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蛇盤山，紫竹林

  巴陵趙府。

  自從趙家二老爺於貞觀五年考中進士，被舉薦授官開始，家業越發興旺起來。

  趙家從一個郡縣之中全不起眼的小小員外，漸漸的就成為橫跨五縣，在嶽州也算是小有名氣的大商人。

  尤其是在巴陵老家，那更是呼風喚雨，所求無所不應。

  聽說，就連縣令大人，在某些時候，也要與趙老太爺商量著辦一些事情。

  只要是趙家人，即使是一個家丁奴仆，走出去了，也是無人敢惹。

  按理來說，朝中有背景，家裡錢財豐足，也不至於有著如此聲勢。

  但趙家卻不一樣。

  巴陵百姓都知道，趙家大公子從小就頭角崢嶸，頗有修練天賦，被仙家看重，已經拜入盤龍山，成為青雲大君門下親傳弟子，實力高深莫測。

  這，才是趙家的底氣所在。

  佔地千畝的趙家莊園之內，極盡奢華，到處假山亭台，雕梁畫棟，西北一角湖心畫舫之中，傳出管弦之聲，有侍女絡繹上前，送上酒菜……

  畫舫船頭，一著青衣，一著白衣兩人對座飲酒，好不愜意。

  “仙長，請，這清溪玉泉雖然味道淡了一些，卻是別有一番風味，不知可能入口？”

  白衣公子是趙家二少爺趙元通，此時正滿臉殷勤的勸酒，他揮退身邊姿容秀麗的婢女，親自端起酒壺，斟滿碧綠酒漿，船上芳香撲鼻，只是聞著氣味，就讓人饞蟲大起。

  也難怪趙元通如此得意，清溪玉泉是他特意叮囑著，從嶽州州城尋摸而來，花了大價錢。聽說此酒來自南方，存量極少，一般人根本就喝不到。

  青衣中年輕撫長須，端起酒杯一口飲下，滿意的眯著眼睛歎了一口氣。

  “山上清苦，哪裡比得上人間繁華，唉……元通，你也不用叫我仙長，叫一聲師兄吧。令兄如今得師尊收為親傳弟子，身份地位遠在我之上，實力也達到煉罡境界，異日成就不可限量，實在讓為兄萬分羨慕啊，能幫到你一點小忙，根本就算不得什麽。”

  “師兄如此待我，異日若是稍有所成，定然終生不忘。”趙元通眼中全是感激，說了一句之後，又有些頹喪：“聽我兄長說起，小弟根骨不成，練不得仙家大法，他甚至懶得傳授一點基本奠基法門於我，只是叮囑著小弟多多生養，為趙家開枝散葉，實在令人氣悶得很。若非師兄成全，我這一輩子啊，最多練到先天，前行再也無路了。”

  這年頭，沒錢的想發財，有錢的想當官。

  當了官的，想的就更多了。

  在有著神魔妖鬼的世界，誰不想實力強橫，誰不想長生久視。

  趙家二公子，雖然沒有什麽修練的根骨，心裡卻也有著一些想法的。

  碧磷師兄來到趙家傳信，他想盡辦法把這位留下來，極盡手段討好，還不是就為了從對方手裡掏摸出一點乾貨來。

  就算修不成長生，畢竟是仙家弟子，隨便弄一點旁門法術傳下，也能讓自己和趙家受用不盡。

  這一點，也許就是趙家大少爺，如今的青雲大君親傳弟子趙元貞的本意所在。

  他自己為了避嫌，不好傳授自家親人法術功訣，免得有人攻訐自家恃寵而驕……但是，如果門中師兄師弟，主動傳下一些外道功法，那就沒有問題。

  碧磷師兄笑了笑，又喝了一杯酒，面色微醺，笑道：“其實也算不得什麽？這玄陰煞聽起來似乎很神奇，實際上，就是雜品煞氣而已，異日想要聚煞成罡，基本上也沒有希望。再說，這是外道煉煞法門，祭煉法門稍顯陰毒，一旦暴露，極易引起正道門派殺上門來，未曾徹底練成之前，賢弟仍需謹慎從事。”

  “師兄放心，愚弟省得，如今只是祭煉了六位陰年陰月女子，我這一道煞氣就已小成，其威力之強橫，足堪比擬先天真氣強手。在這巴陵縣中，就算是縣尉陳子安親自動手，也不見得就能討得了好處，待到玄陰煞氣大成，我趙家在巴陵縣中，不說一手遮天，也基本上沒有區別了，哈哈……”

  說到玄陰煞氣，趙元通就十分得意了。

  兄長說的話其實一點都沒錯。

  別說修練仙家法術，就算是修武，他都沒有練出多大成果來。

  以趙家的財勢，無數的天材地寶不要錢一般的服用，又有著神功秘技修練，直到如今二十三歲，也只是修練到易筋大成，煉髓初動的境界。

  算是入了先天門檻。

  真正的戰力，卻是一塌糊塗。

  這種年齡，這種實力層次，如果是在出自江湖草莽，或者平民百姓之家，那自然值得大吹特吹，乃是不世出的天才。

  但是，他不同啊。

  如此的靈氣滿溢的天地環境，又是如此的資源豐厚，練來練去的，隻修練到哪此成績，進步艱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所以，趙二公子，日日夜夜的也想另辟蹊徑，讓自己變得更強大起來。

  難得遇到碧磷師兄，對方又傳下玄陰煞祭練法門，他哪裡還不懂得珍惜。

  當下，顧不得對方警告，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接連女乾殺巴陵郡中六位玄陰處子，事後，把對方一身精血和靈魂，全都祭練成一道玄煞，融入血脈之中。

  這道煞氣越來越強，如今雖是小成，以他煉髓層次的實力，已經有把握跨越幾個層次與先天后期的縣尉陳子安動手，想一想就能明白，對他的實力增幅之大。

  正得意間，有飛鳥傳訊上船，一個灰衣奴仆匆匆走了過來，湊到趙元通的耳邊，輕輕稟報。

  “什麽，那小子竟然還沒有弄死，還說是什麽周老虎，簡直就是老鼠，廢物一個。一點小事也辦不好。”

  一聽消息，趙元通感覺這菜也不香了，酒也不醇了。

  想了想，就向碧磷師兄告罪，“師兄還請慢飲，小弟去去就回。”

  “去吧，咱們盤龍山雖然不懼四方挑戰，但是，能夠不與朝廷發生衝突，還是小心一點的好，真讓天策府那些殺胚盯上了，也是一件麻煩事情。”

  “小弟懂得。”

  趙元通乖巧的應了一聲，下了船，備馬離府，眼神就變得凶戾起來：“其余三位陰年陰月出生的女子，有沒有找到？”

  “回二少爺，已經找到兩位，就是城南張元放孫女，以及西面布莊吳家二女，還有一位，正分派人手去附近村寨尋訪……”

  身後一位肩上掛著判官筆的紅臉漢子沉聲答道。

  “這倒不急，那小捕快呢？真的一直嚷嚷著我趙家是連環案凶手？他哪裡得來的消息？”

  “屬下尚未打聽清楚，不過，據周捕頭所說的，當日那小捕快，如有神助，突然就鎖定了趙家，並且，直接尋到了趙府所在，若非沒有緝凶令，當日就要被他鬧得下不來台……屬下懷疑，那位張捕快背後可能有人指使。”

  “管他是巧合，還是真的有人指使，既然不敢正面對付我趙家，那就是自尋死路。這次，我要親自拿下，細細剝掉他的皮，看看背後那人會不會跳出來。”

  趙元通眼中閃過一絲凶狠，身上綠光隱隱。

  身後跟著一紅臉，一黑臉兩個漢子連忙離得遠一些，目光驚懼的看著那絲綠光。

  他們身為親近之人，可是親眼見到過，一個先天武士，被這道煞光一掃，就化為汙血，這種仙家妙訣練出來的煞光，根本不是普通武人所能抵擋的。

  “打聽清楚了嗎？那人現在何處？”

  一邊沿路急趕，就有人報上前來，臉色有些異常：“那捕快，竟然帶了幾個人，進了江月樓，正在二樓飲酒用飯……”

  幾人很快就來到江月樓對面，找了一處酒莊坐下，目光微微陰冷盯著對面。

  “區區一個捕快而已，哪用二少爺親自動手，我等隨手就可拿下，也驚動不了縣尉，更別提天策府了。”

  紅臉漢子抽出判官筆，眼中邪意森森，呲牙笑道。

  “紅狼，黑虎，你們兩人並未在外暴露身份，別人也不知伱們乃是趙家供奉，你們動手倒還行。能生擒就生擒，若是不能，當場斬殺吧。”

  “是。”

  兩人應聲，就要離去。

  “回來……碧磷師兄說得好，有些事情，還是得謹慎小心一些，你們兩個就扮做尋常江湖爭鬥，不用生擒了，在拚鬥之中，扮成意外把那捕快殺了就是。”

  “少爺高明。”

  ……

  “水晶肘子、琉璃豆腐、三色蒸魚……”

  張坤吃飯是假，釣魚是真，卻也沒打算虧待自己的肚子。

  他的五百兩銀子來得容易，此時也不吝嗇，點了十來個菜，一壇好酒，就要開吃。

  心裡想著，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自己帶人搜查的事情，很可能已經傳出去了。

  不說暗中有沒有內鬼的事情。

  剛剛進入酒樓吃飯那會，幾人大聲討論著，就把此行目標，以及連殺六女采花案件疑似趙家某人的消息，全都說了出來。

  酒樓裡食客眾多，眾人也不見得就會相信。

  但是，十個裡面，總有那麽五六個將信將疑，看過來的目光微微警懼。

  張坤還發現，有些人吃著吃著，就飛速結帳，匆匆離開。

  也不知是不是為了討好趙府，選擇前去告密了。

  在他的精神感應當中。

  隨著自己此行目標的“暴露”，四面八方，已經有了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有惋惜的，有痛恨的，有嘲諷的，有看熱鬧的……當然，還有恐懼遠離的。

  畢竟，張坤這個身份，疑似采花案的凶手，這嫌疑還沒洗清。

  當日火焚斬妖的事件，所有人都沒有忘記。

  雖然不知道，張坤為何就躲過一劫，與捕頭捕快衝突之後，還能好端端的當個捕快，不妨礙他們亂猜亂想。

  “來來，嘗嘗個這醋魚，看起來就很有食欲。”

  張坤裝做完全不在乎那些各懷心思的目光，只是招呼著魏連和石頭王三幾人動筷。

  他話音一落，就發現，三個捕快，全都坐在那裡低頭顫抖，宛如受驚的小雞崽一樣，身體僵硬，動彈不得。

  耳邊就聽到一聲輕笑聲，“這是專程為我準備的嗎？小捕快你真是有心了，不枉本姑奶奶給你一張尋妖符……”

  一隻如春蔥般的玉嫩小手，夾著一塊魚肉，滋溜吸進嘴裡，發出滿足的輕呼。

  張坤身形微滯，轉頭望去，就見到一個身著淡紫道袍的秀美小娘，不知何時，已經坐到自己身邊。

  嘴巴不停，手指飛快，一轉眼間，幾盤大菜就吃了小半。

  “好吃，太好吃了，可饞壞姑奶奶了，該死的師姐，不去打妖怪，就一直盯著我……我明心真是太苦了啊。”

  說著說著，就流下眼淚來，一邊吃一邊哭。

  吃了一會，見身邊人沒動靜，轉頭看向張坤奇怪問道：“你怎麽不吃啊，多不好意思，那酒，肯定不好喝吧？”

  “我也不知道，不如，嘗嘗？”

  張坤試探著問道，已是拍開泥封，給少女道姑倒了一碗酒。

  酒水逞琥珀色，剛剛倒出，明心道姑已經好像要醉了，她急不可耐的端起酒碗，一口喝乾，把碗放在桌上，不滿意道：“你看你看，我就說不喝吧，你非要勸我酒，隻此一碗，下不為例啊。”

  “來都來了，隻吃菜不喝酒，那哪行？多喝一碗吧。”

  張坤心裡直翻白眼，這不就是個貪嘴愛酒的的饞貓嗎？我有勸你酒了？我連菜也沒勸，你搶著喝的。

  “唉，你這人，就是愛客氣，看在你誠心請客的面子上，我明心也不是煞風景的人，再喝一碗，多了不要。”

  說完話，又是一咕嘟，就喝下碗酒。

  小道姑臉上飛起舵紅，眼睛都笑得彎起來了，看得出心情極好。

  吃菜的當口，她眨了眨眼，疑惑的看了張坤一眼：“咦，你真尋到妖怪了？”

  張坤心裡一凜。

  妖怪倒是遇到一個，小鯉魚還在家裡呢。

  還沒等他想好怎麽回答，小道姑又自顧自說道：“是蛇盤山的蛇妖煞印，查案子查到蛇盤山去了嗎？”

  她神情有些為難，眉頭輕蹙，想了想，“看在你請我吃飯喝酒的份上，還是幫幫你吧，也不算惹是生非了，師姐知道了，也怪不得我。”

  說完話，她伸出兩根手指，微微一勾。

  張坤就感覺肩頸處微微一熱，一道黑氣就離體而去，被那兩根手指捏成虛無。

  “這樣就好，不擔心有人斬妖滅魔，找到你身上。嗯，還有，給你一根小竹子，沒事就帶在身上，可以辟邪的，一般妖怪不敢對你動手。”

  小道姑從腰間扯下一根紫色小竹子，遞了過來。

  張坤微怔，隻得接過。

  這小竹子看不出什麽材質，好像是植物，又像是有著莫名力量流轉，精神稍一觸及，身上氣血就瘋狂運轉。久未動彈的黃庭內景玉書經文，在腦海裡自動回響起來，精神清明，氣機湧動如珠，修為竟然自動增長起來。

  好家夥。

  這是什麽寶貝？
  張坤微微驚訝了，越發覺得這小道姑非同凡響。

  隨手送出的回禮都這般神奇，這是何方神聖？
  剛剛這道黑氣他當然知道。

  初來乍到，融合這個身體的時候，為了把氣息和肉身，弄得與原身一模一樣，就算身上的這道黑色陰氣，他都保留了。本來準備再次釣釣魚，看看這道黑氣的主人到底是誰。

  卻沒想到，自己沒清除，竟然被這小道姑直接乾掉了。

  ‘她難道看不出我的實力？’

  ‘對了，我這一身修為，根子上還是修武修氣血，氣血反樸歸真，強行遮掩住了天心訣和遁甲天書的法力。更有可能，是那黃庭內景玉書，把這法力統合之後，變得若有若無，讓人看不清。所以，她不知道我自己有能力直接清除這道黑氣。’

  ‘蛇盤山，那是什麽勢力，莫非是采花連環凶殺案的凶手背後勢力。’

  張坤心中轉過念頭，表面上卻是絲毫不顯，只是笑道：“那就謝謝仙子了，多吃點，來來，再喝一碗。”

  能夠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自己身邊，就算張坤對這個世界還不算太過了解，也能明白，這個小道姑，別看年紀不大，實際上是了不得的大高手。

  究竟有多高，他暫時還沒個底。

  九玄心眼悄悄打開，只看到一片琉璃七彩神光，如同一片湖泊般廣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