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無私的門匾懸掛,上面有著令人生畏的氣機。
陳鳶在公堂外等了一陣,這才等到鍾馗與崔玨邊走邊說朝這邊過來。
“見過聖君、判官。”
“等久了吧?走……我讓上面的人,弄了些好酒下來,隨我去嘗嘗。”鍾馗是豪爽性子,拉著陳鳶就招來小鬼抬轎,不過陳鳶還有事趕著上去,擺手道:“聖君盛情,鳶心領了,人世那邊還有人等著,不敢多耽擱。眼下已得陰天子照應,事情算是落到了實處,我也該上去做準備了。”
聞言,鍾馗皺起濃眉沉吟的點頭。
“說的有理,那我與崔判官就不留你了,畢竟陰司也沒什麽好景可觀,等事了,我到上面來,你可得請我倆喝酒。”
“求之不得。”
陳鳶與他們一起走出衙門外,這裡陰暗昏沉,不時還有陰風吹過,確實不是什麽閑情雅致,待走到街口快要出城,走動間,陳鳶將徐懷遇的事,當做談資說給鍾馗、崔玨聽。
“他生前所做之事,我們有所耳聞,崔判官也查過功勞薄,確實如你所說,今日你不開口,我們也會妥善安置的。”
崔玨笑了起來:“就是你這公費旅遊倒是有些意思,唔……等事了後,我倆也打算出去旅遊一番。”
陳鳶挑了挑眉角,沒想到這兩位也有這心思?
像是看出陳鳶的疑惑,崔玨笑容更盛,他指去旁邊的鍾馗:“聖君一向不服崔某文學,自詡自己是文武全才,正好將來抽空去人間比試比試。”
“如何比試?”鍾馗瞪起雙眼,然後,豎起手指:“你去投一家,我去投一家,看誰能站到大殿之中。”
“好!”
崔玨也起了較勁兒的性子,走到了外面,手中一攤,一卷竹簡憑空出現,隨後展開,看著上面綻放的光芒,笑道:“這樣,三十多年後,你我一起上去比試比試,正好有閔姓、王姓二家。”
“崔判官……”
陳鳶拱起手:“那徐懷遇……”
“嗯,我正要說,此人所做之事,當得大善,托生富貴人家自然應允,若再有你關系,給他一個王公貴族也可以的。唔……讓我看看。”
崔玨埋頭掃過金光,片刻,道了聲:“有了,就去太原李家吧,薄中預示將來此家高貴,子女眾多,倒是可以托身。”
太原李家……
陳鳶也沒多想,反正能讓徐懷遇將來過一場富貴就成。
說著就朝鍾馗、崔判拱了拱手,就在他抬起臉的刹那,視野之中是簡陋的房內陳設,而他還站在泰山神廟下的那間茅草屋前。
那掃地的老人早已不見了,只有那把掃帚還靠在門框邊。
“看來是將我元神直接拉下去的。我還是元嬰修為,竟絲毫不知情……”
陳鳶出來,輕輕將門扇帶上,外面天光明媚,廟中鍾聲回蕩,看去天色,估摸著時辰,不過剛過去一刻。
回到山道間,看著來來往往的香客,彷如隔世。
“東家!”
胖道人在上面石階,錯落著香客擠下來,“你怎麽還在這兒,本道到處找你。”
陳鳶越過他,視線看去石階上一道掃地的身影,隨後笑了一下,轉身就往山下走去。
“不進去上香?”
“你不是已經上過了嗎?”陳鳶頭也不回。
胖道人跟在後面,有些著急:“你不是要見泰山府君嗎?”
“見過了。”
“見過了?”胖道人偏著腦袋,將周圍看了一圈,“什麽時候見過的?本道怎麽不知曉。”
“等你知曉,天都黑了。”
“喂喂,東家你這就不對了,好歹本道跟你一起來的,見泰山府君這麽大的事,你都躲著我?”
“怎麽可能躲著你,我是被親自邀下去的。”
“真的?我不信。”
“好吧,你真想見啊,現在回去,那石階上掃地的老者就是。”
胖道人狐疑的回頭瞥去一眼,漸漸慢下了腳步,見陳鳶越走越遠,索性轉身就往回跑,一溜煙兒去了來時的石階。
陳鳶自然聽到遠去的腳步聲,也沒在意,道人想去見就去見吧,能結一個善緣就也是不錯的,說不得將來哪天還要到府君那裡謀個差事呢。
出了山門,回到外面小市集,停靠牛車的方向,圍攏的十多個百姓的身影,遠遠的對牛車指點指點,陳鳶以為是對身形異狀的老牛看稀奇,靠近了才聽到幾個看熱鬧的行人說的內容有關白素素的。
“那女子生的美貌,還不讓人看……”
“又不是那女子的錯,是前邊村裡的閑散漢鬧的,結果惹到了女子身旁的老瘋子……”
“然後呢?我後面來的。”
被問去的那男子,哼哼兩聲,興奮的說起剛才發生的事。
“然後就是你聽到的,不過當時,我就那邊親眼看到的,那幾個閑散漢褲子都被老瘋子扒了,你們還別說,幾個大男人還不如一個老頭子,好家夥,那身手幾個漢子都追不上,還被老頭繞到後面,纏腰帶連同褲子一起給扒了,你們是沒看到,一個老頭提著五條褲子,後面跟著幾個光屁股的男人是什麽畫面……哈哈,老子想起來忍不住還想笑。”
也有人跟著笑起來。
“該,那幾個閑散漢在這方到處惹是生非,聽說上個月還調戲了李員外家的丫鬟,被人捉到員外家裡,打的不輕,沒想到死性不改。”
陳鳶在後面聽的真切,發生的事大致都明白了,他吹出一口氣,那邊圍觀指點的百姓間頓時掀起一陣風來,卷著灰塵撲在人臉上,頓時一個個抬袖遮頭,紛紛跑開躲遠。
風一收,陳鳶回到牛車,敲了下老牛腦袋,“發生了事,怎的不去管管?”
“主人,這裡是泰山府君的地方,俺不敢動彈。”
“呃,我倒是忘了這茬。”
陳鳶上去車攆,白素素正拿著木雕陪師父玩耍,後面則是昏睡的小道童,見到陳鳶回來,女子高興的將木雕放去瘋老頭手裡,摟著陳鳶的手臂就將今日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大抵跟外面那些人講的差不多。
“師父,我代素素向你道謝。”
“你是我徒弟,還謝什麽。”瘋老頭拿著手裡一個木雕擺弄,“為師是瘋子又不是傻子,她喜歡你,就是你的,你又是我徒弟,自然要幫她啊,真當為師笨啊,一邊去,別打……哎,那個胖道士呢?趕緊讓他回來,漂亮女娃買了很多吃的,讓他做給為師吃。”
“對啊,孫道長呢?”白素素好奇的撩開簾子,沒等陳鳶開口,她忽然指著外面:“孫道長回來了,怎麽……眼眶是黑的。”
孫正德回來,一聲不吭的坐到車攆上時,陳鳶出來坐到旁邊,探頭去看他,胖道人盤著腿連忙轉了一個方向。
“老孫,你眼睛怎麽回事?”
“別提了。”
“說。”
胖道人蠕了蠕嘴,有些不情不願的幽幽開口,“被那老頭打的。”
“他打的?你不是去見他嗎?”
“我搶了他掃帚。”
“該!”
陳鳶笑著罵了一聲,轉身鑽回了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