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有雨示意蔓蔓停下，望著眼前滿院綠草蔭蔭，神情滿是眷念，“真舍不得離開。”

  余光看著蹲在椅旁的蔓蔓，“可是阿爺老了。”

  蔓蔓見對方抬手，主動伸過扶著，“阿爺不老，阿爺還要看咱們余家子孫金榜題名呢。”

  “二哥走的時候很安詳。”余有雨望著遠方的山坡，“這幾日我老是夢到幾個兄弟，還有爹娘，他們都很開心。”

  扭頭看著蔓蔓，緊緊握著對方纖細的手，“老余家你是最有本事的！”

  混濁的眼，望著池子對面有說有笑的幾個兒子，“我一生五個孩子。”

  “前兩個，當時家貧吃不飽穿不暖，很是受了些苦，後面兩個，出生後我就不在他們身邊。”

  余有雨神情飄渺的看在遠方，“你大奶奶當時拉扯四個孩子，其中艱辛你應該也有聽說。”

  “後面這個老五呀，”余有雨收回視線淡笑望著蔓蔓，“你爹生在了好時候呀，我從西戎回來了，手上也有些余錢，倒不至於讓家裡的孩子餓著。”

  “但是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正逢南邊匪亂，”老人神情憂傷的搖著頭，“這打仗可不是說著玩的，我去過，我知道！”

  “吃不飽穿不暖是常事，挨刀挨打那還是好的，就怕命呀就交待在外頭了，那幾年我時常擔心，擔心你爹一個全屍都沒有！”

  “不過好在，好在平安無事，跟我一樣，不缺胳膊不斷腿。”余有雨後怕的拍著蔓蔓手，“所以這人的命呀，地府早就寫好了。”

  余有雨看著蔓蔓，一臉釋然，“你們也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身體心裡有數，只是一點，阿爺左思右想還是希望你能答應我。”

  “阿爺，你不要這麽悲觀嘛。”蔓蔓忍著淚水，故作輕松的望著余有雨，“你看，當時安寧郡妙手回春的孫大夫，說您活不過這個夏日。”

  “但現在都入秋好久了，你還參加了我的婚事，說明事在人為，只要堅.”

  “不。”余有雨止住蔓蔓，手撫在梳著婦人發髻的腦袋，宛如還是當年膝蓋處的女童，“你聽阿爺說，咳咳，咳咳。”

  “好好好，”蔓蔓起身為余有雨順著背，把腿上搭著的絨被掖好，“您說。”

  “我一生子女緣淺，他們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往往都不在，性子呢也不討喜，”

  輕笑看著灶房的身影，“大妹說了我好多次，這一生能有大妹，是我的幸運，她呀，當年地裡地外沒少吃苦。”

  “但是對你，對孫輩，不管男娃女娃，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我也沒斥責的，”

  余有雨望著眼冒淚花的蔓蔓，“你還記不記得，”手在輪椅旁比劃。

  “那時候才這麽點高，對什麽都好奇，問的我都焦頭難額，最後不知怎麽的，又鬧著要讀書。”

  “我就想著，余家人也沒有能讀書的料呀，怎麽一個女娃娃這麽喜愛讀書，而且還能堅持！”

  “大熱的暑天整日往伽莊跑，沒辦法呀，家裡雖然沒啥銀錢，但也不能讓人家白教咱們姑娘，最後省吃儉用，把家裡肉蛋新鮮蔬果都湊著給人家還禮。”

  余有雨掏出手絹給蔓蔓擦著眼淚，“哭啥，當時咱家雖然沒啥錢，但也過的有滋有味，開開心心，而且仙姑一家都是好人，一教一學就讓你待了好些年。

  粗糙大手豎起大拇指，“比那些交了束縛去私塾讀書的人都厲害！阿爺驕傲地不得了！”

  “因為你，我常常半夜笑醒，你說咱們三代泥腿子，什麽時候得到過府令親自上門問候的待遇呀！”

  余有雨扭頭鄭重的看著蔓蔓，“所以阿爺拜托你，等我走後，前面那幾家還指望你多提攜提攜。”

  “阿爺知道這麽說在給你增加負擔，但誰讓你最有本事，最能乾呢，阿爺沒辦法呀！”

  大福本來也被余有雨說的淚眼汪汪，最後來這麽一句，數據擬化的淚水，跟水龍頭開關一樣，哢嚓止住。

  “蔓蔓你可不要答應，你已經幫了他們不少了！”

  蔓蔓拿著手帕輕拭掉淚水，小臉認真的望著余有雨，“我知道的，余家生我養我，我不會不管的。”

  輕笑著安慰，“而且如今，幾個叔叔過地都不錯，您不用擔心。”

  “辛苦你了孩子。”余有雨欣慰的望著蔓蔓，“如果有好吃懶做的你不用管。”

  “阿爺只希望以後余家如果有天賦讀書的孩子，你扶持一下，不要因為今日阿爺的話，就一力承擔，阿爺不是那意思。”

  “好的，”蔓蔓抬著笑臉點頭，“我知道。”

  酉時返家。

  蔓蔓兩人，看著爹奶又抱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往車上堆，“夠了，莊子裡好多吃食呢，阿奶你們留著自己吃。”

  “莊子是莊子的。”王氏笑望著一旁伸手幫忙的子魚，“我專門找鄉鄰收的特產，那個玉衡居士不是很喜歡吃織女村的醃魚嘛。”

  王氏得意的仰起下巴，“我知道誰家做的好吃，所以買了好幾壇，你們記得讓幾位居士帶回山上。”

  戳著蔓蔓額頭滿臉嗔笑，“這些可是都給居士的，等你們回天山，記得一定要回來一趟，阿奶給你們準備著。”

  余長斯也在一旁叮囑，“蔓蔓你電信機做好，出發一定要說聲，阿爹送送你們。”

  李氏扭頭瞪了眼對方，“我看是你想攆腳差不多。”

  “嘿嘿。”余長斯不好意思的摸著後腦杓，“我倒是想去，但天山不讓外人進呀。”

  搓著手上前看著蔓蔓，“要不蔓寶，爹跟著你們，到西戎就近一家客棧等你們？”

  “啪。”

  王氏一巴掌拍在余長斯後腦杓，“你怎這麽能呢，外面住店吃飯不要錢呀，老實在家呆著。”

  余文赫眼巴巴地望著蔓蔓，“阿姐，你明日回來嗎？先生教的我都會了。”

  蔓蔓看著不舍的小赫，心軟彎腰，“村裡的學子們水平參差，肯定沒有白鹿宮的夫子講的詳細透徹。”

  扭頭看著子魚，“要不你辛苦下，讓小赫去莊裡住，你每日抽時間指導？”

  余文赫高興的蹦著小短腿，扭頭期望的望著子魚，“姐夫可以嗎？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