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裡，陸飛百忙抽空，親自帶李富真逛遍企鵝駐京的分部，以及飛購網、中通物流，規模體量遠遠超出她的想象，然而還不是帝國的全部。

  4日，她坐飛機到鵬城考察鵝城，而陸老爺沒有陪同，送到機場之後立刻轉道西山大覺寺。

  明慧茶院，清幽靜謐。

  古樹綻放玉蘭，香味裡又混合著各種鮮花散發的迷人花香，緩緩飄入四宜堂，這個一進的小院裡，兩側是廂房，正房居中。

  陸飛邁過門坎，古色古香的室內一眼就看到過以鴻，還有坐立不安的周宏禕，若不是給IDG一個面子，寧肯陪李富真，也不見周教主。

  這個教主，簡直是個互聯網邪教頭子。

  千禧年是互聯網的洪荒年代，一般網民上網都得輸入網址，網址多了記不住，而3721的好處，就是直接在地址欄輸入中文，直達網頁。

  本質上也算是搜索引擎，但走上邪路。

  惡意誘導安裝插件，強製安裝對話框，廣告彈窗一大堆迷惑性關閉鍵……

  總之後世小網站，幾乎算是周教主的徒子徒孫，後來教眾發揚光大，教主叛教而出，“改邪歸正”成立360，專門查殺流氓軟件，卻偷偷安裝自家的流氓軟件。

  典型的隻許教主吃香，不許教眾喝辣。

  就一流氓，還是爭強鬥狠的滾刀肉，戰CNNIC，戰佰度，戰殺毒軟件，戰企鵝，撕鹿雲……

  一如3721的名字，不管三七二十一，戰個痛快，乾就完事！

  “陸總，請坐，坐！”

  周宏禕表情殷切，一副求賢若渴的樣子。

  陸飛和他們握了下手，剛一坐定，過以鴻立刻起身沏茶。

  往潔淨透明的玻璃杯，投入碧螺春，茶即沉底，瞬間白雲翻滾，雪花飛舞，清香襲人。

  周宏禕雙手舉杯，“我平生服的人不多，但陸總你是一個，我這裡以茶代酒敬你。”

  “不敢當。”陸飛碰杯後，淺淺品茗。

  周宏禕一飲而盡，頗有草莽之氣。

  過以鴻看著雙方說：“這次請陸總來飲茶，其實想你幫周老板出出主意。

  “對對對。”

  周宏禕試探地丟出一個淺顯的問題。

  搜索引擎爭奪流量的入口有IE地址欄、桌面客戶端、彈窗插件，也包括門戶搜索框，那是極佳的廣告位。

  但3721隻拿下了搜虎，不管砸多少錢，其他三家都不為所動，網藝、企鵝還好說，人家是大股東，可在新狼只是小股東，憑什麽？
  陸飛笑眯眯道：“這不是錢的事，新狼、網藝是搜狗新一輪融資引入的戰略投資方。”

  “難怪！怪不得我砸200萬都沒用。”

  周宏禕心頭火熱，莫名其妙地道出3721的成績，有上億次規模的流量，去年全年營收2個多億，淨利潤6000多萬rmb……

  陸飛眉頭一皺，有種相親的感覺。

  在IDG的見證下，男方介紹情況，然後女方再開條件，此情此景，一下子猜到真正的目的。

  周宏禕的嘴像機關槍，把能說的一股腦說了出來，3721如何推廣，如何做插件，巴拉巴拉，說到激動高潮處，但就見——

  陸飛根本不為所動，露出佛系的笑容，愜意地賞景喝茶。

  周宏禕急得抓頭撓腮，“陸總，你覺得3721怎麽樣？”

  “很不錯。”陸飛喝口茶，語氣平平。

  “陸總也這麽覺得？”

  周宏禕又驚又喜，“現在不少公司都想收購3721，新狼、搜虎，出價最高的就是阿狸粑粑，鹿雲給我開出6000萬美刀。”

  “周老板同意了？”

  陸飛挑挑眉，鹿雲背地裡又搞小動作！

  跟收購易趣網不同，那頂多擴大電商的業務規模，收購3721，相當於“電商+搜索”。

  不單能導入流量盤活淘多多，反超卓越網，而且淘多多之前避嫌，廢除了“強製安裝”，現在又可以靠3721，死灰複燃。

  “還沒有，鹿雲只是給了個報價，我和他說好過段時間到杭城當面談。”

  周宏禕搖搖頭，“不過我更傾向於合並。”

  陸飛側目而視：“周老板，你知道合並最緊要的是什麽嗎？”

  “什麽？”

  “恩愛！”

  “恩愛？！”

  “合並就像拉郎配，得找個門當戶對，也得講個你情我願，不然這兩口子準吵架、鬧離婚。”

  “陸總不願意？”

  周宏禕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追問：“是不是和李彥紅一樣，嫌3721口碑不好？”

  你還知道啊！
  陸飛找借口道：“錯咯，搜狗剛剛完成C輪，融到1550萬美刀，好端端的為什麽急著合並呢？”

  “3721能助搜狗更上一層樓啊。”

  周宏禕急道：“陸總，我們兩家合並，強強聯手絕對能乾翻佰度！估值至少翻幾番！”

  陸飛淡然地喝茶，“到時候重大決策，是3721聽搜狗，還是搜狗聽3721？”

  周宏禕不以為然道：“有必要分這麽清楚嗎，都是一家人，商量著來！”

  陸飛斜睨了眼過以鴻，笑而不語。

  過以鴻一個激靈，出來打圓場：“老周，哪有商量著來，公司之間合並，最繞不開主導權的問題。”

  “當然是陸總主導！我常跟圈裡人說，陸總是我的偶像。”

  周宏禕二話不說，“乾脆我把3721賣給搜狗，我給陸總打工！我也不多吃多佔，就按六千、不，五千五百萬美刀折算成股份。”

  “哈哈哈，周老板，我謝謝你啊。”

  陸飛語氣異常堅決，“但是我拒絕。”

  周宏禕急紅了眼，這種“1+1大於2”的美事還有人拒絕，為什麽呀！

  陸飛不答反問，為什麽這麽執著於合並？
  “唉，現在3721面臨發展瓶頸。”

  周宏禕不免泄氣，傾訴苦惱，就算壓著CNNIC一頭，網絡實名市場已經飽和，中文域名注冊遠不如英文域名吃香，迫切地需要新的業務增長點。

  陸飛笑問道：“周老板，你知道搜索引擎最緊要的是什麽嗎？”

  周宏禕猛地抬起頭：“什麽？”

  “技術。”

  “難道強製插件不是技術嗎？”

  “周老板難道覺得插件算技術？”

  陸飛一時間竟分不清這人是真傻還是在裝糊塗，想不到這人比我還不要碧蓮！

  “當然！”

  周宏禕洋洋得意，“沒有搜索技術，3721現在的市場佔有率和佰度不相上下，盈利水平更高一籌。”

  “那麽再加上搜索技術，豈不就有超越佰度的實力？”

  陸飛露出標志性的壞笑，“佰度為什麽會拒絕和3721合並，因為自恃在技術層面上領先3721，如果佰度也學會3721的推廣，跟你們競爭，你們當如何啊？”

  周宏禕沉默了會兒，“陸總是說，3721和佰度遲早一戰？”

  “必定一戰，周老板最好早做打算。”

  陸飛宛若神棍，言語裡暗戳戳地拱火。

  周宏禕滿不在意道：“陸總危言聳聽了吧？”

  咚咚咚，不遠處傳來肅穆而深沉的鍾聲，在寺廟裡回蕩，回響在每個人心中。

  半晌過後，陸飛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也不苦勸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臨走之前，不忘悄聲警告：
  “過總，好好勸周老板，勿謂言之不預。”

  過以鴻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頭大如鬥，“咳咳，老周，阿狸可不合適合並。”

  “為什麽？”

  周宏禕瞥了眼陸飛喝過的杯子，頓時恍然，“噢，陸總難道怕3721和淘多多合並，會超過飛購網？”

  然後邏輯自洽道：“既然擔心3721，幹嘛不同意和搜狗合並呢？合並了不就是一家人，說到底還是嫌3721的名聲臭。”

  過以鴻白了白眼，“陸總可沒這麽說。”

  周宏禕不爽道：“可他肯定有這麽想，我能感受得出來，呵，他清高，他了不起。”

  過以擔心道：“老周你可別招他，你就不怕把搜狗逼到佰度那邊，聯起手對付你？”

  “你聽他瞎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周宏禕撇撇嘴，“看來傳聞吹過頭了，當面一見，不過如此，他不讓我去，我還偏去！”

  過以鴻看到他前恭後倨，變臉之快讓他驚訝：“最後忠告你一句，不要惹陸飛。”

  “怕什麽！”

  周宏禕宛如平頭哥附體，絲毫不慫，就在此時，放在桌上的手機嗡嗡振動。

  來電的是下屬傅盛，張口便透著緊張：“老板，咱們的老窩讓佰度抄了！他們偷襲了3721的客戶端和地址欄。”

  “什麽？！”

  周宏禕如遭雷擊，全身猛地一哆嗦。

  特麽的，陸老爺的嘴開過光吧？
  真讓他說中了！

  …………

  從大覺寺下山，陸飛讓王賁駛向燕園，徑自前往資源賓館。

  “陸總，佰度出手了！”

  周鋒自王曉川入職搜虎後，被調崗接管整個團隊，和楊芯等人支撐搜狗。

  陸飛湊到電腦屏幕前，聆聽著他們講解佰度搜霸的攻擊套路，所謂打蛇打七寸——

  3721之所以流氓，流氓就流氓在安裝了372，會自動安裝3721的“地址欄搜索”和“搜索助手”兩套獨立的程序，即便卸載了其中一個，另一個會被其他倆軟件自我交叉修複。

  也就是說，必須一次性刪除掉3個插件，才可能斬草除根。

  而佰度搜霸充當這種強力消除的角色，一旦下載，就能把3721工具，統統替換成佰度的插件，從而控制住上網入口。

  “吱吱。”

  陸飛咂摸著嘴巴，果然只有魔法打敗魔法，流氓還得流氓對付。

  楊芯好奇道：“陸總，我們真就作壁上觀？”

  “當然不是，咱們拱火。”

  陸飛原本這麽打算，但誰讓3721跟阿狸粑粑眉來眼去呢？

  他低頭看向搜狗網頁，最新的版本已經有後世的那味兒，左邊是關鍵詞檢索的詞條，右邊是熱搜關鍵詞的排行榜……

  周鋒好奇不已，“陸總，怎麽拱？”

  “首先最新版本的貼吧不是有投票機制，發起對佰度大戰3721的投票，製造對立………”

  陸飛一臉的壞笑，道出“攪屎棍”大法。

  一時間，周鋒眾人面面相覷，這麽攪是不是太缺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