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自己父親說完,顧雨晴無動於衷,微笑道:“大額投資?你指的是什麽?”
顧宗言皺眉道:“你不用裝蒜,你澤豐表哥已經告訴我了,你最近,給一個不靠譜的初創業團隊投了1億美金,是不是有這回事?”
顧雨晴用凌厲的眼神轉向另一邊,一個年紀比她稍大的男人面露愧色,連連衝她點頭賠笑,為自己打小報告的行為請求諒解。
顧雨晴回過頭,神色平靜:“對啊,怎麽了?”
見女兒若無其事,顧宗言眉頭深鎖,更生氣了:“你還問怎麽了?這樣的團隊為什麽你要拿1個億去投資?你的流動資金也就1個多億吧?”
顧雨晴道:“對啊,這是我自己的流動資金,我不認為有必要在這種場合說。爸,不要浪費時間了,我們開始正式議題吧。”
顧宗言打斷她:“這就是正式議題,而且很嚴肅。你告訴我,如果你判斷這家公司未來可期,為什麽不拍板同意通過公司對他們的投資?為什麽反而采取私人投資的形勢?”
而顧宗言的話聽起來平平無奇,但內在的邏輯可謂殺人誅心——
如果顧雨晴判斷那個小團隊可以盈利,那就說明顧雨晴是損公肥私;
如果那個團隊不能盈利,那就說明顧雨晴腦子有問題。
在場的這些董事會成員頓時有些如坐針氈。
他們在這間會議室很少聽到過這種嚴厲語氣。
大家都是顧氏子弟,同氣連枝,就算有小瑕疵小汙點,也只是點到為止而已。
更何況,這回犯錯誤的,是顧宗言的親女兒?
顧雨晴卻好像一點壓力都沒有感受到,還是那副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
“很簡單啊,公司的同僚們都判斷這筆投資不劃算,我和他們的判斷不一樣。公司無法承受這種損失,我能承受,所以我就投咯?”
顧宗言點點頭,說:“好。”
他一連點了十幾下頭,似乎是在思考對付顧雨晴的對策,接著又說道:
“那我倒要看看,你這筆投資到底能不能成功。”
顧雨晴一笑:“那就請拭目以待吧。”
自己這個女兒一向沒大沒小,顧宗言都快習慣了。
從小她就不服管教,讓家長十分頭疼,本以為長大了能好點,沒想到,長大之後更加難以控制了。
“你不要太過火了!”顧宗言拍桌道,“你不要以為,你的錢都是你自己憑本事賺的,如果你不是我顧宗言的女兒,你一輩子都做不到!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顧雨晴輕聲道:“可是,我們都沒有選擇,不是嗎?”
顧宗言盯著她,她的眸子盯著自己的父親,絲毫不讓。
我不能選擇自己的父親,正如你不能選擇自己的女兒。
大家都是一樣的。
在她清澈的雙瞳的水面之下,暗藏著一些非常寧折不撓的東西。
顧宗言歎了口氣,道:“好,既然你這麽覺得,那我給你個機會。”
顧雨晴看著他,眼珠轉了兩轉,沒有說話。
“就以半年為期,如果半年以內,你的投資能夠成功,那我以後就不管你了,”顧宗言道,“如果你的投資失敗了,那麽抱歉,從今往後,家族不會讓你再胡鬧,你給我乖乖結婚去!”
聽完,顧雨晴眯起了眼睛。
圖窮匕見,原來他是在這裡等著。
顧雨晴瞬間就判斷出,昨天那位姓易的是怎麽回事了。
很明顯,自己這個爹,想把自己給嫁出去了。
今天這場脾氣,只是發給大家看的,用來堵住自己退路而已。
但不得不說,他的手段很有效。
顧雨晴不是那種喜歡自己打自己臉的人。
如果在這裡退一步,以後就要步步退。她現在只能頂著壓力挺過去。
“行啊。”顧雨晴說,“那就這麽說定了,要是半年之後我的投資成功了,家族就再也不能對我個人的事情指手畫腳。”
顧宗言見到女兒上套,連忙補充道:“投資成功,可不僅僅是盈利那麽簡單,回報率起碼要在120%以上,才能算成功!”
“120%?怎麽不去搶銀行?”
“原來你沒把握啊,看你這麽自信,我還以為你做得到呢。”顧宗言冷笑。
顧雨晴揉了揉額頭,隨機跟顧宗言打起嘴仗起來。
這個賭約接了也就接了,她有很多方法可以通關。
但120%的回報,那就是1億2000萬美金,半年時間就連本帶利搞回來,挖金礦也沒有這麽快的!
在場的幾位董事無奈聽著這對父女砍價,從A股說到《資本論》,喋喋不休一上午都沒完。
……
……
高杉資本顧家開會的同時,遠在城區的另一邊,京大校園裡此時也在開會。
只不過,這個會議規格比起那邊的可就小多了。
這是一個學術性的會議,校長請了一位教學方面的泰鬥來給老師講課,分享學術方面一些經驗見解。
泰鬥人不錯,但是聲線太過單調,而且每句話起頭都要拖長音,一群大學講師聽得昏昏欲睡。
當場睡著對泰鬥也過於不尊重過來,為了不睡著,於是這些人就開始閑扯。
路愛愛坐在最後一排,是坐在閑扯重災區,但她和旁人不同,她很安靜。
她在睡大覺。
做了什麽夢也忘了,醒來的時候,一個名字剛好鑽進耳朵。
“……白玉京對這個問題的看法,還挺有意思的……”
路愛愛徹底清醒了,摸了摸鼻子,把衣服裹得更緊了。
裹緊衣服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她不想讓人發現昨晚她沒有回寢室。
周圍的竊竊私語聲稍微提高了幾個度:
“白玉京的那些東西都是純理論的,沒法證實……”
“……但是你不能否認白玉京的那些構型有種精妙的數學美……”
“我反正是沒看懂的,我不信你看懂了……”
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路愛愛忍不住插嘴道:“白玉京?”
一旁的人見路愛愛發問了,連忙湊過來道:“你沒有聽說過白玉京嗎?最近這個名字很響亮的。”
路愛愛搖了搖頭。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他發了有幾篇論文了,你回頭可以看看,強烈推薦。”
另一個人道:“對啊,剛好他的方向跟愛愛的方向差不多,我覺得她看完肯定會有收獲。”
路愛愛伸出手捂嘴,小小地打了呵欠。
打完呵欠後,她說:“哪個大學的?”
談話的人面面相覷,隨後道:“不知道。”
“不知道?”
“他應該算是匿名發表的論文吧,不知道這人具體身份,只知道應該是個國人。”
“可以匿名發表嗎?”路愛愛問。
“反正沒人規定不可以,只是沒人這樣做過,”那人苦笑說,“不過我估計,楊教授應該知道那人是誰。”
“嗯,”旁邊另一個人點頭,“楊教授肯定知道,他是聯絡人,不過我比較好奇,國內還有誰能把自己名字掛一作,讓楊老當聯絡人的。”
一個人眼睛放光:“你們說,會不會是……錢老……?”
他說的錢老,指的自然不是別人,只有錢振敏。
現在國內學界的咖位,錢振敏是穩坐第一把交椅的。
楊昌碩本身都是業內的大牛了,而他又是錢振敏的弟子,能使喚動他的,應該就是錢振敏了。
另一個人搖了搖頭,道:“我覺得不太像。錢老沒有必要用一個假名,他直接用自己真名不就好了?而且,他年紀也已經大了……”
他還沒說完,馬上有人反駁:“年紀大了又如何?他是搞理論的,理論功底又不會隨著年齡增長衰退……”
“我沒說理論功底衰退了,我說他老人家的精力衰退了……”
很快,眾人又爭了起來。
路愛愛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歪頭想了一會兒,隨後道:
“去問不就好了。”
“嗯?”眾人回頭看他。
“去問楊教授,”路愛愛說,“問他白玉京是誰,他應該會說。”
一人鄭重其事地對路愛愛道:“那,就交給你了。”
“對,”馬上有人瘋狂點頭讚同,“愛愛,你去問問楊教授,白玉京到底是不是錢老。”
“……”
楊昌碩資歷老,雖然不是那種很嚴厲的性格,但年輕一點的學者,也都不太敢和他交流。
他要是一時興起,拉著你考較一番水平,一般人還真招架不了。
不過,路愛愛沒有這種顧慮。因為楊昌碩,算是她的半個師傅。
他的那些考較,她還從來沒怕過。
……