老太爺忙說:“才剛十五歲,才疏學淺的,讓他多歷練些。”
“那確實不忙。”
皇帝再隨意問了幾句,又說喬絳既然得了頭籌,那就不能不賞,他一會兒差人送到喬府,便讓喬老太爺走了。
出禦書房後,喬老太爺在路上碰到蕭懷仁,又行了禮:“老臣見過太子殿下。”
蕭懷仁忙將他扶起來:“喬先生今日怎麽前來宮中了?”
“昨日家中小孫贏得了陛下賜的一盞宮燈,特地前面謝恩的。”喬老太爺恭謹道。
蕭懷仁便誇了一番,隨後問:“您這是準備出宮了嗎?”
喬老太爺應是。
蕭懷仁笑說:“本宮也正好準備離宮,那便一起吧?”
喬老太爺忙做了個“請”的手勢。
“本宮也聽說了昨晚燈會上的事情。”蕭懷仁邊走邊說,意有所指,“喬公子年紀小小便能斬過一道道謎面拔得頭籌,來日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前途不可限量?
這是暗示他們站隊的意思呢。
喬老太爺打了個哈哈過去,既不說是也不說否。蕭懷仁是什麽心思他心底門清。
眼下蕭懷仁看似是中宮皇后長子,無論立嫡立長,都繞不過他去。但皇后母族勢大,皇帝心裡恐怕也忌憚著。
況且皇帝身體尚還康健,更是不想朝臣都往太子一邊倒,怕有朝一日重蹈前朝太子弑父篡位的覆轍,對三皇子的生母貴妃極盡寵愛,欲牽製太子的行為。
皇子們在朝中拉幫結派喬家不是不知道,但他們忠的是君,誰坐上那個位置,他們忠的就是誰。
到了宮門外,喬府馬車在那裡等著,喬老太爺拱手:“那老臣就先告退了。”
蕭懷仁含笑:“先生慢走。”
看著喬老太爺的背影,他眸色一暗。
這些人都是一氣的,喬熙之喬煦之,喬綸喬練,還有絳平侯和薑硯……哦,對,薑硯現已不是絳平侯世子了。看來他得派人找一找薑岩。
不想站隊是吧?呵,哪有這麽容易的事情。
回到太子府後,蕭懷仁直接進了書房,幾個幕僚在內等他。
有人附耳對他說了什麽,蕭懷仁突然一把打碎手邊的茶盞,瓷器在地面碎裂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沉著臉,唇緊抿成直線一言不發。
剛剛說話的人見此立刻小心清掃了地面,然後悄聲退了出去。
太子在外素有賢名,眾人都道他不負陛下親賜的這個“仁”字。而只有他們這些身邊人知道,太子脾氣暴躁喜怒無常,太子府開銷中每月被摔碎的瓷盞瓶器就佔了大頭。
錢學朝躬身笑道:“何事值得殿下如此傷神?”
“何事?”蕭懷仁掃視上下。
“組織花燈節是好事,現今被人所搶,諸位覺得我能高興得起來?”
肖予凌端起自己身前的茶盞抿了一口。
組織花燈節表面上是個可有可無、甚至浪費時間的閑差,而眼下春闈在即,來京的士子不斷……能把燈謎猜到末尾的,又豈會是尋常人?多都是待考的士子們。
他們又大多剛過秋闈毫無根基,比起世家大族更容易站隊,是故燈會正是籠絡的好契機。
錢學朝安撫道:“不過一個燈會罷了,殿下才是中宮嫡長子,四皇子一向以您馬首是瞻,此番肯定是有人教唆,只要處置了四皇子背後之人,料想他也不敢再跟您爭。”
蕭懷仁冷哼一聲。
他本來實在想不明白,往日怯懦的四弟怎麽有膽子來跟他搶。直到派到四皇子府的探子來報,原來竟確實是有人在背後出主意。
他看向肖予凌:“此事就交由你來處置。”
肖予凌垂眸,片刻後笑道:“殿下高看我了,我與薑硯不是沒交過手,結果您也知道。”
蕭懷仁猛然盯住肖予凌,下頜緊繃。
肖予凌指指自己的耳朵:“殿下又忘了,我聽力很好。”
“那……”錢學朝聞言眸光微閃,“不若從他身邊之人入手?”
蕭懷仁冷笑:“如今他孑然一身,從哪裡入手?”
錢學朝唇角勾起,意味不明:“他現在孑然一身,以前呢?”
“難道自立門戶後,侯府對他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就忘了不曾?我昨日還看到……”錢學朝過去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蕭懷仁沉著的臉略微放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