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旗車間辦公室。

  負責對外事務的二姐，用手推車，運來一大堆劇本。

  各式各樣的文案，有的采用華夏文，有的采用英格蕾絲。

  徐飛蹲在地上，挨個拿起瀏覽。

  來大澤拍電影，肯定屬於科幻。

  第一本描述發生在月球基地的故事，有點小家子氣。

  第二本描述30年後的航天工業，過於無聊。

  第三本描述外星人入侵，缺乏想象。

  第四本描述人類駕駛機械三國遠征異星，付得起版權費嗎？
  第五本……

  徐飛挨個看完，很是失望。

  如今的大澤，有美企，有徳企，有央企，有私企，還有各種機關辦事處。

  可以說，你若有個好劇本，只要打動徐廠長，要投資有投資，要人員有人員，要場地有場地，要後期製作有後期製作，要審核也能給你過。

  甚至可以幫你在歐美發行，並搞定院線。

  妥妥一條龍服務。

  但沒有好劇本，拍個鳥兒？
  這不是浪費本廠長時間麽？
  徐飛揮揮手，“讓他們從哪來，回哪去。”

  “都塞錢了。”

  “……”

  “要不，把錢退回去？”

  “其實，這些劇本還是挺不錯。”

  徐飛重新拿起第一個文案，沉默許久，“讓導演過來，我親自給他潤一潤。”

  “好的。”

  在過去的三個季度中，大澤工業聯合體，創造了不少外匯。

  玩具、汽車、電器、農副產品、獵犬、兩批M8、眾多零配件……

  粗略算算，至少300億美刀。

  但賣玩具的錢用於養活海豹突擊隊，賣汽車賣M8的錢用於采購原油，狗的錢用於收購聯合防務。

  並且為了采購更多原油，自家還借了100億美刀。

  這就導致己方陣營的外匯儲備，不升反降，甚至掉落到九十年代中期，僅有三位數。

  如此缺外匯，肯定要瘋狂賺外匯，否則怎麽采購原油，怎麽引進高新科技，怎麽網羅高級人才？

  上級除了四處‘打錢’，鼓勵眾多企業奔赴北美上市，還鼓勵影視行業，盡可能的走出去。

  雖然自家沒有加入WTO，許多產品無法出口，但電影不受限制。

  因此，拍國際大片，衝擊好萊塢，就成了基調。

  而機械感十足的大澤產業園，加上超級品牌-機械三國，以及大澤工業聯合體的各種生產線、各種衍生產品，簡直就是科幻大片的絕佳拍攝基地。

  以致於，許多導演、製片人、投資方、娛樂公司，全都想進來。

  也紛紛委托跟徐廠長熟悉的人，比如程光、老尚、發改梁主任、東山供銷理事會老太太，幫忙說情。

  然而，千禧年，數遍華夏，沒誰拍過正兒八經的科幻片，更不會有誰拍出所謂的科幻大片。

  就像走進辦公室的著名導演，包括旁邊經常出現在華夏電台的製片人，全都六十好幾，接受的教育跟當前不同，小時候接觸的事物，也跟科幻完全不沾邊。

  如果拿到一個科幻劇本，他能想象出場景嗎？能做到劇情延伸嗎？
  怕不是滿腦子都是變形金剛和凹凸曼。

  並且，國內電影市場，決定了當前必須‘小成本，大製作’，否則會賠錢。

  問題是，科幻片需要砸錢製作特效。

  猶如機械三國的一代機宣傳片，盛典級宣傳片，毀滅型宣傳片，二代格鬥版宣傳片，短短兩三分鍾的鏡頭，哪個低於500萬美刀？

  到了三代機宣傳片，工業光魔的報價更是高達1500萬美刀！

  兌換成紅鈔，怕不是年度爆款電影的票房，都比不上自家三兩分鍾的特效成本。

  徐飛丟下手裡的劇本，抬頭看向屬於鐵飯碗的導演和製片人。

  “咱都自己人，我就不拐彎抹角了。”

  “廠長，您盡管吩咐。”

  “在月球開基地，題材很不錯，但總是憋在房子裡過家家……觀眾來看科幻大片，你們認為能get到興奮點嗎？”

  製片人：“廠長，我們也想把場面拍的磅礴大氣，但咱們現在連及時資料片都沒有，只能借助四芒星航空港作為遠景，然後切換到內部，完成整部電影的拍攝，這是目前最節省成本，甚至不需要特效的方式。”

  “TEP娛樂…不，現在叫鐵皮娛樂，之前拍過幾部無厘頭性質的科幻片，看過嗎？”

  “看過，關公大戰凹凸曼，呂布遠征賽博坦……”

  “你們認為怎麽樣？”

  “這……”

  “盡管說。”

  “沒有故事主線，毫無劇情可言，甚至可以說亂七八糟。”

  “但每一部的票房，都不低於2000萬港幣，三國女武神甚至打破了香江電影票房紀錄，你們怎麽說？”

  “……”

  “現在的年輕人，就像我，喜歡什麽？喜歡超出想象的科幻。”

  徐飛拖來小黑板，“月球基地是吧？2030年，鐵皮公司發射柏林號運載火箭，打算建設月球首座基地，但在打樁過程中，計算機突然檢測到一種震蕩波，科研人員反覆試驗之後，發現一個驚天秘聞，月球是中空的！

  TEP商業聯盟竊取到消息，連夜發射波士頓號宇宙飛船，向月球投放鑽地機器人，不曾想，五秒後，所有高科技設備全都失聯。

  正當全球各國驚疑不定的時候，月球表面忽然鼓起數個大包，一座座碉堡拔地而起，一個個由機器人構成的方陣，快速集結……

  飛船、飛碟、宇宙戰艦，密密麻麻，直指母星。

  人類，危在旦夕！
  母星聯合會議號召全人類聯合在一起，各個資本集團冰釋前嫌，共同推出機械外骨骼，推出遙控板機械裝置，推出反重力飛行器，推出史前怪物基洛夫飛艇……

  一時間，人類文明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
  在東方、在西亞、在歐區、在冰熊、在北美、在南美，數以億計的人類先鋒軍，整裝待發！

  第一部，結束。”

  “……”

  “我這個故事怎麽樣？”

  “……”

  “當然，電影嘛，要有劇情、主角、配角、女主腳，還有敵軍首領等等，以及情啊，愛啊，仇恨啊，背叛啊，陰謀啊，包括月球為什麽是中空……我回頭給TEP職業技術學院文案系發個征文，最多一周就能搞定。”

  導演擦擦腦門上的冷汗，“廠長，您這個故事，好是好，但咱拍不出來啊。”

  “怎麽說？”

  “涉及的地區太多，勢必增加采景費用，延長拍攝周期，而那麽多軍團，那麽多科幻武備……這得多少特效費和模型費？”

  徐飛聞言，拿出地球儀，再在紙上羅列場景，“東方在大澤拍攝，西亞我找個熟人，歐區在柏林拍攝，冰熊在某個油田拍攝，北美在波士頓拍攝，南美在牙買加拍攝，拍攝組無需過去，當地有人搞定鏡頭。

  至於軍團……

  等到冬天，先在大澤西北角，打造一個月球基地，鋪滿模型，那就是月球軍團。

  而模型就更簡單了，提前把玩具造出來，清一色的金屬風格，往那一擺，就是一個方陣，要多少有多少，拍攝出來，後期略微調整，就能製作出超震撼鏡頭……

  並且，憑本廠長的人脈。

  什麽國家總管，什麽資本集團負責人，咱全都真人本色出演。”

  “……”

  “別不信，到時候咱去母星聯合會議總部取景，再在帝國大廈拍個打鬥畫面，然後切換到柏林，緊接著轉場倫敦……”

  徐飛說到這，微微一頓，“話說，啥都用本廠長的，還要你們幹啥？”

  導演：“廠長，我熟悉片場工作，可以保證拍攝質量。”

  “那好，你留下。”

  製片人：“廠長，我熟悉製作環節……”

  “那好，你也留下。”

  導演：“可是，投資方？”

  “踢了啊，就跟我缺錢似的。”

  製片人：“演員？”

  “咱有那麽多身彪體壯的工程師，還有那麽多北美基地……”

  “北美基地？！”

  “你倆知道的太多了。”

  “……”

  半小時後。

  ‘The Earth Precarious-地球危機’第一部，正式立項，預計年終上映。

  鐵皮公司承擔一切費用，後期再公開製作成本。

  徐飛讓大秘書帶領導演和製片人，辦理入職手續，等對方離開，拿起其它劇本翻翻。

  然後愣是把航天工業和外星人入侵，改成了‘地球危機’第二部，各種空戰。

  把遠征異星，改成了‘地球危機’第三部，挖出月球中空的真相。

  接著收編這三個劇本的導演和製片人。

  編劇就算了，徐編劇看的片多了，有的是經典鏡頭。

  至於其它劇本……

  徐廠長事務繁忙，得慢慢看啊。

  次日。

  普普抵達大澤。

  徐飛看到其凌亂髮型，忽然想起三秘書下鄉，順道帶回來的幾根春玉米，連忙翻翻冰箱，找了出來，再給玉米的須穗，理個偏分。

  普普：“……”

  “別走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傷害了我。”

  “我只是覺得太像了。”

  “其實我感覺也挺像，或許我可以代言玉米。”

  “那我建議你去德克薩斯，那邊的玉米要收割了，最近我家賣了不少超大號收割機。”

  “我代言你家的收割機，不更好麽？”

  “榮幸至極。”

  徐飛說著，拿出基洛夫飛艇的各項數據報告，“能搞定鈕約港？”

  “沒問題，華爾街並不是一體的，有許多人願意與‘雷尼普飛’合作炒股，他們全都認為，基洛夫飛艇屬於船舶。”

  “花了多少公關費用？”

  “4300萬美刀。”

  “加上之前從你那借的2億美刀，我給你2.5億。”

  “不著急，我那邊暫時不缺錢。”

  “好吧，我這邊挺缺錢，再借我2億美刀。”

  “……”

  “對了，我打算拍一部電影，題材是這樣……”

  “噢！該死的，這麽棒的科幻大片，為什麽不請我做主演？”

  “你頂多當個龍套。”

  “不，你的玉米傷害了我……徐，我有個很棒的建議。”

  “說。”

  “我扮演北美總管！”

  “你讓小布怎麽辦？”

  “他正在競選，沒時間拍電影。”

  “好吧，你在第二部出現，第一部依舊是小布。”

  “耶絲！”

  三部電影，三個時間點，誰也無法確定未來誰當北美總管。

  讓普普扮演，姑且算科幻級預測吧。

  徐飛聯系劇組，把事定下來。

  之後跟普普閑聊許久，後者收好基洛夫1號郵輪停泊鈕約港的文件，跟隨婁小虎前往航空港，體驗飛艇的浪漫。

  按照計劃，1號郵輪抵達稀泥後，轉道波士頓，裝上乘客，在帝國大廈停留半小時，吸引客源，再前往稀泥。

  然後折返鈕約，停靠在帝國大廈，裝上已經搶購到船票的乘客，繼續前往稀泥。

  普普無需支付給鐵皮公司‘引進費用’，鐵皮公司也無需支付給普普‘停泊費用’，總的來說：合作共贏。

  當然，對方來大澤，並非這一件事。

  TEP分家，又有許多業務被獨立出來，需要重新對接。

  徐飛查看完分家進度，瞅瞅時間，跑食堂吃頓飯，感覺整頓之後，飯菜確實有所改進。

  之後回到辦公室，左右無事，打開網頁瞧瞧。

  大亂鬥世界冠軍賽結束，相關報道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

  有媒體披露前十名參賽隊員的背景。

  有媒體公布十億美刀獎金的去向。

  有媒體著重研究三代機。

  也有媒體指責鐵皮公司暗箱操作，對比賽結果提出質疑。

  當然，這都是媒體玩法。

  還是那句老話：沒有爭議，就沒有熱議。

  徐飛甚至知道，嗖狐論壇置頂的10個帖子，包括某些高點擊量的腦殘評論，全是內部員工自導自演。

  部分竟然還敢罵廠長。

  “這不是瞎胡搞嗎？”

  徐飛聯系嗖狐運營方，“給你們半天調整時間。”

  “廠長，咱不搞，人家搞啊，現在拚的是點擊量和頁面停留時間，咱們沒有熱議，他們卻有，無論罵戰，還是科普，網民打著字越多，停留時間越長，長久下去，人全都跑他們那邊去了。”

  “那也不能搞得烏煙瘴氣，你先整改了再說。”

  “好吧。”

  傍晚。

  薪浪、易網，被約談。

  隨後勒令整改，暫停運營兩周，罰款50萬。

  在TEP職業學院授課的張潮陽，打來電話，好奇道：“你先收到的內部消息？”

  “不，是我提議的。”

  “……”

  “安心教學吧，你不懂企業運營。”

  “……”

  徐飛跟張潮陽接觸那麽久，逐漸搞明白對方為什麽放棄一身所學，跑去經商。

  比如凝聚態物理的實驗手段，包括自助溶劑法、化學氣相輸運、光學浮區法、高壓合成法、分子束外延MBE、脈衝激光沉積PLD、原子層沉澱ALD。

  若想完成以上手段，需要角分辨光電子能譜ARPES，掃描隧道顯微鏡STM，電子束曝光儀、聚焦粒子束、光刻機、顯影曝光乾濕刻設備等等。

  受‘安排’機制影響，國內沒這些東西。

  所以，國內僅有的兩位，跟張潮陽年齡差不多的凝聚態專家，目前主要做理論，日常同樣是教學。

  置身處地的想想，如果徐廠長考上麻省理工學院物理系，拿到高能物理博士文憑，興衝衝的跑回國，決定搞科研，壯大祖國，卻愕然發現，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身所學毫無用武之地，只能教學當個老師，怎麽辦？
  先去賺錢再說……

  “不過，話又說回來，咱選的高能物理，似乎更慘。”

  “人家需要的科技設備，只要有外匯，有門路，肯定能搞到，試驗費用也不高。”

  “而咱需要的都是超級工程，什麽大型粒子對撞機，什麽大型天文觀測平台，什麽激光干涉引力波觀測站，什麽超級計算機……”

  徐飛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處理各個廠子的事務。

  等到傍晚，走出辦公室，昂頭望天。

  十分鍾後。

  二姐：“你在幹啥？”

  “你感受到引力了嗎？”

  “沒有。”

  “蠢貨，你之所以站在母星上，就是因為引力的作用。”

  “不是因為重力嗎？”

  “宇宙中沒有所謂的重力，一切只是物體的質量在作怪，質量越大引力越大，所以咱們才會站在這。”

  “你沒發燒吧？”

  “我想，我腦子可能病了。”

  “回家睡覺吧，明天別看課本了。”

  “好的二姐。”

  次日。

  一大早，滯留在大澤工業園，體驗三代機的機械愛好者們，忽然發出陣陣驚呼聲。

  徐飛被吵得睡不著，拿起手機瞧瞧，十幾個秘書組的未接電話。

  先聯系靠譜的大秘書。

  “歪，怎麽了？”

  “廠長，你快看啊，鯊魚癟了！”

  “嗯？”

  徐飛走到後陽台，眺望大澤北方。

  只見大鯊魚造型的基洛夫飛艇，此刻竟然變成一個扁平狀的東西，拖著下方的吊籃，離地百米快速滑行。

  而歡呼聲，不僅來自地面，吊籃上的乘客，尖叫聲更是賽過過山車。

  [基洛夫飛艇3號：已開啟地效飛行模式，最大飛行高度110米，最大飛行時速593km……]
  “怪不得啟動一次地效飛行模式，就要大修一次。”

  “都癟了，還怎麽升空？”

  徐飛掛了電話，聯系大馬，讓對方別玩花樣，趕緊把職工送往稀泥。

  現在已經11號，距離奧運開幕式只剩下4天時間。

  基洛夫1000噸運載量，加入科技支持，數據上浮20%。

  以每個人的最大體重計算，200斤，1200噸……

  哪怕集體坐小馬扎，三架基洛夫飛艇，也要來回跑個幾十趟。

  徐飛穿好衣服，打算回辦公室，研究研究一起看奧運的安排，走進車間，卻看到一個黑發碧眼的老外，跟幾名雷諾高管，坐在客廳裡等著。

  “齊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