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棋對著眼前幾位燒傷外科界的大佬吧啦吧啦解釋了半天。
幾個大佬各有各的心思,比如彭教授做為西南公式的創造者,對於越中醫院能繼承重慶公式,又摸索出自己的套路感到欣慰。
兩家醫院這也算是師出同門了,是自己人。
但倪教授內心是不屑的,滬海人有自己的驕傲。
倪志華從心裡就不承認重慶公式優於上海公式,現在又跳出來一個“越中公式”,這讓他對越中這家鄉下醫院更充滿了意見。
心裡已經不知道翻了幾個白眼。
相反,積水潭醫院的祝良工教授、海醫二院的王奇正教授、湘雅醫院的安永春教授三人更多是站在中立者的角度去看待“越中公式”。
可是現在光聽陳棋的一面之詞,就說哪個公式更優顯然是不可能的。
重慶公式之所以在後來脫穎而出,而為華國主流補液公式,這也是大浪淘沙,經過幾十年時間檢驗的。
但眼前“越中公式”有一個最大的區別,那就是越中醫院采用的是全儀器監測,這在國內就屬於首創了。
彭教授戴上了眼睛,仔細看著顯示屏上不斷在跳動的數據,看得格外認真,腦子也在快速盤算著。
王奇正教授則在一邊不停催促:
“陳棋同志,來,跟我們詳細說說你這兩個顯示器上面數據都有啥意義?還有病人身上連著的這些電線都是幹嘛的?我想這應該是你們越中醫院治療燒傷的絕招吧?”
老頭這是在捧哏呢。
陳棋笑呵呵替這些老頭介紹道:
“這個顯示器上面的數據主要是監測生命體征的,比如這個是心率、這個是血壓、這個是指脈氧,這個呼吸曲線顯示患者的呼吸類型,根據呼吸曲線和呼吸頻率,可以了解患者的呼吸狀態,
還有這個是心電圖波段,在監測心率的時候,還能檢測到心臟的供血,主要是觀察ST段的情況,以此來診察心臟的供血情況。這樣床邊心電圖就可以能取消了,心臟有任何波動我們都能第一時間知曉。”
心電監護儀並不是什麽新鮮玩意兒,但越中醫院的心電監護儀屬於新產品,跟後世的心電監護儀很接近了,非常先進。
那就不是這些老頭們所能接觸的。
要知道這些老教授接受的教育都是民國時間的,後來又經歷過幾十年的閉關鎖國,這些先進玩意兒還真不是太了解。
可以說整個七八十年代,國內醫學跟國外主流醫學之間,差了整整一個時代,差距非常巨大。
陳棋看到幾位老教授聽得認真,於是繼續講解第二個顯示器:
“大家看,這台機器就是血液動力監測儀,英文名叫PICCO,非常先進,在國外也處於出推廣狀態,工作的原理就是利用經肺熱稀釋技術和脈搏波型輪廓分析技術,測量血液動力監測和容量管理。
比如這個數據,就是在測量單次的心輸出量,並通過分析動脈壓力波型曲線下面積來獲得連續的心輸出量,采用熱稀釋方法測量單次的心輸出量CO。
並通過儀器微機自動分析出動脈壓力波型曲線下面積來獲得連續的心輸出量PCCO,同時可以計算胸內血容量ITBV和血管外肺水EVLW。
其中ITBV已被證明是一項可重複、敏感、且比肺動脈阻塞壓PAOP、右心室舒張末期壓RVEDV、中心靜壓CVP更能準確反映心臟前負荷的指標。”
陳棋現在就像假洋鬼子一樣,說話的時候時不時飄出幾個英文單詞來。
也萬幸這些教授到底是頂級醫生,學生時代接受的也是英文教學而不是俄文,否則陳棋還得翻譯個半天。
“顯示器上各個數據都展現在我們面前,通過血流動力學監測,我們醫生就可可以對病人病情、療效和預後作出迅速、準確的判斷,用於指導治療過程達到滿意效果。
就比如我們燒傷外科補液,說句幾位教授不愛聽的,現在國內醫生的習慣就是完全按補液公式來,算出來多少就補多少,絲毫不管病人死活,是補多了還是補少了。
有了這些先進的儀器,我們就可以采用一種個性化的補液方案,因人而異,補多少液,補什麽種類的液體,就看這些數據,身體缺什麽我們就補什麽,這樣是不是更科學,更有效?”
陳棋說完,預料之中的掌聲沒有響起。
幾個老教授都是臉色嚴肅,仿佛誰欠了他們幾十塊錢不還似的。
陳棋有點蒙圈:“幾位老師,你們這是……”
彭教授回過神來,悻悻然地問道:
“陳棋同志,難道國內國外的醫療差距真的這麽大了?難道我們的一套真的過時了?”
陳棋很想說是啊,你們無論是臨床還是理論真的跟不上時代了。
當然他可不敢這麽說,真要這麽說了,萬一心梗幾個老教授,那越中醫院樂子就大了去了。
“幾位教授,不是你們過時了,而是醫學總是在不斷進步的,我們不能眼睛隻盯著臨床,重臨床輕科研的後果就是完全沒辦法進步,永遠只能看著外國人的後背。”
陳棋沒說的是,這種差距後來不但沒有改正,反而越拉越大,不得不說是一種極大的遺憾,也是陳棋這一世想要彌補的。
祝教授自嘲地笑了一下:
“重科研,可是搞科研是需要大量經費的,還需要有一個輕松的科研環境,可是咱們有啥?眼睛一睜開,想的都是今天科室要收幾個病人?業務多少?利潤多少?月底能發多少工資?房貼能不能到位?連基本的生存都成問題,哪來的科研經費和支持呢?”
安永春教授看氣氛沉重就開了一個玩笑:
“錢還是有的,如果領導們能少些業務接待,把出去請客吃飯,迎接各級領導檢查參觀的接待經費省下來,就足夠我們搞科研了。”
王奇正教授是海東省當地的專家,對於越中醫院的情況了解更多,於是也打趣道:
“你們瞧瞧,還是越中醫院有錢呀,聽說今年光是國外讚助的經費就達到了2000多萬美金,現在越中醫院又是造大樓,又是引進先進儀器,又是大搞研學,你們羨不羨慕?
而且你們不曉得,陳棋同志開辦了一個內鏡國際班,20個名額,每個名額收費30萬美金,就這樣又可以進帳600萬美元的外匯,要說國內最土豪的醫院非越中醫院不可。”
謔~~~~
這些外地教授再一次被驚呆了有木有。
越中醫院一年光是外快就賺了差不多3000萬美金,是問國內哪家醫院有這麽豪橫?
彭教授苦笑了下:
“怪不得國際論文發表數量,越中醫院這麽一家地方性醫院成為了全國第一,而且是遙遙領先,看來陳棋同志不是舍得花錢搞科研,他是真有錢搞科研呀。”
王奇正也笑呵道:
“咱們海東醫科大學也沾了不少光,大學和醫院之間還有好幾個項目在合作,搞好了又是好多篇國際論文,怎麽樣,羨慕吧,要不你們這些老家夥都來越中工作嘛,陳棋同志要大力發展燒傷科,肯定不會吝嗇科研經費以及你們個人的待遇。”
“被你說得心動了。”
“哈哈,可以考慮考慮!”
幾個老教授都開著玩笑,但陳棋知道這種可能性很小,比如彭永言教授不但是西南醫院的院長,還是部隊系統的,哪裡是說走就能走的?
倪教授心裡想著隔壁幾個越鋼廠的工人們,便問道:
“陳棋同志,你們既然有最先進的設備,那麽對於出現的感染,你們手上是不是有更先進的藥物?”
陳棋點點頭說到,有!
“我們手裡的確有最先進的抗菌藥物,不過我們用什麽抗菌藥可不是隨便用的,而是要根據病人的藥敏實驗和細菌培養結果來選擇抗菌藥。”
八十年代的國內是很少做藥敏實驗的。為啥?
因為這個時代的華國老百姓,幾乎就沒怎麽接觸過抗生素,吃的“消炎藥”很少很少,沒錢買呀。
至於是買來的雞鴨魚豬等家禽,一來也沒錢常買,二來這年頭的家禽可不興用抗生素來預防疾病,人都吃不起,還給牲口吃?
所以這年頭的食品也是絕對安全的,綠色無公害食物,這樣又少了一個抗生素接觸。
這樣的一個好處,就是人體對什麽樣的抗生素都有效,都可以起到殺菌的作用,療效顯著。
(近段時間,作者所在地區“支原體”非常流行,感染率很高,引起的支原體肺炎在臨床上也很多,筆者醫院做過一個實驗,就是利用肺泡灌洗直接獲得病原微生物,並做耐藥實驗。
取得的100份支原體標本裡面,有96份都對阿奇霉素和紅霉素等大環內脂類藥物產生耐藥性,耐藥率達到了96%,這個是非常誇張的,也是非常可怕的。
因為如果你是支原體肺炎,咳嗽高熱,大環內脂類藥物幾乎都無效,這樣就沒有別的什麽藥物可以用了,然後我們醫生就不得不大劑量上激素……)
倪教授又追問道,“那你們細菌培養結果如何?又用了什麽藥?”
“單單就我們手上這兩位病人,因為燒傷時間太長,銅綠假單胞菌是主要的細菌,我們采用的是瑞士羅氏製藥的頭孢曲松,以及德國赫斯特公司的左氧指沙星針。”
幾個教授一聽又嚇了一大跳:
“這投入可大了,光是這個頭孢曲松針,一支就要50美金,你們這得花多少錢呀,病人能承受得了這麽多醫藥費嗎?”
在國內做醫生就這麽苦逼,因為你首先就要考慮病人能不能承受,而不是瞎開藥。
有人經常指責醫生瞎開藥,亂開藥,導致天價醫藥費的產生,讓病人和家屬生不如死,因病返貧。
其實這是種可能性不大,不良媒體炒作的結果。
因為天價醫藥費產生後,比如說50萬,結果病人拿不出來,或者只能承擔5萬,那麽剩下的醫藥費都要醫院、科室和醫生個人承擔的。
就比如50萬,減掉病人交了5萬,還有45萬就是壞帳了,那這筆錢怎麽辦?
打官司也沒用,病人家裡窮得只有一間茅草屋了,你醫院能怎麽辦?
哪怕病人家裡有一套房子,你們聽說過哪家醫院會打官司為了討要醫藥費把人家房子給拍賣掉的?
壞帳一般是平灘,比如醫院出15萬,科室出15萬,你醫生個人出15萬。
一個醫生一年收入才多少?有幾個病人可以賠?
所以沒有哪個醫生敢亂開天價藥,因為這是給自己埋坑。
至於國外的醫生就幸福多了,醫藥費多少不在他們考慮的范圍內,要麽國家醫保出錢,要麽保險公司出錢。
醫生的職責是什麽?醫生的職責就是看好病,什麽治療措施有利就用什麽,這才是真正的人道主義。
陳棋到也不心疼這些醫藥費,因為這些藥物都來自當年那個被他一把大火焚燒掉的米國UCLA醫學中心,人家的藥庫還在他的空間裡呢。
當然陳棋也想找個機會把丁新娟母女的帳單掛到越鋼廠頭上去。
倪教授繼續問道:“這些進口藥物使用以後治療效果如何?”
陳棋聳聳肩:“效果如何,你們自己看呀,現在兩位病人的生命體征很平穩,我還等著進行植皮手術呢。”
倪教授咬了咬牙,紅著臉說道:
“陳棋同志,這個這個,這種進口藥我們東山醫院一時也拿不出來,現在隔壁兩個工人師傅的全身感染已經很嚴重了,普通抗菌藥物都無效,不知道你能不能提供一些進口抗菌藥給我們……”
給“敵人”提供子彈?
陳棋眼珠子就亂轉了,盡管這藥賣給越鋼廠的工人,陳棋可以趁機“撈一筆”,畢竟這藥是他私人提供的。
但幫著東山醫院,他心裡還是不得勁。
於是陳棋索性大膽提議道:
“倪教授,其實打不打擂台這也是個玩笑,所以我有一個提議,你們手裡兩個工人師傅就移交給我們越中醫院治療吧,剛好你們也可以脫身,剛好我們也需要更多的病人標本來難越中公式是否成功。”
倪教授一聽,眼睛就是一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