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番外-何翠翠與江小
  時間回到江石江大娘出發進京那日。

  有著江南這個榜樣，所有人都知道學醫亦是貧苦百姓的出頭之路，所以在醫學院的學生都比從前更加刻苦。

  但江小卻逃課了。

  他起了一大早，天還沒亮就等在院外。

  “喲，你來送行啊？”江大娘見了他笑吟吟的。

  才剛解決了家中的兩個狐媚子，江大娘心情好著呢。

  江小急忙點頭，“對，我聽說您要進京，特來送行。”

  江大娘與他寒暄幾句，便上了馬車，江小卻並未離去，還站在原地，一直朝江府門口探頭。

  “看什麽看？！”江石突然怒喝了一聲，把江小嚇了一大跳。

  江小急忙道：“叔，我、我沒看什麽！”

  “那你探什麽頭？！”江石一肚子火氣正沒處發，便衝著江小劈頭蓋臉來了。

  江小隻得尬笑，“叔，我……”

  “你別理他！”江大娘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從馬車裡探頭出來，“都到上課的時候了吧？伱快去吧，不然要遲了！”

  江小隻得應下，一步三回頭地朝著巷口走去。

  只是他走得並不甘心，想了想，還是躲在巷口，依舊朝江家張望。

  只是他等了許久，手都凍僵了，卻看不真切。

  “你看什麽呢？”他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頓時把江小給嚇了一大跳。

  他轉頭過去，就見何翠翠正站在他身後，手裡捧著一袋熱氣騰騰的包子。

  這一年，何翠翠早已不是當年跟著大寨村逃荒時那般面黃肌瘦，已有了幾分靜靜田田那般姣好的容顏。

  就在這晨光之中，江小的心跳漏了一拍，脫口而出：“看你。”

  何翠翠頓時一驚，隨後臉騰地一下紅了，垂首道：“你、你瞎說什麽？”

  “我、我是說，看你們幾時走。”江小眼珠一轉，圓了過來，“聽說京城可熱鬧了，我想讓嬸子幫我給江南哥帶個話，看能不能也帶我去京城。”

  翠翠驀的抬頭，“你、你也要進京？”

  江小嘿嘿一笑，呵氣搓手，“聽說京城可熱鬧了，我也想見識見識。對了，要不等你到了，便寫信給我，讓我也見識見識？”

  翠翠怔了片刻，目光定在晨光中的江小臉上。

  他沒有江南那般的好看容顏，生的一雙細長的眼，不笑卻似含笑幾分，讓人看著就覺心情愉悅。

  看得翠翠不自覺便揚起了唇角。

  只是當她想到，江小想要進京，神色又暗了下來。

  她沒回話，只是上前一步，把手中包子遞在了他手中。

  “這莫非是給我買的？”江小咧開了嘴，一張臉笑意更甚。

  翠翠嘟囔，“這是路上吃的，讓你拿著暖暖手。”

  江小的笑容瞬間褪去，“路上吃的？”

  “嗯，你要是餓了，就吃一個。”翠翠低聲。

  江小看了看袋中熱騰騰的包子，可原本的幾分饑餓卻突然消失了。

  他抬頭，看著翠翠的腦頂，咬了咬牙，“你、你真要……”去京城？

  後半句還沒出口，馬車聲已近，翠翠喊了一聲“大娘”，便匆匆跑了開。

  江小的後半句被噎在口中，急忙轉身跟了上去，“翠翠，包子！”

  “對！大娘！包子！包子！”翠翠喊著，跑得更急了些。

  馬車倒是停下了，可翠翠卻因為跑得太急，被絆了一跤。

  江小眉頭一蹙，急忙上前，但他並沒來得及攙扶，就聽馬車裡傳來了一聲高喝：“喲！翠翠，這是怎麽了？！”

  江大娘的話音還沒落呢，江薇就已經從車上跳了下來，直奔著翠翠跑去。

  江小只是慢了一瞬，竟然被江薇給搶先了。

  此刻，他心裡卻無比懊喪，這一慢，或許不是一時，而是永遠。

  “你說說你！”江大娘坐在車裡的一句，江小便忽的怔住了，“說了不用起大早送我們，你隻管好好去上課，怎麽就不聽呢？”

  翠翠苦著臉嘟囔：“我摔了一跤，您都不說安慰，還訓我！”

  “訓便訓了！”江大娘笑睨她一眼，“以後想聽我訓你，你還聽不著了呢！”

  翠翠忽的傷感起來，垂下了頭。

  江薇緊緊握著她的手，竟也面帶惆悵，“你怎麽就不跟著一起進京呢？”

  “我二姐有你們，定會不錯，可我大姐隻身一人在這裡，我著實不放心。”

  “可我想你啊！”

  “不如回頭我給你寫信吧！”

  “寫信有什麽用，見不到你了……”

  翠翠和江薇兩人惜惜話別，江小就站在兩人身後暗暗偷笑。

  江薇瞧見，瞪了他一眼，“笑笑笑！你笑什麽？！”

  江小忽的閉上了嘴，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上前遞過了手中的包子，“喏，趕緊趁熱吃吧！”

  江薇驚詫地看了他一眼，“喲！這也太稀奇了，你竟然還一大早去給我們買包子？”

  “不是我買的，是翠翠。”江小撇了撇嘴。

  “你跟著她去買的？”江薇拿起個包子咬了一口。

  江小趕忙搖頭，“沒有沒有沒有，我是要去醫學院，才走到這裡，就碰見……”

  “你早上不是來了一趟嗎？”江大娘忽然道。

  江小頓時一尬，“對對對，我怎麽忘了呢？哈哈哈！定是我起太早了，太早了！”

  江薇吃著包子，這才忘了些許離愁，又跟翠翠相約，讓她回頭去京城玩玩。

  離別的愁緒淡了些，幾人又是一番話別，馬車漸遠。

  翠翠這才轉身，想往江府而去，只是她這一摔可不輕，走路都有點一瘸一拐。

  翠翠心情甚是不好，嘟囔道：“該不會這麽倒霉，摔瘸了吧？”

  一旁的江小忽然道了句：“你腿瘸了也好看，手瘸了也好看，就是都瘸了也是好看的！”

  翠翠驀的轉頭，驚詫地瞪著他。

  江小嘿嘿一笑，上前道：“好了好了，你別生氣，我跟你打趣的嘛！”

  “哪有這麽打趣的！”翠翠一瘸一拐繼續走，臉上帶著怒意。

  江小尷尬一笑，追了上去，“我不是見上回傻黑對江大女說這話，你感動的都要掉眼淚，我才……”

  “你還說！”翠翠轉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不說我不說。”江小苦笑，“好了好了，你這一跤摔得不輕，我替你瞧瞧！”

  “瞧什麽瞧？我自己就是女醫。”翠翠不悅嘟囔。

  江小尷尬地跟在她身後，沒再接話。

  兩人就這麽沉默著，走到了江府門口。

  眼看著人家要回家了，他肯定不方便跟著進去，江小心裡十分著急，情急之下，他找沒話找話道：“翠翠，你往後是住江府還是去跟你大姐同住？”

  “關你什麽事？”翠翠還帶著怒氣。

  江小尬笑，“我是說，你要是住你大姐那邊，每日去學堂得走好久呢。”

  翠翠白了他一眼，“我住學堂。”

  江小撓了撓頭，“那……你跟進京有什麽區別？”

  翠翠忽然頓住了腳步，轉頭過來的時候，一臉尷尬，“我跟你說，你別瞎想，我只是想照顧大姐，絕對不是惦記那個傻黑！”

  江小尬住，嘴角抽了抽，“我也沒、沒說……”

  “你方才說那話的意思，就是這個意思！”翠翠急了，“上回我是覺得挺感動，但那是因為、因為我覺得那話很感動，我怎麽可能對那個傻大個有意思？！”

  江小更尷尬了，但他心中更多的情緒，是疑惑。

  都說此地無銀三百兩，翠翠一個勁提傻黑，該不會……

  “你、你說話呀！”翠翠急得直跺腳，這一跺卻牽到了腿上的傷，便又是蹙眉齜牙。

  江小趕忙上前扶住了她，“你說話就說話，跺什麽腳？瞧瞧，就這還說自己是女醫，快點的，家裡有傷藥嗎？我替你瞧瞧！”

  翠翠沒說話。

  江小並不知道，就是他這麽一扶，翠翠已經臊得滿臉通紅，壓根說不出話來。

  就這麽，借著送翠翠，江小進了江府。

  直到坐了下，直到江小要掀起翠翠的裙擺看傷，翠翠這才回神。

  “不行！”她急忙按住了裙擺。

  江小卻嚴肅地看著她道：“老師都說過了，切莫諱疾忌醫，你這個小丫頭，腦子裡都想什麽呢？”

  他不過大了翠翠四歲而已，但此時這個語氣態度，就好像是大人一般。

  翠翠慌忙道：“我沒想什麽，我真沒想什麽，你聽我說。”

  “嗯，我瞧傷口，你說著。”江小那副架勢，還真有幾分江南那嘚瑟樣。

  翠翠便顧不得再攔著他，急忙解釋：“我真沒惦記傻黑……”

  “噗！”江小忍不住笑了出來，聽她這語氣，倒真不像是心虛。

  他手上動作沒停。

  這一跤可摔得不輕，兩個膝蓋都破皮了。

  聽到他笑，翠翠心裡更慌，急忙道：“你別笑，我說得是真的，我不是瞧不起他，但我怎麽可能瞧上第一回見面的人？”

  見她一個勁解釋，江小忍不住加快了手上速度，帶著笑迅速包扎完，道了句：“好了好了，我信我信！行了，你不走我便放心了，我先回醫學院了！”

  他一直都笑著，總讓翠翠覺得他的話特別敷衍。

  “你、你別走，你別笑，我說得是真的！”翠翠急忙衝著他喊。

  江小卻抖著肩膀，走得更快了，“我信我信我信！”

  他自是沒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話，翠翠竟追著他解釋了半年。

  翠翠怎麽都覺得他不信，心裡懊惱極了，總想著還得把這話講清楚。

  江小是不著急，可翠翠卻著急啊，江小說了，他想去京城，可別把這事給帶到京城去。

  萬一處處皆傳，她對一個傻大個有心思，那她不是要丟人丟到京城去了嗎？

  想到這些，翠翠等不及腿傷好轉，沒過兩日便到醫學院去了。

  醫學院裡，雖然男學生和女學生走的是同一道大門，但進了院子便各分一邊，女學生衣食住行皆在院內，整日不得出門，根本沒有見男學生的機會。

  就算是放假歸家之時，女子和男子也是錯開時間，所以基本沒什麽見男子的機會。

  這規矩甚嚴，但卻是不得已而為之，古人本就保守，萬一傳出什麽男女學生相戀的事，往後怕是就沒人再送女孩上醫學院了。

  正因為規矩甚嚴，所以翠翠等了三個旬假，這才好不容易見到江小一次。

  其實，江小也等了她三個旬假。

  只是他等在江府巷口，翠翠等在書院對面，男子每日下午都去藥田，散學不走正門，兩人便錯開了。

  這次，是江小動了機靈，想換個地方試試，這才碰到了翠翠。

  好不容易碰到，江小心裡那個激動，急忙道：“我等了你……”好久。

  還沒說完，翠翠便急著道：“可算是等到你了！”

  江小的唇角不自覺上揚，但片刻之後，他的嘴角便又撇了下去。

  “我跟你說，你可得相信我，我對傻黑真沒那個心思！”翠翠一著急，便脫口而出。

  江小的嘴角抽了抽，“你等我，就為了這事？”

  “當然了！這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事！要是讓別人聽到，會以為我行為不檢，會說我……”

  “我信！”江小果斷道。

  早點結束這個話題，早說點別的，多好？
  可他答得太快了，翠翠又覺得她是敷衍。

  她滿面誠懇地看著他，“我真不知道你怎麽會這麽想，可能是我當時的表情有些不合適，但你得相信我，我真……”

  “我真信！”江小蹙著眉頭苦笑。

  翠翠疑惑地看著他，“你說的是真的？”

  “真真真！絕對真！”江小急忙道。

  翠翠卻將信將疑，“我怎麽看著你的表情那麽奇怪？”

  “我……”江小又是一臉苦笑，“到底怎麽樣，你才能覺得我信了呢？”

  “你……”翠翠也為難住了。

  她就是不信江小信了，可要說怎麽能信，她自己也不知道。

  見她不語，江小一笑，“算了算了，咱們別說這個，明日便是除夕，你是要去你大姐那裡嗎？天色不早了，我送送你。”

  “這……這不合適！當心讓人瞧見！”翠翠說著，轉身便跑。

  江小苦笑。

  翠翠是跑了，可她心裡卻怎麽都不舒服，總覺得江小還是不信。

  她還得解釋。

  下次再見，下下次，都跟這情形差不離，反正江小不管是笑著還是嚴肅，翠翠都覺得他可能是裝的。

  江小起初覺得很苦惱，但是後來，他倒是很享受這種解釋了。

  要不是翠翠一直想解釋，怎麽會一次次來見他？
  於是之後他的神情，便好像有些刻意的笑。

  他這樣的舉動，便讓翠翠更加不信他已經信了。

  就這麽著，翠翠追著江小解釋了半年。

  從嚴冬追到了盛夏。

  “喂！你乾嗎那樣笑？你還是不信？”翠翠一邊啃著糖葫蘆，一邊對江小道。

  江小不語，只是意味深長的一笑。

  翠翠睨了他一眼，“笑笑笑！你這人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就總是瞎想呢？”

  “我瞎想了嗎？”江小故意一笑，然後指著路邊的糖人道，“要不要這個？”

  “不要！糖葫蘆還沒吃完呢！”翠翠匆忙道了一句，又繼續解釋，“你說，我就是瞧上誰，也得是個腦子聰明的吧？怎麽可能是傻黑那種……”

  “嘁！”路邊，忽然傳來不屑之聲，“你也得配得上傻黑才是。”

  翠翠轉頭過去，就見江大女正在一旁的珠花攤子旁站著。

  也不知她是不是發了財，身上竟穿著挺好看的紗衣，打扮得好像是小家碧玉一般。

  翠翠早知她跟何田田不對付，看她的眼神便帶著些不屑，只是翠翠並不是好爭強好勝之人，只是瞥了她一眼，轉身便要走。

  江小倒是想說話來著，可翠翠卻拽了拽他的衣袖，走得更急了些。

  她沒想到，江大女竟然不依不饒，“心虛了吧？真沒想到，你竟然這麽不要臉，還惦記別人夫君！”

  就算是翠翠能忍，江小也忍不住了，他停步轉身，厲聲道：“你閉嘴！”

  “怎麽？啞巴了？”江大女不理會他，只是挑釁地看著何翠翠。

  何翠翠想了想，又忍了忍。

  但江大女可不是見好就收的人。

  江大工一家的慘事，江大女始終認為，全是江南何田田的錯。

  不單如此，上回她幫江順作證，在大堂上被打了手，這事她也懷恨在心。

  原本江順跟她說好，等江順立住腳，要把她領回去，當女兒一樣養，可是後來，江順就死在城門口……

  當時情形，江大女碰巧全都瞧見了。

  這一切的一切，江大女全都歸咎於何田田江南身上，自然也恨屋及烏。

  “怎麽？你姐姐不在了，你也不囂張了？”江大女嗤笑，“就憑你，還瞧上傻黑，人家都未必瞧得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沒了何田田，你連街上的野狗都不如！”

  江小實在是得強忍著，才能壓住打女子的衝動。

  可這回，翠翠也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提高了聲音：“你說誰？！”

  “說你！”江大女囂張地看著她，還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自然是說你，你也不瞧瞧，滿大街還有你這種不要臉的人嗎？在路上就說著什麽瞧上瞧不上的，真是不害臊！”

  隨著她這麽一喊，街上行人紛紛看了過來。

  江小急忙拽了拽她，想拉著她走。

  可翠翠雖然被氣得發抖，但卻死活不肯走。

  江小見她被氣成這樣，當即要替她出頭，可還沒等他開口，翠翠自己就先反擊了：“你才不害臊！從勾欄裡出來的，你還有什麽臉講別人？！”

  這已經是她能想到，最惡毒的話了。

  然而這話卻剛好戳中了江大女的痛處。

  江大女兩眼一瞪，瘸著腳上前，照直就往翠翠臉上招呼，“我讓你胡說八道！”

  翠翠下意識一縮，江大女的手便被江小給拽住了。

  “你再胡鬧，別怪我對你不客氣！”江小怒聲。

  江大女瞥了他一眼，唇角一彎，高聲喊道：“非禮！非禮啊！”

  “誰非禮你？！”江小急忙松手。

  江大女輕哼一聲，與此同時，已經朝著翠翠撲了過去。

  這次，江小沒攔住，江大女按著翠翠便開始打。

  翠翠雖然未曾跟人動過手，但也不可能坐等挨打，於是隻得使出渾身解數，拽頭髮，抓臉……

  她是沒佔到便宜，但江大女也沒少吃虧。

  就在兩人正大打出手之時，忽的聽到一聲咆哮，“敢欺負我媳婦！我打死你！”

  聽到這個喊聲，翠翠頓時一驚，不光是她，就連江小也是一顫。

  這傻黑人高且壯，有的是力氣，再加上腦子不好使，打起人來肯定不會手下留情。

  且他直直奔著去的方向，就是翠翠所在。

  江小想都沒想，便朝著傻黑撲了過去。

  他是正常身形，不算特別高也不算特別瘦，可是跟傻黑對上，他簡直就像是個孩童一般。

  傻黑可是寶貝這個媳婦，見她被打已經紅了眼，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跟江小打了起來。

  好在，這邊一打起來，那邊就停了手。

  江大女看好戲一般瞧著江小跟傻黑，不屑道：“等著收屍吧！”

  翠翠顧不得跟她打嘴仗，急忙朝著那邊跑去，“別打了！快別打了！”

  “你走開！”江小一邊打一邊喊，“當心傷著你！你快回家！”

  翠翠急得直跺腳，她怎麽能走呢？看這架勢，江小可真要被打死了！

  可跺腳有什麽用？

  她的腦子開始飛速運轉，趕緊擠出了圍觀人群。

  江小見她走了，倒也心安，一心隻想著怎麽保命。

  可這傻黑也太執拗了，竟然下了狠手，像蠻牛一樣一拳又一拳落在他身上臉上。

  江小的內心有些絕望……

  就在他正絕望之時，忽然聽到有人高喊：“住手！快住手！”

  隨著喊聲，圍觀人群被撕開了一個口子，緊接著便有幾十個男子衝了進來。

  饒是傻黑力氣大，也架不住幾十個男子，沒一會兒便被這些人按在了地上。

  江小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暈乎乎地打著轉，青著眼，還在衝那些人拱手作揖，“多謝，多謝師兄！”

  “瞧你這樣子，趕緊的，我帶你回去瞧瞧！”幾位師兄上前道。

  江小卻暈暈乎乎四下看了一圈，晃晃悠悠道：“不、不用，我自己、能走……”

  他說著就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暈乎乎張望。

  在他身後，一眾師兄按住了狂牛般的傻黑，規勸聲震耳欲聾。

  傻黑雖被人按著，但還是不忘四下張望，待看到江大女的身影，他便高聲喊道：“媳婦！你沒事吧？！”

  原本，這時候江大女應該替他求情，可江大女卻一句話都沒有說，轉身，一瘸一拐擠出了人群。

  “媳婦！媳婦！你有事沒有？！”傻黑還在那裡高聲喊著，但是這回，他卻連江大女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另一邊，江小暈暈乎乎地尋找著翠翠的身影，由於太暈，還差點跌倒。

  幸好翠翠忽然跑了過來，一把扶住了他。

  “你、嘿嘿、你沒事吧？”江小傻呵呵衝她一笑。

  江大女白了他一眼，“你不會是被打傻了吧？”

  “沒沒沒！”江小說著就伸出了一根手指，“你瞧，這是一，這是二……”

  翠翠噗嗤一笑，拽著他往醫學院而去，“走吧，我去給你瞧瞧。”

  江小樂呵呵地跟著她，但忽然之間，他頓住了腳步。

  翠翠急忙看他，“怎麽了？”

  江小黑著兩個眼圈，咧嘴一笑，“你說，我這副樣子，還好看不好看？”

  “好、好看……噗嗤！”翠翠著實忍不住，笑出了聲。

  江小又一咧嘴，“那這回，你總不會還覺得我不信你吧？”

  翠翠怔了下，笑睨了他一眼，拽了下他的手臂，“快走！”

  “你到底是信了沒有？”

  翠翠隻笑不語。

  江小倒是急了，“我在問你呢，你信不信？”

  翠翠笑得更大聲了。

  兩人一路就這麽問著笑著，來到了醫學院給人義診的地方，翠翠便尋了藥材給他上藥。

  此時，她還是忍不住笑。

  江小苦笑，“我說你倒是說句話呀！”

  翠翠白了他一眼，手上重了些，“我讓你也嘗嘗這個滋味！”

  江小齜牙，“其實……我也不是故意的……”

  翠翠本想下手再重些，不知怎的，卻還是輕了許多，聲音也柔了許多，“你剛才怎麽就跑過去跟他打？瞧瞧你這樣子，身上也有不少傷吧？”

  江小頓時一樂，伸手拍了下自己的胸脯，卻又齜牙咧嘴起來。

  “這裡也受傷了？”翠翠急了，“瞧瞧，你做什麽要跑過去？”

  江小齜著牙道：“我不過去，莫非讓他去打你？”

  翠翠的手頓了頓，而後起身要走。

  江小急了，“你別走啊！還沒上完藥呢！”

  翠翠甩下一句：“別處，你找師兄們上藥吧！”

  “他們不是都被你叫去打傻黑了嗎？”江小嚎了一聲。

  可翠翠卻好像沒聽見似的，跑了。

  她的人是跑了，但她卻好像落下了什麽在江小那裡似的，總想去討回來。

  細想想，卻又好像沒什麽落下。

  可她就是想去，去問個話？問什麽呢？問他好了沒？問他傷得重不重？

  怎麽都覺得不合適。

  翠翠簡直是難受極了。

  她這副樣子，全被何靜靜看在眼中。

  “你這是做什麽呢？這帕子都快被你繡成鞋底子了！”

  翠翠低頭一看，果不其然，繡過了又來一遍，可不是差點繡成鞋底子麽？
  她頓覺尷尬，“我、我沒什麽……”

  “怎麽？想你二姐了？”靜靜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語氣略顯惆悵。

  翠翠也惆悵了起來，“是呀，我好想她。”

  靜靜歎了一聲，握住了她的手，“要不這樣，我托人帶你去京城，你去跟田田……”

  翠翠忽的起身往外跑，唇角好像帶著喜色，“我不去我不去！你可別瞎出主意！”

  靜靜納悶極了，她到底樂什麽呢？

  她樂什麽呢？

  只有她自己知道。

  先前，她跟江小已經達成了默契，每到旬假的時候便在江府巷口處等著對方，如今，這默契好像依舊在。

  江小的眼圈雖然沒有從前那麽黑，但他那副樣子還是有點可笑。

  定是因為這個，翠翠竟然笑個不停。

  可她現在不能笑啊，她必須得憋著。

  憋笑真挺不容易的，她憋住，上前，但是卻又笑著回來，如此往複，怎麽都止不住笑。

  或許是她憋了太久，又或許是她上回旬假沒來，江小竟然走了。

  這下，翠翠一下子便笑不出了。

  她想轉身就走的，但卻不知怎的，就是不甘心，便跟了上去。

  只是人家是男子，步子大又快，她是個女子，怎麽都跟不上。

  越是跟不上，她越是好奇，江小這是要去哪裡。

  看他去的地方，好像是城外？

  他還背著個包袱，莫非是要離開荊九郡？
  對了，江大娘他們就是打那邊走的，莫非，他是要進京？

  這麽一想，翠翠的腳步便更快了。

  江小卻並未察覺，徑直出城。

  翠翠正想追上去問，但她又見江小並沒有奔官道而去，所去的方向好像是磚窯。

  他學醫學得好好的，怎麽就要跑去磚窯？莫非是要去給窯上做工的人瞧病，貼補家用？

  想到這裡，翠翠的腳步又輕了些。

  是以江小並未察覺，直接往磚窯而去。

  翠翠一路跟著，跟到了一處矮小屋舍之後，這才發現她猜對了一半。

  江小確實是在給人看病，只是他就算是貼補家用，也不應該給這種人看吧！

  讓翠翠看得直接一股火氣直衝腦頂，顧不得躲藏，直接衝了出去，“江小！你到底是跟誰一夥的？！”

  聽到她的聲音，江小頓時一顫，手裡的藥瓶都墜地了。

  不過比起他，那個病患顯然更加驚惶，竟然忽的一下跳了起來，憨憨地喊著：“被發現了！被發現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日把江小打得鼻青臉腫的傻黑。

  聽到傻黑喊出了聲，江小趕忙拽著他道：“小點聲！待會兒讓人聽見，又要說你偷懶了！”

  傻黑這才憨乎乎地坐了下來。

  “你、你還要給他看病？”翠翠不自覺壓了壓聲音。

  江小起身，衝著她壓低了聲音：“你聽我說……”

  他說完便頓住，似是等著翠翠高喊“我不聽我不聽”，然而卻並沒有，翠翠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還提醒道：“你倒是說啊。”

  江小怔了怔，這才繼續道：“那日他是跟咱們發生了衝突，可咱們也早知道他有點那個嘛。你瞧，他像是三歲孩子一樣，其實根本沒什麽壞心思的。”

  翠翠雖然不高興，但卻並沒無理取鬧，似乎也聽進去了他的話，低頭看了看傻黑。

  傻黑正張著一雙眼看向兩人，雖然他臉上帶著髒汙，但那雙眼卻特別純淨，特別明亮。

  翠翠的怒意散了些，嘟囔道：“可他是江大女……”

  “江大女”三個字才出口，傻黑的眼睛馬上就靈動了起來，嚇得翠翠趕忙壓著聲音道：“可他是那人的夫君。”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更覺得他可憐。”江小說著，轉身過去撥了撥傻黑的頭髮，“你瞧，前幾日我在街上瞧見他，發現他捂著頭的手上竟然還有血跡，還以為他是又跟人打架了。好說歹說，他才讓我給瞧，這一瞧可不要緊，這傷分明是舊傷，你想想，那人穿戴倒是光鮮，傻黑那日也是為她才打架，可她竟然如此薄情寡義！”

  “確實！”翠翠壓著聲音不悅道，“她那顆心，怕是石頭長的！”

  “好了別說了。”江小壓了壓聲音，“他也是個可憐人，何苦為難他呢。”

  他說著，便轉身過去撿起藥瓶繼續給傻黑上藥，一邊上藥還一邊道：“我檢查過，他頭上可不止這一處傷，有一處是陳年舊傷，看著甚是嚴重。”

  翠翠歎了一聲：“別看他有點那個，可是對那人還是挺好的，只是那人也不知道怎麽想的，自己穿得光鮮，還讓他帶傷來這裡乾活。”

  江小歎了一聲，“我問過了，他說他要賺錢給媳婦買……”

  “買好吃的！”傻黑樂呵呵地搶著道，“給媳婦買好吃的！買新衣服！買簪花！”

  江小跟翠翠眼神對上，兩人眼中皆是遺憾。

  是夠遺憾的，這樣的夫君，就算是傻著，也該是那女子的福氣，可是看起來，江大女並不珍惜。

  江小很快便給傻黑處理好傷口，臨走之時，還叮囑他道：“後日我還會再來，你還在這裡等我。”

  傻黑呵呵地樂著，衝他伸出了手，那滿是汙漬的手上，托著一個饅頭，“給你！”

  江小沒接，只是笑道：“你留著自己吃。”

  “給你！”傻黑的笑退了去，臉黑了。

  翠翠上前，接過了那個饅頭，遞到了江小手中，“讓你拿著就拿著，你自己都說他是三歲孩子，回頭他要生氣了。”

  江小好像還要說什麽，可翠翠卻拽了拽他的衣袖，他隻得對傻黑道：“那便多謝了！”

  這下，傻黑才咧開了嘴。

  兩人從磚窯出來，江小便迫不及待道：“我不是嫌他髒，我都能給他看病，我還會覺得他髒嗎？我是……”

  “我知道。”翠翠輕笑，“你是怕他沒飯吃嘛，可你瞧，這麽小的一個饅頭，哪裡夠他吃。”

  江小歎了一聲，“可不是麽，你說那個江大女也不知是怎麽想的，她腿都瘸了，還想怎麽樣啊？”

  “這可就不是咱們操心的事咯！”江小說著，看了看天，“走，趁著天色尚早，我去買幾個包子給他送去！”

  翠翠瞥了眼他背上的包袱，道：“你還有事是吧？要不我自己去買就成。”

  循著她的目光，江小這才想起包袱，忽然一驚，“哎呀！我還給他帶了件衣裳，忘了忘了！”

  “那便等買了包子一起送去吧。”翠翠掩唇輕笑。

  江小看著她的側顏，嘴角也漸漸揚了起來。

  察覺到他在看自己，翠翠白了他一眼，“你看什麽看？”

  江小卻並沒移轉目光，而是大咧咧道：“我在看，像你這樣的姑娘，定能尋個比傻黑更好的夫婿。”

  翠翠忽的臉一紅，斥責道：“渾說什麽？當心我撕了你的嘴！”

  江小哈哈一笑，“瞧你，那天對上江大女，要是能拿出這種氣勢，還至於被打？”

  翠翠的罵人話總共也就那麽幾句，還得多虧了江大娘，這會兒，她就被江小噎得說不出話來了。

  見她面帶慍怒，江小趕忙轉移話題：“對了，你怎麽會來磚窯的？”

  翠翠忽的就是一怔，忘了慍怒，急忙辯解，“我、我、我是……”

  “你莫不是跟著我來的？”江小輕笑。

  翠翠頓時急了，“你、你說什麽呢？我跟你做什麽？是我家炭窯想要修葺，大姐讓我來問問價錢。”

  “哦，那你趕緊去問吧。”江小停住了腳步。

  翠翠尷尬著要折返磚窯，卻咬了咬牙，忽的又道：“對了！我還有件事要跟你說，還是先跟你一道去買包子吧！”

  江小的笑中若有深意，“哦？什麽事？”

  翠翠垂著頭，腳步輕緩，走了許久，都快進城了，才突然道：“我大姐說，要送我去京城。”

  江小許久都是沉穩的，可此刻，他卻不淡定了，忽的轉頭看著她，高聲道：“為什麽？！”

  翠翠垂著頭，嘴角微微一勾，低聲道：“她說我二姐來信，說甚是想念，但她去不得，隻好先將我送去。”

  眼看著前面便是城門，此處行人眾多，江小卻忽的拽著她往旁邊讓了讓，壓著聲音道：“你二姐可是大將軍，既然想念你們，為什麽不能回來一趟？”

  翠翠抬眼，天真地看著他，“我二姐定是回不來，你急什麽嘛？”

  “我、我……我是怕你耽誤學業！”江小一本正經道。

  翠翠也認真道：“我姐夫可是神醫，我若是去了京城，二姐定要安排我跟在他身邊學習的。”

  “那就更不行了！”江小急得在原地踱起步來，“他是男子，你是女子，你怎能跟在他身邊？”

  “醫學院的師長不也都是男子嗎？有何不可？”翠翠無辜地看著他。

  江小頓住腳步，忽的轉身，眼睛裡像是要噴火，“那是一個師長教許多弟子，這是要他專門教你一個，怎麽能一樣？”

  翠翠抿了抿唇，“或許他們在京城開了新的醫學院吧。”

  江小的神色稍稍一緩，卻還是搖頭，“就算是開了新的醫學院，可誰知道那些老師是怎麽個講法，你不是說現在的師長講得很是易懂，萬一那邊的不適合你呢？”

  翠翠抬手掩住了忍笑的唇，“這誰能說好？我倒是覺得，進京好像也還不錯。”

  江小好像想說什麽，可他卻許久沒有說出來，緩了好一陣，他的神情突然松緩下來，輕松地衝翠翠招了招手，示意她進城。

  翠翠納悶極了，他怎麽不說了？莫非，是她想多了？莫非，他根本不在乎她走不走的？
  她懷著滿心疑惑進了城，走過這段人多的路，江小這才笑著轉頭過來道：“翠翠，我有件事想求你。”

  翠翠眼眸一轉，點了點頭。

  江小嘿嘿一樂，湊近了些，“等你進了京，能不能跟江南哥說一聲，就說是我也想進京去見識見識，問問他行不行？”

  翠翠垂下了眼眸，語氣略顯落寞，“你果然想進京……”

  “當然了！”江小衝著她笑，“我覺得你說得挺有道理，京城未必不好。”

  翠翠想再說什麽，但卻不好意思開口，幸好，她看到前面熱氣騰騰的包子鋪，“走吧，先去買包子，別的回頭再說。”

  江小應下。

  這以後，翠翠便總是怏怏不樂，旬假時候也不再等著江小了。

  反正她沒打算去京城，而江小，只怕是早晚要去的。

  她以為，這樣就算是結束了，卻沒想到，這日旬假回家，她竟然發覺有人跟著她。

  定是有人跟著她！
  雖然她每次轉身過去都瞧不見，但卻總有那種被人跟著的感覺！
  她頓時慌了，拔腿便跑。

  這時候，她倒是想著，要是江小在便好了。

  可女子散學早，她又故意選了原本不常走的路，江小怎麽可能跟來？

  於是她便提著一口氣，拚了命地往靜靜家跑去。

  才一進門，靜靜笑著看向了她，“你做什麽急匆匆的？哪裡有些女子的模樣？”

  翠翠慌慌張張道：“大姐，有人、有人跟著我！”

  一聽這話，靜靜也慌了，急忙起身來到門口，順著門縫悄悄往外看，口中嘀咕：“當真有人跟著你？”

  “我、我感覺有！”翠翠還在喘氣。

  “這可糟了！”靜靜低聲，“大喜去窯上了，要是真有人，那可怎麽辦？！”

  “都怪我！”翠翠懊惱道，“我應該往衙門跑，往江府跑，往醫館跑，不行就回頭往醫學院跑，怎麽就非得往你家跑！”

  靜靜忽的轉頭睨了她一眼，“說什麽你家你家的，這也是你的家！”

  翠翠輕手輕腳來到門口，握住了她的手，“好了嘛，是我說錯了。大姐你快看看，到底有沒有人跟來？”

  靜靜點了點頭，便又往外看去，不過還沒等她看清楚，院中便傳來了男聲哀嚎。

  翠翠趕緊蹲下身子，從下面的門縫看了出去，“大姐，怎麽還打起來了呢？”

  “我也不知道，那是誰呀？”靜靜的聲音都在發顫，“怎麽辦？小安剛才還在院中，這會兒不知道跑哪去了……”

  靜靜性子綿軟，這是誰都知道的，翠翠原本怯懦，但見靜靜嚇得都在發抖，便忽的來了一股勁，把靜靜往後一推，隨即她抄起了燒火棍。

  “你幹什麽？”靜靜惶恐地看著她。

  翠翠鼓足了全身力氣道：“我去找小安，你把門閂好，誰叫都別開！”

  她說著，便拉開門閂衝了出去，而靜靜也並沒有如她所言閂好門，反而一把抄起門閂，也跟著跑了出去。

  院子裡，兩個男子正在打架，翠翠一衝出去，便掄著燒火棍打了起來。

  靜靜也是一樣，抄起門閂便打。

  “別打我！打他！打他！”被她們打中的男子高聲喊了起來。

  翠翠頓時被嚇了一跳，往後退了退，連帶著靜靜也退了退。

  “怎、怎麽是你？”翠翠結結巴巴道。

  那男子將另一個按住，抬頭看了過來，“對不住，嚇著你們了。”

  他這一句，才真是把翠翠給嚇到了。

  眼前的男子五大三粗，看身形聽聲音，都像極了傻黑，可他那張臉卻是乾乾淨淨的，眼神也是清澈的，頭髮也是整整齊齊的。

  見姐妹倆都不說話，傻黑起身，用腳踩住那人的兩條腿，又道：“方才，我看這人鬼鬼祟祟地跟著你，就跟了來，後來我見他竟然在你們院子外探頭，就跟他打了起來。”

  翠翠低頭看了看那人，靜靜也是，兩人又交換了個眼神，卻都是一臉茫然。

  見她們還沒說話，傻黑重重踹了那人一腳，喝道：“滾！再敢來，我可不是揍你一頓這麽輕了！”

  那人哀嚎著往院外而去，連滾帶爬的。

  他走後，傻黑轉身過來，看著翠翠，竟然深深一揖，“對不住了！”

  翠翠嘴角抽了抽，才道：“你、你是傻黑？”

  靜靜趕忙拽了拽她的袖筒，示意她這樣說話不禮貌。

  可傻黑自然沒有半點不悅，反而衝著她歉疚一笑，“是我。”

  翠翠驚愕地張大了嘴，“你、你怎麽、怎麽好了？”

  傻黑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了，反正自打江小給我治傷，我就老做奇奇怪怪的夢，前兩日忽然就醒了。大概是江小給我治好的吧。”

  見他正常了，也並無尋仇之意，翠翠放松了許多，她看向依舊緊張的靜靜，溫聲道：“這人我認識，沒事了，你先去找小安。”

  “當真沒事？”靜靜擔憂地看著她。

  “沒事。”翠翠看著傻黑的眼睛道。

  傻黑急忙點頭，“我本就想跟你道歉的，不會傷害你。”

  靜靜放了心，卻還疑惑著，只是她更擔憂小安，便走了開。

  翠翠再看向傻黑，此時已經不再害怕，“你有什麽好跟我道歉的？”

  “我、我是代江大女來跟你道歉的。”傻黑說著便又是一躬。

  翠翠的臉沉了下來，“你代也沒用，我是不會原諒她的。”

  “我不是讓你原諒她。”傻黑急忙道，“我只是、只是來道歉。”

  “哦，好，你回吧！”翠翠不冷不熱道。

  傻黑急了，想上前，卻又頓住了腳步，“那個，我沒想讓你原諒，只是、只是……”

  或許是他不知該怎麽表達，他只是了好幾遍，卻沒說出什麽。

  翠翠正想讓他趕緊走，誰知他忽的目光一轉，看向一旁的水桶，然後突然就跑過去拎起向外，“我去打水！”

  “誒？你！”翠翠想製止，可他卻已經跑了。

  翠翠無奈了。

  她可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江大女的，就算他挑滿水缸都不會！
  傻黑還真把水缸給挑滿了，不僅如此，他還又去劈柴……

  翠翠簡直無語，怎麽說他都不聽呐。

  靜靜更是無奈，抱著小安焦急道：“你從哪認識這個人？這可怎麽辦？待會兒大喜回來瞧見，說不準還會誤解。”

  翠翠正了正神色，起身向外，“大姐莫怕，我去跟他說，這次非得讓他走不可！”

  “可別！”靜靜趕忙拽住了她，“那人看著很凶，可別把他惹急了。”

  “沒事，他應該不會……”

  翠翠的話音還沒落，院子裡便傳來了她熟悉的男聲：“你還真來了？”

  “我、我心裡總不踏實。”

  “不是，你先回吧，這讓人瞧見可不好！”

  “不好？”

  “可不！讓人看見要說閑話，你先回！”

  經過江小一番勸誡，傻黑總算是走了，江小抬頭一看，這才發現翠翠就站在門口。

  夕陽微光映著她的臉，她好像燦爛的鮮花一般，江小竟然怔了一瞬。

  直到翠翠帶著笑音發問，他方才回神。

  “你怎麽來我家了？還把幫我們乾活的人給趕走了？”

  江小的好心情瞬間消弭，神色有些難看，“看來你還挺樂意他幫你們乾活？”

  翠翠撇嘴，“他說他是代江大女來的。”

  江小面色稍緩，“他這人也是有趣，都跟江大女和離了，竟然還要代她來道歉。”

  翠翠好奇走近，“你說，他跟江大女和離了？”

  江小忽的想到什麽，忽的改口道：“對了，我怎麽好久沒見你？”

  可翠翠卻對傻黑和江大女和離之事甚為好奇，仍在追問：“你倒是跟我說說，他是幾時跟江大女和離的？”

  “前兩天……不不不，你老問他做什麽？”江小慌張道。

  翠翠並未察覺，還在八卦，“那你可知他們為什麽和離？”

  江小無奈地看著她，“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突然來了？”

  “你定是來附近給人看病補貼家用唄。”翠翠輕飄飄道了一句，繼續追問，“他倆到底為什麽和離？”

  江小被她問急了，脫口而出道：“何翠翠，你乾嗎老是問傻黑的事？你該不會是覺得他好起來了，覺得……”

  就在他覺得不妥閉口之時，翠翠也意識到了，她忽的就蹙起了眉，不悅道：“我就說你不信，果不其然！算了算了！我再不跟你說話了！”

  她一轉身便進了屋，還把門給關緊了。

  江小這個後悔……

  不過他在後悔之余，心裡更多的是忐忑。

  平心而論，傻黑不傻了，收拾一下，倒也看得下去，而且他還和離了，家中娘親又是穩婆，家底必定不薄。

  江小越想越是難受。

  可他卻又不知道怎麽才能哄得翠翠開心，更重要的，是那個傻黑非要來道歉，會不會真有別的心思？
  這下好了，江小是吃不下也睡不著，一直在惦記這事。

  弄得他爹娘還當他病了，要帶他去醫館看病。

  江小忽的兩眼一瞪，高聲道：“爹！娘！我要定親！”

  他爹娘先是被嚇了一跳，而後全都反應過來，樂不迭地問他瞧上了誰家女孩……

  翌日，一大早，靜靜家裡便來了客人。

  這人說熟倒是也不熟，逃荒時是一路跟著來的，並沒怎麽打過交道。

  說不熟吧，他們還是江南沾親的二叔，是江小的爹。

  待到對方一說來意，靜靜震驚了，翠翠害臊了。

  翠翠急忙跑出了屋，原本想多多清淨，但卻沒想到，江小竟然就在院外等著。

  “你、你、你……”翠翠你了許久沒說出話來，轉身便要跑。

  江小卻匆匆拽住了她，躲在院牆外面悄聲道：“事到如今，我就跟你明說了吧……”

  “你別說！你什麽都別說！”翠翠的臉比秋日裡的果子都紅。

  江小急了，低吼道：“莫非你真的對傻黑有意？！”

  翠翠也急了，衝他瞪眼：“你放屁！”

  “那你為什麽不聽我說？！”

  “你爹娘都帶著媒婆進屋了，你還說什麽說？！”翠翠跺著腳道。

  江小怔住了，等他反應過來，翠翠已經跑遠了。

  這事已經過去了四年，如今，靜靜已經及笄，今年冬天，她便要與江小完婚。

  按說成親在即，她是不應該跟江小見面的，只是七月初七，可不是個尋常的日子。

  七月初七是七夕，按照舊例，女子要做巧果，但荊九郡的七夕卻不同，盛行一種叫巧克力的東西，而且，還盛行男子給心儀之人送一種叫“玫瑰”的花，且眾人私下都管這日叫“情人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