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營那邊是怎麽了？”

  神仙班班長老萬坐在樹蔭底下，他的右前側老傳來陣陣的槍聲和爆炸聲。

  他伸手掏了掏耳朵，合上了手裡的書。

  老兵丁猛說：“今天聽說來了不少集團軍裡的首長，都在一連那邊，說是驗收。”

  老萬斜乜了他一樣說：“你是怎麽知道的？”

  丁猛說：“早上我去旅部那邊拉菜，聽他們一營的人說的，一連之前不是搞戰術改編嘛，這都一年出頭了，首長也是時候過來看看了。”

  “噢……”老萬呆呆地看著一連的方向。

  忽然，天空中掠過兩架直升機。

  老萬抬頭看天。

  直升機撲撲撲地轉著旋翼飛了過去，老萬看著看著不由得有些癡了。

  此時，石明遠出現在大門外。

  最近石明遠有些奇怪。

  每天早上出去之後總是很晚才回來。

  以前一般七點半就回到倉庫。

  現在可好，人家別的連隊都到了出早操的時候了，他才一身大汗背著裝備回來。

  起初的時候，老丁還打趣地問老萬，說你就不怕石明遠那小子背了一身的裝備跑出去出啥事了？
  老萬一臉不悅地反問老丁：“出啥事？他一老兵了，下士，能出啥事？你還怕他半路上被人打劫了？”

  丁猛就說：“最近那小子精神狀態又不對勁了。”

  老萬想了想，還真有那麽回事。

  於是決定親自問問石明遠。

  作為神仙班的班長，這裡雖然足夠寬松自由，但自己也要對自己的兵負責。

  “石頭！”

  老萬朝著正往槍庫方向走去的石明遠招招手。

  “到！”

  石明遠小跑過來，到了老萬面前。

  “班長，找我有事？”

  “你小子最近不對勁啊！”老萬打量著石明遠，只見對方渾身上下跟水裡撈上來的一樣，渾身上下冒著白色的蒸汽。

  可見從起床後天蒙蒙亮就出門到現在，他是沒聽過，這都冬天了，居然能跑成這副模樣。

  “以前早餐開飯前你就回來了，現在天天要老崔幫你留飯菜，你怎回事啊你？咱們這裡是稀拉了點，但也有規矩的！”

  石明遠將背囊往地下一扔，槍往背囊上一架，一屁股坐在一旁的花壇邊上，長長地喘了口氣說：“我是遇上對手了。”

  “對手？怎回事？”老萬問。

  石明遠說：“六連那個阿果，炊事班那位，太特麽猛了！我本以為自己已經打遍他們六連無敵手了，沒曾想這個阿果比我想象中厲害多了。”

  “阿果？”老萬眉頭一皺，接著哈哈大笑起來：“小子，你是說那個阿石阿果？”

  石明遠猛點頭道：“對對對，就是他，以前也聽說過他這號人，不過沒跟他比過，這兩天算是見識了，甩我一公裡！”

  老萬說：“你啊，就是太好勝了。阿石阿果我認識，他新兵剛來的時候還是我帶的，天生的鐵腳板，下了連隊就已經全連越野無敵，你跟他比什麽不好，跟他比這個？你試試跟他比狙擊，比突擊戰術，比拆爆比機降傘降？他肯定不如你。”

  石明遠說：“那不是欺負人嘛，找人家最差的方面來比。”

  老萬說：“他跟你比十公裡越野，也不是挑你軟肋比？是一個級別的嗎？”

  石明遠不服氣了：“我就不信我跑不贏他！”

  老萬見他強脾氣上來了，也不跟他計較，更無需計較，因為剛來的時候，石明遠意氣消沉，好不容易自己找到了奮鬥目標，何必打擊他？
  他愛跟阿果比就比，喜歡跟六連比，或者跟整個二營比，都不是個事，關鍵是要他心理穩定，安心在這裡服役就行。

  最近那麽多老兵都將看家本事傾囊相授，不就是為了讓他安心嗎？
  說起來，大家也是很欣賞石明遠的。

  這小子除了有些牛脾氣之外，別的真沒話說。

  別的先不提，光說每天人家跑那麽累回來，馬上就去收潲水，收完回來喂豬喂雞，打掃豬圈，回頭又開始向老兵討教，白天各種不停歇。

  這樣的兵，不給他獎一塊“愛軍習武”的牌匾都說不過去。

  更何況，石頭不是新兵了，下士了，可比一般的新兵都勤快多了！
  一提到新兵，老萬忽然就想起了新來神仙班的新兵蛋子王軍了。

  跟石明遠相比，這小子可就差一大截了。

  王軍分配來這裡之前，旅裡有過交待，說這是烈屬，照顧性入伍，屬於政治兵，因此要老萬好好照顧，不需要訓練多牛掰，只要不出事，安安穩穩服完兵役，他想留隊簽士官就肯定能簽，反正部隊照顧著，別的不需要老萬多慮。

  只要管好人。

  送王軍來的乾事是這麽說的。

  並且又說了下王軍的情況。

  說這小子是想去一連的，可是一連不收新兵，送去其他特戰營，又怕訓練處什麽岔子，因此送來這裡給神仙班，就糊弄一下，讓他熬過這段時光，適應了就好了。

  可沒曾想，王軍來了這裡後，發現居然是個軍需倉庫，頓時就鬧騰起來了，嚷嚷著要見李正。

  李正？

  不就是那個一連長嘛！
  老萬問他為啥要見李正，王軍說是李正把他接來的，他來當兵的時候無論是谘詢他個人意見還是家訪，他都說要來特戰連隊，而不是這種什麽後勤倉庫警衛班！

  老萬一聽就明白了。

  感情旅裡是把這燙手山芋推到自己這裡來了。

  不過治這種兵，老萬是有辦法的。

  他對王軍說，一連每年都招人，你要是真有本事，在這裡也能練出一身的能耐，將來一連招人，你不也可以去參加選拔？

  起初王軍是聽得一愣一愣的，覺得好像是這麽個道理。
    可幾天過去後，又鬧了。

  原因是他看到這裡根本不訓練！
  除了一個石明遠，其余人壓根兒不進行什麽軍事科目的訓練，再看看自己身邊這幫老兵，不是傷了胳膊就是走路一瘸一拐，要麽就是少一隻眼球兒。

  這簡直就是療養院，哪能算是什麽戰鬥部隊？
  他又嚷嚷要見李正。

  這回老萬可火上來了，說你要見李連長就能見？

  行啊，你去找他去！老子不管你了！

  不過我可告訴你，這裡是軍事重地，到處都是崗哨，咱們是特戰旅，平時站崗都是實彈，你小子亂闖要麽就是被糾察逮住說你不假外出把你關進小黑屋裡，然後在你檔案上加個處分卡，如果你晚點時間天黑了亂跑，跑到人家門崗警戒范圍答不上口令，老兵能把你一槍崩了！
  這話多少有些恐嚇誇大的意思。

  不過對新兵管用呀！

  王軍在新兵連待過，自然知道有口令這回事，也知道哨兵的警戒原則，原則上，對不上口令是真可以開槍的。

  何況，哪怕別人不開槍，不經班長批準私自外出，被糾察逮到還真會關禁閉。

  自己做啥都可以，但唯獨有一點不行，那就是丟哥哥王濤的臉。

  真被處分了，人家怎說？

  還烈屬子弟呢！

  就這覺悟？！
  王軍感覺自己的臉皮薄，可受不了這樣的評價，於是只能氣鼓鼓作罷。

  “王軍！”

  老萬朝排房裡吼了一嗓子。

  “來了……”

  排房裡傳出王軍心不甘情不願的聲音。

  十幾秒後，他才出現在門口，晃悠悠朝這裡跑來，到了老萬面前，一臉的怨氣問道：“班長，有啥吩咐？”

  老萬說：“我說你小子說話怎就那麽難聽呢？啥叫吩咐？你又不是我的奴隸，你是我的兵而已。”

  王軍扁了扁嘴又說：“那……班長您有什麽命令？”

  “去！將潲水桶準備下，抬到三輪車上，待會兒跟著石頭老兵去收潲水！”老萬指了指飯堂門口的三輪車。

  他決定今天讓著小子跟著石明遠去收潲水。

  “啊？”

  王軍看了看三輪車，臉比苦瓜還苦。

  “怎麽？”老萬板起臉說：“不服從命令？！”

  王軍看看周圍幾個老兵，都盯著自己，心裡發虛，只能點頭道：“行，我服從命令……”

  說完，懶洋洋往炊事班門口走去。

  石明遠起身，拿著背囊進了排房，放好了東西，出來洗漱，然後進飯堂吃了點東西，出來蹬上三輪車，回頭對坐在樹下的王軍說：“上車！去收潲水！”

  王軍的樣子看起來很是委屈，不情願地上了三輪車。

  石明遠知道他一肚子怨氣，但也不想搭理他，蹬著車外往外走。

  車子沿著熟悉的水泥路朝著二營蹬去，半路上，又看到了頭頂掠過的直升機，還有一連方向傳來的槍炮聲。

  一連距離這裡也不算遠，跟去六連差不多的距離。

  “石頭，你在發什麽愣呢？”

  雖然王軍是新兵，但石明遠年齡不比他大多少。

  所以，王軍也跟著叫他石頭，而不是叫他老兵。

  石明遠望著一連的方向。

  槍聲再次響起。

  王軍聽了一陣，問他：“那是什麽地方？怎麽老打槍？”

  石明遠說：“一連。”

  王軍一聽，雙眼一亮：“一連？！連長是不是叫李正？”

  石明遠冷著臉問他：“難道這裡還以後第二個一連？”

  王軍問：“又是直升機又是槍聲，他們在幹嘛呢？”

  石明遠說：“今天軍裡有首長過來視察，估計早上開會下午到連隊，他們這是在演練呢。”

  “你怎麽知道？”王軍好奇地問。

  石明遠繼續用老兵鄙視新兵的口吻教訓道：“你懂個屁！我就是一連出來的，有什麽事我能不知道？”

  王軍愣了一會兒，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石頭班長，咱們一起去看看熱鬧好不好？”

  這一說，還真把石明遠說得心頭一動。

  是啊。

  已經很久沒回過一連看看了。

  戰友們，兄弟們都怎樣了？
  王軍繼續迫不及待地慫恿：“石頭班長，帶我去見識見識嘛！”

  為了拍馬屁，王軍在石頭後面加了個“班長”，雖然石明遠目前不是神仙班的班長。

  管他呢！
  王軍心裡明白，只要石明遠帶自己去一連，就能有機會見到李正。

  只要能見到李正，讓他喊石明遠一百次班長都行！

  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