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貧瘠之地,叢山峻嶺,鳥雀飛過荒蕪人煙的白虎嶺,東四十裡開外,依舊人跡罕至。
一片片林野蒼翠,飛過天空的鳥兒遠遠看到一處道觀,高樓低舍,遠遠看見不敢靠近,落去附近蒼松。
正中大殿房基高數尺,殿樓上明下暗綴著雕花格子,盤香懸掛殿門頂,焚香繚繞。
一個七八歲的道童,扎著丫髻,相貌清麗,正蹲在殿前的石階,用著法力驅使十多顆顏色各異的石子,彷如兩軍對陣捉對廝殺。
玩得起勁時,大殿簷角的風鈴輕搖,叮叮當當一陣,有聲音從緊閉的殿門內傳出。
“清風。”
玩耍石子的小道童連忙丟了石子,起身跑去殿門前拱手躬身:“師尊,弟子在。”
“拿五靈金丹來。”
像是感受到門內聲音的虛弱,小道童小心的抬起臉詢問一聲:“師尊,你傷又起了?”
“快去!”
名叫清風的小道童不好再問,一個轉身灑著雙袖,腳下生風般唰的一下帶著一連串人影,跑去不遠的一座閣樓,翻找架上懸掛的各色丹藥瓷瓶,好一陣翻箱倒櫃後,拿了一瓶倒出兩粒金燦燦的丹藥,捧在手心飛快返回,雙手捧著舉過頭頂,就那麽躬身端著。
一陣風吹來,門扇吱的打開,還沒反應過來,手中丹藥已消失不見,只剩殿門碰上的聲響。
“去玩吧,這段時日不用來打擾我。”
“是,師尊。”
小道童吐吐舌頭,恭恭敬敬退下石階,這才轉過身來,摸著頭頂的髪咎疑惑的走去外面,這些時日以來,他心裡滿是疑慮,師尊是何等修為,怎麽會受了一身傷勢回來。
“真是好奇怪,難道還有比師尊道行更高的嗎?”
清風坐在山門外五色莊字樣的石碑前面,撐著下巴望著外面蒙上薄薄霧氣的山巒出神。
他本是這山間一隻鳥雀,成精日久,遇上來這裡的師尊,從而得到點化,幫忙看守道觀,還被師尊傳授了幾個法術,心裡面師尊就是最厲害的修行中人,怎麽可能還有比師尊更厲害的。
“要是我遇上了,肯定要幫師尊打的。”
他撿起一塊石子朝通往山腳的石階扔了過去。然後,就聽粗野的嗓音傳來:“誰扔的?!”
下一刻,一顆石子唰的飛上來,落在石碑附近,小道童站起身,快步下了兩個石階,就見彎道處,一個粗野壯漢扛著一柄嚇人的鋼叉上來,身後還有一個文縐縐的先生,邊走邊看著山外的風景。
正是從五行山過來的陳鳶,有些事終究是要做完的。
洛河鎮百姓雖是蟾妖所殺,可始作俑者便是這五元上人在側挑撥引發。
“你們是什麽人?!”
清風叉著腰身,脆生生的話語朝下面兩人喊道:“此處不收香客煙火,還請去往別處。”
“這裡可是五色莊?”
陳鳶越過老牛走到前面在這小道童面前拱起手,他不會看對方個子小,還是個孩童,能在這裡當道童,定有些本事。
“我剛才說了,這裡不受香客敬香遊覽!”清風捏著袖子走去對方面前,瞪大眼睛,“要不是師尊有過吩咐,我才不會跟你們廢話!”
“你敢這般跟我家主人說話!”
輪到老牛這身牛脾氣了,鋼叉一拄,在陳鳶後面瞪起銅鈴大眼,“我主人問你,你便答就是,多說什麽?!”
那小道童看了看兩人,眼珠子忽然轉了轉,小手在袖下陡然一指,一縷清風飄出。
‘趕不走你們,我小小懲戒一番,將你們嚇跑總是成的。’
然而,飄出的清風還未到那先生面前,忽地就散了,小道童頓時驚了一下,猛地抬起臉,陳鳶正笑吟吟的正看過來。
“帶路吧,我要見這道觀的主人。”
“原來也是修行中人,氣機還收斂的這麽好,我家師尊從不見任何人,你們……”道童知曉面前不是普通人後,語氣變了變,可還是拒絕陳鳶兩人進去,不過他話剛到一半便刹住,眼睛頓時睜大,面前這先生模樣的男人身後,仿佛看到了無數道人影,重重疊疊仿若浩瀚星河。
而那邊的壯漢,身後上方泛起的是一頭大青牛的虛影。
“你們……你們……”
清風往後退了兩步,看著面前一人一妖不再收斂氣機,嚇得吞了吞口水。
來者沒好意。
肯定是他們打傷的師尊。
現在怎麽辦,怎麽辦,好急啊!
師尊還在養傷呢。
對了,引開他們……
小道童一咬牙,轉身就跑,雙腳生風,邁的飛快,邊跑邊喊:“師尊不好了,有仇家上門了!”
清風擅風,自身又輕盈,一晃就進了五色觀,一拐方向朝著側廂後院那條路跑,發出喊叫就是想要提醒師尊,而往那邊跑,也是想多爭取點時間。
可還沒到月牙門,他就停了下來,回頭就見那一人一妖緊跟進來,卻是沒追在他後面,而是直接走向正前方的大殿。
“我家師尊沒在那邊”他喊道。
過去的陳鳶偏頭朝這急躁的小道童笑了笑,並沒有出手的意思,不過一隻山中鳥雀成妖,受了香火點化,心性也不壞,沒必要為難,便徑直走去那座恢宏的木樓大殿,一步一句。
“不是請陳某來做客嗎?”
“怎的不見出來?!”
小道童急了,沿著側方的長廊飛奔,一個縱身踩著護欄唰的躍上半空,落到陳鳶和老牛前面,踏在殿前的石階上,伸開雙臂:“你們不許靠近打擾師尊清修!”
“清風!”
這時殿裡,是陳鳶熟悉的聲音傳了出來,“你退下。”
後方大殿,滿是格子的門扇吱嘎一聲向外自行敞開,入眼的視野裡,正中沒有任何神像塑像,只有掛有五彩的壁龕,上設一副大大的‘道’字。
下方供桌香爐繚煙間,一道人影站在道字前,一身麒麟氅陰陽袍,盤坐蒲團。
“真君是尋我追究洛河鎮之事,還是追問那日心中的疑惑?”五元上人從蒲團緩緩起身,一甩拂塵轉過身來,沒有那日被一棒打的狼狽了,聲音中正響亮:“若是追問就不必了,至於洛河鎮百姓,呵呵,還是那句話,一群凡人,不過螻蟻,今日不死,明日也會死,來世還會如此這般繼續苟活,若能一用,方才有價值。”
“聽到閣下還能這般說,那我便放心動手了。”
陳鳶微笑著點點頭。
蟾妖已罰,始作俑者豈能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