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袥想得很簡單,自己這耐力,這體能,在六連也是杠杠的,還怕他一個被開除出一連的兵?
雖說百突都是選出來的精銳,但精銳怎地?精銳就啥都厲害了?
這麽一想駱袥的好勝心就上來了。
倆人已經完全是個人對決,私人較勁了。
半個多小時過去,在十公裡越野的終點——得勝門樓處,倆人一人扶著門樓一端的水泥墩子,張開大口,像條跑了幾十公裡的老狗一樣喘著氣,口水滴滴答答往下淌。
得勝牌坊是這裡一個地標,傳說古代此處村落出過一個將軍,為國征戰後凱旋而歸,榮歸故裡之時,家鄉人在這裡籌資建了個門樓,以示歡迎。
其實真正的門樓早就倒了,現如今的門樓是按照未毀前的圖片一比一重建回來的,最近這邊的鄉村旅遊搞得如火如荼,歷史上有啥能拿出來的亮點都被用來大做文章,得勝門樓自然也不例外。
“小子……嘿嘿……百突……不過如此……”
駱駝雖然氣都喘不上來了,但還是非常高興。
剛才他領先十多米到達終點。
可見,一連的精銳也不過如此嘛!
石明遠也沒說話,蹲下地上,將背囊卸下。
然後拉開拉鏈,從裡頭往外拿東西。
當駱駝看清石明遠從包裡拿出的東西後,差點沒一口唾沫嗆死自己。
是磚頭!
石明遠一聲不吭,拿出一塊,然後是第二塊,之後第三塊,……
他將三塊磚頭整齊碼在地上,嘿嘿笑著,一邊用手拍了拍它們,朝駱駝揚了揚下巴,啥也沒說,但好像啥都說了。
駱駝半天沒緩過神來。
三塊磚,按照1.5公斤一塊計算,這裡頭也有足足9斤的重量了。
長距離越野不說9斤的東西了,多一斤差別都很大,但凡當過兵都知道,五公裡十公裡跑到最後,水壺裡的水你都恨不得將它們倒光。
駱駝這回才算對百突連的實力有所認識。
沒錯,百突裡的人不可能任何科目都比其他連隊的好,但有一點,比不上一般連隊的絕對是罕見。
恐怖的實力!
石明遠也不多說,拿完磚頭又開始往回裝,裝好後背到身上,起身,然後朝駱駝擺擺手。
“走了。”
“喂!”
駱駝站了起來,朝石明遠大喊。
“你明天還來不來?!”
“不來了!”
石明遠頭也不回,繼續朝白馬坡方向走。
“那後天呢?!”
“也不來了!”
“為啥?!”
“沒勁!”
“什麽沒勁?!”
“你不是我的對手!”
駱駝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忍不住大喊:“我找高手跟你比!我們連最厲害的三班長!”
“真的?”
石明遠總算回過頭來。
“真的!他比我快多了,一定比你強!大家說好,裝幾塊磚頭。”
“那就先不裝,按標準來。”
“好!明天,老地方,咱們再見!”
“再見!”
“喂!”
“又怎麽了?!”
“你上午還來收潲水嗎?我給你留好的,先分好,你來拿走就行!”
“好……”
回到白馬坡倉庫,老萬看著一身濕透的石明遠,說過癮了吧?
石明遠沒說話,點了點頭,自己拿了洗漱用品出去洗臉刷牙,搞完後跟著神仙班的老兵去吃早飯。
吃早飯的時候,還是顯得沉默寡言。
等吃完了,麻利地收拾好盆子,轉身去了衛生責任區,在那裡打掃,掃完後就坐在倉庫籃球場旁邊的器械場旁發呆,到了早上九點,他起身去炊事班,蹬上自己那台三輪車,裝著倆個潲水桶,晃悠悠朝著二營去了。
丁猛跟老萬說:“這兵啞巴了?”
老萬說:“不是,他心裡難受,你沒留意嗎?他來這裡之後每天晚上都失眠,很晚才能睡著。”
丁猛說:“有啥好糾結的?能來我們這,絕對是對他關照了,不然處分了扔普通連隊,隨著這批兵退伍,他啥都沒。”
老萬說:“人就這樣,一下子想不開,他一四肢健全的健康人,扔我們這養老院來,換了當年沒受傷的你,你願意?在這裡可不止熬三四年那麽簡單,也許就直接熬到三期了。”
丁猛如有所思地點點頭:“嗯,如果我沒受傷,我也不願意待在這裡。”
說完,看了看自己那隻殘廢的左手,臉上都是說不盡的悲情。
對於石明遠,神仙班的老兵們都很理解。
其實當年他們自己哪怕是受傷過來這裡的時候,一開始也是沒法適應的。
無論是丁猛也好,老萬也罷,又或者拆彈炸傷眼睛的老崔,剛到神仙班的頭一段時間裡,無時無刻都在幻想著自己能夠恢復到巔峰狀態,幻想著能發生奇跡。
只是,奇跡沒有發生。
經過一段時間的掙扎,最終每個人都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經是個殘廢的事實,接受了不可能回到一線特種部隊的事實。
然後就是適應期。
慢慢融入這裡的生活,從不習慣到習慣,從不接受到接受,從厭煩到享受。
神仙班裡不是沒有其他健康的兵,但不多,都是直接新兵訓練過後進不去一線或者根本就不喜歡一線作戰單位的那些兵,被安排來這裡。
這種兵沒啥鬥志,因為不是每一個兵都鬥志旺盛。
有人來當兵僅僅是一種體驗。
有人來之前雄心壯志,來到之後看到恐怖的訓練強度,頓時就尿了。
這就是現實。
有李正這種天賦極佳又肯吃苦的,當然也就有怕吃苦隻想待兩年就走的。
這種兵是不適合在一線作戰單位待的,那就送去神仙班,守倉庫,兩年一換,待新一批兵來了,再將那些類似的淘汰下來送後勤部門守倉庫或者去一些對單兵素質要求不高的單位,因材施教人盡其才。
這也是神仙班為什麽平時不搞訓練的原因。
每天除了值班站崗,偶爾一兩次射擊訓練,其余體能訓練基本上能繞著倉庫跑3000米就算完成。
可從石明遠到來後,一切似乎都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石明遠依舊每天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沉寡言之余拚命訓練,除了養豬,除了站崗,其余時間他都在自己給自己訓練,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勁,每天不消耗一些就會憋爆炸一樣。
老兵們冷眼相看,新兵們把他當怪物看。
老兵雲淡風輕,新兵心驚肉跳。
生怕這麽搞下去,班長老萬哪天心血來潮還真的恢復體能訓練,這不就艸蛋了?
原本石明遠以為這幫老兵就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兵油子,但他很快發現了一個秘密。
一個屬於老兵們自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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