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愛女
趙攀話才出口,就見那應門人死盯著自己,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十分嚇人。
他立即就有些後悔。
這處院子他跟著自家大哥來過兩回,當然知道裡頭住的人什麽身份。
俗話都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這群人手上不知斷送過多少性命,本是陰溝裡的臭蟲老鼠,半點見不得光的,自己一身產業,妻子俱全,把事情辦妥了便是,何苦爭這個閑氣。
幸好那人隻盯著看了一會,卻沒有再做什麽反應,很快把趙攀領進了一間廂房。
文寨主就在屋中坐著。
他一身短打,搭了個短披風,腳下的羊皮靴子外還仔細捆裹了一層草套。
這樣打扮,大冬天的,又是在屋子裡,實在頗有些不倫不類。
趙攀忍不住看了好幾眼。
那文寨主抬頭瞟了一眼,便把腳一伸,指著那草套道:“沒見過這個?你們整日在城中,遇得雪天不是躲著,就是坐馬車,路上也早把厚雪鏟乾淨了,卻不曉得這種時候,那靴子不套草便會打滑。”
趙攀勉強一笑。
文寨主道:“你們打個滑,不過跌一跤,我若打個滑,運道不好,說不得就要跌條命了。”
語畢,一指身旁空位,道:“趙押司那出了什麽事,叫你大白天的就來尋我。”
他坐在桌邊,桌上擺著一柄短刀,伸手即得。
那刀顯然已經開過刃,不知是不是日日在磨,刀口不僅極薄,還發著亮,而刀身卻是呈半圓弧形,刀背上斑斑點點,不知什麽陳年舊痕。
看著刀口,趙攀多站了幾息,才強逼著自己上前坐下,急忙把自家大哥交代說了。
文寨主不悅地道:“伱家押司口氣倒是大,還‘這一二日’,又要把收尾收拾妥當,城中處處都是兵丁巡衛,我殺人簡單,殺了之後怎麽脫身?”
等聽得說要動的那人喚作李訓,是為李氏鏢局中二當家的,他更是不滿。
“你當我作甚要來這均州城中?若非這一家太過扎手,折損我太多兄弟,何苦要來此先做查看?你還叫我去對付他一門二當家?”
他冷哼一聲:“平日裡我百十來號兄弟,今次跟來的隻一二十人,怕不要撞得頭都爛了?趙押司要是看我姓文的不順眼,不想給這宅子與我住,那便直說,無須這般!”
趙攀連忙解釋道:“不是一樁事!”
他把傅大同李訓相爭緣由說了,方才道:“這幾年當中,城中李氏鏢局管事的一向是姓傅的,那李訓三年兩載不回,手照舊還長。”
“今次是那傅大起了主意,因不滿自家隻乾活,卻無權,想要爭個位置……”
“鏢局的自家窩裡鬥,難道於我不是好事?”文寨主道,“叫我出手,就是叫賊幫著官府自家打自家,我難道看著是個傻的?”
然則他很快反應過來,問道:“不會是你們押司收了那姓傅的好處,眼下被那李氏鏢局二當家的發現,報了官,因怕牽扯自己,才要把那李二當家滅口罷?”
他話一說完,見得趙攀臉色發青,便曉得自己猜對了,複又冷笑一聲,道:“這些年趙押司雖幫我不少,但我也不是沒出過力氣的,兩邊論及交情,倒是有,但要我這裡白出力,便是我肯,我手下兄弟,竟不要吃飯麽……”
趙攀來前便曉得這一回不好說話,但他早得了兄長提點,於是黑著臉道:“文寨主,你我兩家本是一條船上——若非我大哥這一向幫著上下打點,前幾次州中四下剿匪時,早把你那寨子給平了!我大哥出了事,你以為自家那大風寨,能活得了幾時?!”
他說到此處,聲音變冷:“更何況你眼下就在城中,大哥那一處若是不妥,大不了魚死網破,把你攀扯出來,終究大家一起死!”
那文寨主聽得此話,面色驟變,伸手就去捉案上短刃。
趙攀見勢不妙,連忙往後一退,卻是忙又補道:“隻我家大哥做人一向厚道,既是令我上得門來,自然不會叫你們白乾!”
又道:“你在寨中這許多年,每到縣鎮、城池,都要躲躲藏藏,難道竟不想有個身份?”
文寨主那手本已碰到刀柄,此刻卻隻慢慢拿住,抬頭去看趙攀,問道:“難道押司竟有法子?”
趙攀道:“我大哥有沒有法子,文寨主難道不知麽?一寨人或許無法,但三五個,卻不乾事——只要大哥仍在位上,尋一二個人幫著造些戶籍,哪裡難了?”
再道:“他今日已是同我交代,叫我同文寨主說一聲,只要能把那李訓兩人除了,提著人頭來換,一個人頭,三個戶籍——如何?”
“聽得大風寨裡,可是才辦了兩個小少爺的滿月酒,加上從前大少爺,另有那位姑娘,寨主不為自己考量,難道竟不為子女考量了?”
聽得“戶籍”二字,文寨主眼中已是迸出貪婪之色來,沉默幾息,忽然道:“隻給一二日,事情不好辦——最好在城外做了,隻不曉得好不好哄出去。”
又道:“我一乾兄弟全不識得那李二當家,如何好動手?你既說李氏鏢局中有個姓傅的收買了你家押司,那他難道只出銀錢,不能出個力?”
“我隻拿戶籍,我兄弟難道白幹了?喊那姓傅的幫著打聽人下落,把人哄出城去,再出點血,給我兄弟買點酒肉吃——不過分罷?”
“自然理所應當。”趙攀當即大喜,起身拱手道,“我先去尋人出來幫著相認,再去尋傅大說個條件,一旦探明,後頭事情,便要全數仰仗文寨主了!”
文寨主把手中短刃重重拍在桌上,道:“我在均州東南混了這許多年,連襄陽城都去搶過,死在這口短刃下的鬼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至於那些兄弟,一十八個,全數是特特選出,一樣個個得力,隻放心等我提兩人頭來見罷!”
***
幾條街外的趙明枝,還不知這一處小小的宅院裡發生了什麽。
她當先一步,剛出州衙大門,就得見幾個面熟的鏢師在外頭守候。
眾人或站或蹲,有人手中還牽著馬,個個都引頸而看,面露焦慮,候得趙明枝出來,一股腦都圍了上去。
有人主動去接她手上袍子,上上下下打量她,明明見得全須全尾,還要問道:“趙姑娘無事罷?”
有人緊張問道:“怎的耗了這樣久?是不是衙門裡頭做了什麽為難?”
另有人問道:“尋到那李二當家的下落未曾?”
又有人道:“若是尋不到也不打緊,我們幾個兄弟私下商量了,同明鏢頭說一聲,自脫鏢局幾個月,先把你送往那京兆府去,至於銀錢,你看著給便是——總歸比再出一筆大錢往鏢局裡雇人儉省!”
還有人道:“那傅大尋上我們鏢局裡了,姑娘莫耽擱,打此處直接走,趁著外頭馬車已是套好,立時就出發了,莫要叫他堵住——且放心,裡頭給你鋪了三層棉被,應當顛簸不著!”
諸人各說各的話,還一迭聲催趙明枝趕緊上馬,去換乘馬車。
至於後頭跟出來的李訓,聽得這一群人七嘴八舌,全為趙明枝打算,竟是難得錯愕。抬頭看天,明明隻過去兩個時辰,全也不知道面前人是怎麽在這樣短時間內,把一群大老粗盡數收伏的。
另有幾個領命出來護送的衙役,只聽得後頭一句話,更是忍不住面面相覷,彼此用眼神試探——
這一位姑娘,當真不是哪個大鏢頭的愛女麽?竟得這許多鏢師圍著拍馬屁!
七夕啦,祝大家:
有情人終成眷屬~
自得其樂的朋友有友愛相伴,吃穿不愁,快快樂樂^_^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